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頓悟,就是這樣,一瞬間,就把過去顛撲不破的迷惑統統想通。
周洛冰迷了陳汐華十年,介懷了三年,卻在這個下午,一瞬間就放下,一瞬間就想明白了。
她感覺鬆了口氣。一切曾以為很重要的糾結,在家人的命和生存面前都是浮雲。
熬好湯,做好飯,擠公交車去醫院照顧媽媽,換爸爸回來休息。
媽媽還沒有手術,因為醫生還沒有最後確診,況且媽媽血壓略高,又伴有別的併發症,只能在醫院養著,每天定時檢查。
周洛冰喂媽媽吃了飯菜,媽媽就睡下了。事實上,媽媽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她體重嚴重下降,高挑美麗的北方女子已瘦得不成樣子。
周洛冰覺得心酸,看她一陣,就有護士送欠費通知過來。她沒辦法,就讓臨床的家屬幫忙看著,去交了六千塊,算了算今天是週五,週四回來剛好。
媽媽昏睡,她無事,就拿手機研究最神話,看看各大職業的技能,以及這幾年開的新地圖,副本等。
本來,她以為這一宿要在醫院度過,不料晚上八點爸爸又過來換了她。
周洛冰本來想拒絕,讓爸爸回家休息,但爸爸搖頭看著熟睡的媽媽說;"不看著她,我睡不著。她跟著我,就沒過過好日子。〞
周洛冰黯然,什麼也沒說,逕直離開,趕最後一班公交車回家。
夜晴朗,渝州城的老街區,迷茫著烤肉的香味,有街邊喝夜啤酒的人宰高聲說話。周洛冰正往家走,便有電話進來,陌生號碼,歸宿地為錦城。她料想跟陳汐華有關,於是就接起來,剛說了一句"你好〞,電話那頭就傳出甜美柔和的聲音,問:〞請問是周洛冰小姐嗎?我是陳汐華先生的首席助理,我叫王美惠。〞
"我是周洛冰,請問什麼事?〞周洛冰回答,仔細想想陳汐華確實有這麼個秘書,在滬上時就跟著他了,她也遠遠地見過那女子一面,身材高挑,沉靜幹練的模樣。
"陳先生讓我為你訂週日下午三點從渝州飛往錦城,訓謚芤煌戇說惴賞v慍塹幕D薄i院蠡嵊行畔79暙襶忸H苄闋14獠槭蕁#9趺闌萆族踕簧啪饋v藶灞o恢T牢Y危t哉餘Ъ]幸恢直灸芴盅幔喻扣耀W鷙蠊伊說緇啊?
剛掛上電話,前面就有鴨公嗓子的男人一口渝州話笑嘻嘻地喊:"妹娃,這麼晚才回來嗦,這麼辛苦的。大哥都心疼了。"
原來是之前的高利貸。這人這時出現必然是不懷好意。周洛冰暗自判定,心裡也不曾慌亂,面上更是淡然,就那樣站在石階上,雲淡風輕地問:c矗r蟾緱Π餉賜恚減7蜈X褂幸滴瘛#?
"哪能呢!我是來看看妹娃的。若妹娃實在有困難,哥哥好幫你撒。〞那人嗓門極大,說著就從石階上跳到周洛冰面前。近在咫尺,周洛冰聞得見他身上濃重的體味,在夏天汗味的作用下,令人作嘔。
她略一後退,避開作嘔的氣息,淡笑,說:"多謝大哥記掛,約定的時間一到,我肯定不會欠一分錢的。這點大哥放心。"
"喲,妹娃,哥哥來不是催賬的,純粹就是關心關心你。"那人嘻皮笑臉,伸手要來捏周洛冰的臉。
周洛冰早不是第一次遇見這情況,早就淡然一挪步,一邊說"有勞大哥掛記",一邊彎腰假裝理褲子,然後再直起身子,這一招就將隨之而來的被輕薄給化解,那人一抓不中,呵呵一笑,說:"妹娃別勉強,你這麼漂亮,若是從了哥哥,那幾萬塊的欠債,好說!"那人再度靠過來,一臉淫笑,若不是周洛冰暫時不想節外生枝,顧忌父母,早就動手了,其實論動手,這人這身板還真不是她對手,再怎麼說,那幾年,陳汐華對她真像女兒似的,生怕她受欺負,居然委託他在渝州的戰友交教周洛冰防身術。那幾年,初中高中,學業多繁重啊,她喜歡這男人喜歡得不得了,居然就甘腦塗地勤加練習。他在渝州的戰友換了五六個,她卻是一點都不落下防身訓練。有愛開玩笑的戰友打趣周洛冰:〞小洛冰,你莫不是要跟你汐華哥哥做同事啊,這身手就是普通警局很多人都把比不上你了。〞
她斜睨,故作生氣,嘴一撅說:"不理你。"
他戰友哈哈笑,繼續教她,說陳汐華的手速很快,同時也講陳汐華的事給她聽。他便在她的心裡狠狠地紮下深根。他是她的英雄,她覺得他是已經用"優秀"不足以來形容了。
她常想: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容貌俊美,光彩奕奕;神色平和,如同三月日光,功夫了得,處事得當,優秀得令人髮指。
這世間千千萬萬的人,在周洛冰眼裡只得一個陳汐華。彷彿只是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他的華彩就讓人移不開眼。為此,她努力變得優秀,變得可以配得上他。她時常慶幸自己年少時就遇見陳汐華,有足夠的時間讓自己變得優秀。
於是,現在的她便自有一種不同的氣質與眼界,任憑誰都以為她是書香門第出身,絕不會想到她的父母只是京城普通人傢俬奔的男女,只是在渝州老街區賣了大半輩子水果的人。
可是,卓爾不群的她,他依舊不愛的。
這是屬於周洛冰過去的十年,全是中了他的魔瘴。
如今,她走出來,開始慶幸遇見他,才成就今天的自己。這世上很多事情,只要努力去做,總會有回報,即使那回報不及時,自己卻已經豐盈。
比如今晚,她可以鎮定自若,因為智慧與武力都可以作為憑侍。
"妹娃,你就不要逆了哥哥嘛。哥哥是喜歡你。要不然碼頭那邊,二十塊服務到家的很多。哥哥何必給妹娃這個數呢?"這人不依不饒,還用手指頭比了個四。
周洛冰不動氣,淡然看他,說:"不明白。"
〞說白了。陪老子睡一覺,把老子伺侯好了。四千。大哥我給你的價格夠高了。"那人撕破臉,直接無恥地說。伸手要來拉周洛冰。
她閃身躲開,語氣嚴肅地說:"大哥厚愛,十分感謝。到日子,我會給大哥打電話,一分不少,大哥的辛苦費也不會少!"
