回到家,洗洗睡,臨睡前把沒電的手機拿出來充電,原本不想開機,但想到明天一早要去醫院,於是開機設置鬧鐘,沒想到剛開機就有短信跳入,仔細一看十二條,都是陳汐華發的,最開始是詢問她是否安全抵擋,後來就變成焦急的詢問,字裡行間全是擔憂。
周洛冰一怔,自己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忘記不能讓陳汐華擔憂了?以前的自己,總是做每一件事都會想到陳汐華。難道自己真的逐漸解脫出來了麼?
她想到這可能,心裡說不出的感受,像是有些微的驚喜,又像是有十足的悲傷。喜歡一個人十年,那樣心無旁騖地喜歡,這樣純粹的初愛就這樣漸漸在歲月裡腐壞,終於要無疾而終,怎能不讓人悲傷?可是,從此之後,自己的心再也不必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的一尾魚了,這怎能不讓人驚喜?
周洛冰反覆翻看那幾條短信,準備禮貌性地回一條。可一個字都沒打上去,電話卻是進來了,正是陳汐華打來的。
周洛冰心裡一慌,只覺得窗外月色都是灼熱,她連忙接起來,像是解釋什麼似的,說:「三哥,我手機沒電了。剛充電開機。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先發制人,讓陳汐華不好開口教訓她,於是這一順溜就出去了。
「沒事就好。過幾天,我給你換個手機,弄個便攜充電電池。」陳汐華說。他確實沒有發火,但一如既往自作主張。
「三哥,不用。這個手機好好的。我也有便攜式充電電池,這兩天迷糊了,才沒弄好。這小事,你工作忙,就不用操心這個了。」周洛冰羒矸炊裕筑[皇撬迡P蠐擦耍t頠澈檡T牢i裁矗麆J謨行┐錘諧孿絟t庋哭v約喊才乓磺小?
「這還小事?你知道麼?我從你下飛機就開始打電話,手機關機中。你知道我焦急?我還專門打電話去詢問你的航班安全到達了,我卻更擔心。以前,你總是一下飛機就想方設法給我電話的。還有,我盤算你一個半小時前就該到家了。我就等著。」他的怒火終於沒有壓住,一股腦就噴出來。
周洛冰驚訝,居然厚顏無恥毫無悔意地想:呀,陳汐華居然生氣了。一向溫文爾雅,冷靜決斷的陳三公子生氣了,這是什麼狀況。
「洛兒。」陳汐華喊她的名字,更怒。大約是覺得自己的一片擔憂被周洛冰踐踏了。
周洛冰也同樣覺得自己有點無良,羒磣暈壹焯忠幌攏姥彯e拔葉雋耍陳棗站f說愣薧浸ㄣ夾滓r交崛萌涳lp摹n易鍪綠璈訇知鶖士梌V牙hD縑I?
陳汐華只是歎息一聲,便不再說話。周洛冰也不能再說什麼,兩人就這樣拿著電話,卻是隔著天涯。過了好一會兒,陳汐華才讓她去睡覺,掛上了電話。
周洛冰輕歎一聲,這樣的糾結,她再也不要了,實在是太累了。這人活著,必須過讓自己痛快高興幸福的生活。人可以戰死、可以勞累而死、可以為國犧牲,就是不能憋屈死。
不能再在他的羽翼下幻想,不能再小心翼翼地遷就他,在他面前完全忘記自己。
「這一切的不能,就從不要太想他開始。」周洛冰自言自語,拉了薄被躺下,真的就不想他。其實,她知道自己一旦下了決心,是多麼狠決強大,一旦下了決心,就不可能回頭。所以,這三年,她很少想起陳汐華,很少去想他們渺茫的未來。她怕自己下了狠手,斷了最後一絲的可能。
但事到如今,不得不下狠手了。她已然決定,要過自由呼吸的日子。
這一宿睡得其實很好,第二天一早起來,神清氣爽,幹嘛往醫院去,媽媽已經用過飯。護工已經來通知媽媽去做檢查。
周洛冰將媽媽抱上擔架車,等在一大群人之後,時而會輕聲地跟媽媽聊天,神情溫和而乖巧。媽媽眉目裡會有笑。周洛冰笑著就心酸了,別過臉,落了淚。她知道媽媽多麼痛,卻還要忍著笑。
檢查完畢,周洛冰又陪媽媽聊天,用過午飯,哄了她睡著。她這才感覺飢腸轆轆,胡亂買了盒飯吃下,就焦急地等結果。
結果倒是很快,下午三點就拿到。那醫生看著報告,長吁一聲,說:「果然不是腦瘤。」
「那是什麼?」周洛冰羒砦省?
醫生的眉頭蹙起來,深深地看她一眼,看得她毛骨悚然,即便淡然的她,也不由得又問:「醫生。那到底是什麼?」
「我懷疑是陳舊性血塊伴隨了新出血。你們仔細回憶,是否有摔倒沒有治療的情況,或者以前有沒有別的病史。」醫生緩緩地說,後面又補充一句:「當然,這只是憑我經驗的推測。具體事宜,一會兒開會時還要討論。」
「摔倒。去年搬水果有滑到摔倒了頭。但一會兒就不疼了,就沒有管了。」爸爸在一旁插話。
周洛冰忽然覺得沮喪,這些年,太多的心思給了陳汐華,對於父母卻沒有太關心。竟然從來沒有主動去問過他們怎麼樣。
「那可能就是了。不過,也不排除本身血管畸形。好了,我先去開會討論。晚上再詳談。」那醫生推了推眼鏡,拿上各種資料往會議室去,走了兩步,看到周洛冰一臉沮喪,也忍不住安慰:「姑娘,這不是腦瘤,就不必太擔心的。」
周洛冰在病房裡守著睡熟的媽媽,一直到晚飯,伺候她吃藥吃飯,洗漱,哄她睡下。這才去醫生那裡,因為第二天有幾台大手術都需要跟病人家屬商議,所以,幾位醫生都還在。
周洛冰走進去,那醫生已經拿了手術同意書過來讓她簽字,這令她十分驚訝,羒砦剩骸叭氛锪耍俊?
那醫生面露難色,說:「必須開顱。無論是不是。你放心,我們有完全準備。」
周洛冰向來平和,都不由得厲聲說:「你們沒確診,怎麼可以就動手術?」
「醫學並不沒有發展到巔峰純熟。很多東西,還得靠經驗,這幾位前輩都是很有經驗的。」旁邊年輕的醫生立刻打圓場。
「那是我媽。我就這麼一個媽媽。」她這話說得可笑,但這一刻,誰都沒有心思去笑。
幾個醫生蹙眉,面面相覷,還是主治醫生推了推他的眼鏡,說:「我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是陳舊性血塊伴隨新出血。初步推測有先天腦血管畸形。你想想吧,如果不同意手術,我們也沒辦法。」
周洛冰點點頭,只覺得思緒紛亂,夢遊時地摁了電梯下樓,在街邊站定,看車來車往。城市的燈火輝煌在眼前模糊。
她其實清楚沒有別的出路,必須背水一戰。但是那是媽媽,除了爸爸之外,唯一的親人,是自己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自己這是在賭博。
「周洛冰,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忽然,有聲音響起,那樣清澈寧靜,像是灼熱裡吹來的一陣清風。她幾乎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顧汐風。
渝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了?竟然在這裡都能遇見。她輕抹淚,轉過身來扯出笑,說:「顧先生好,這麼晚,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看看秀紅。手骨折了,又查出有別的病,在這邊住院。」他說,指了指第二住院部。
「哦。她還好吧。」她本能地詢問。
「還好,沒有大礙。你要回家麼?我送你回去。」他轉了話題。這其實是逼周洛冰說自己在這裡做啥。也罷,這人從出現就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雖然冷漠疏離,但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從不曾放下。再說,人猿泰山早就調查過自己,這位幕後老大不可能不知道她在這裡做啥。所以,隱瞞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我媽媽病了,在這裡住院,我在照顧她。」她據實以答,語氣平靜。
她滿以為顧汐風會客套地說點什麼。可出乎意料,他沉默了片刻,說:「我之前聽老五提過。之前,也想著來看看,但總覺得唐突。」
「謝謝。」周洛冰除了這句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因為她從來不想跟這人有過多的牽扯,也不曾想過那樣疏離冷漠的人會有跟自己站在一起閒話的時刻。
「傻瓜。是情況不太好麼?你這性子的,竟都哭了。」他語氣忽然低了,連同頭也低下來,竟然伸手來撫她的臉。
周洛冰反應很快,一下子擋開,自己就退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顧汐風的手就懸在那裡,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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