"少費話,我說今天日子就到了。拿錢,拿不出,就陪爺樂樂。〞偽善面具驟然撕下,面目就格外猙獰。
"在道上混,凡事留分寸,路好走。我不想把事搞大,是因為我爸確實借了你們的錢,而你們以此謀生。我只想還錢。若大哥有生意之外別的想法,也以後也別怨什麼就是。〞.周洛冰話語說得重,也很慢。
"你個乳嗅未干的臭丫頭居然敢威脅老子。"那人怒了,嗓門頗大,引得周圍的人圍觀,其中還有周洛冰的鄰居,那介紹爸爸借錢的人也在人群裡,周洛冰早就瞄到了。
"善意提醒,若我去見你老總一面,這上上下下就沒你什麼事了,你信麼?〞周洛冰低聲說。
那人面一橫,劈手就拍來,周洛冰一手擋住,反抓在手裡,還沒等施加力,那噁心鄰居作為噁心角色就登場了,一邊喊"使不得啊,冰冰",一邊來拉住周洛冰。
"你瑪的。"周洛冰暗罵,便反手給那人腋下肋骨一下,然後一推。
因為對付這人,那公鴨嗓將她手臂抓在手中說:"乖點,都好說。"
周洛冰正準備用力迫使他放開,卻不料活到二十三年,作為狗血的救美的英雄終於出現了(好吧,暫時不知道是不是英雄)。總之,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嗯,姑且說嚴重點)有沉靜的男人聲音穿透議論的人群說:"放開她。〞
這台詞實在不夠新穎,公鴨嗓的回答也很常規,將他惡棍小混混的角色演繹得可以得奧斯卡最佳表演獎,於是周洛冰也很配合,從淡定女俠一下子就成為被欺壓的花季少女!楚楚可憐,等待英雄登場。
她只見那人從人群裡大步走過來,給唧唧歪歪的公鴨嗓一拳就揮過去,虧得公鴨嗓躲得及時,才沒成熊貓眼,然後把周洛冰從公鴨嗓手裡搶過來,護在身後。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周圍驟然死一般安靜。
"額滴神,這是什麼狀況,此君怎麼在這裡?"當周洛冰看到人群裡走出的這個傢伙,自己也有點不淡定了。雖然她猜想人猿泰山必然會調查自己,但她從沒想過也會是風痕網吧的冷酷帥老闆出現在這裡。而且這人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北方口音,顯然不是本地人,況且這氣質也不可能是人猿泰山的馬仔。
這帥哥將周洛冰放在身後,淡然而立,對於公鴨嗓毫無營養的叫囂絲毫不理會。
"你給老子等著,你別走。"公鴨嗓開始打電話叫人。
周洛冰很同情地看著公鴨嗓,然後看到五大三粗的人猿泰山快步走過來問那人要叫誰。
公鴨嗓一愣,接下來的情況跟各大狗血劇情一致,這人果然認識人猿泰山,點頭哈腰一番,在人猿泰山恭敬地喊了一聲"風哥〞後,公鴨嗓立刻識時務地推說有事溜走。
周洛冰不忘喊一句:"大哥慢走,到日子喊你啊!"
公鴨嗓答一聲好,人已經滾出老街了。風哥卻是狠狠甩開她的手,大步走了。惹得周洛冰想說一句謝謝也說不出來,只覺得這人喜怒無常,脾氣極壞。
"洛冰,如果有什麼事記得找五哥啊。今天是我帶風哥來看老街夜市,要不然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呢。〞人猿泰山三言兩語叮囑,又表明這次是偶遇。那風哥已走出很遠。
人猿泰山一邊追,一邊叮囑周洛冰說醫生帳號卡已經準備好,歡迎她隨時來,還讓她不要忘記約定日。
周洛冰應了,轉過來冷眼看了那攛掇爸爸借高利貸的鄰居,冷冷地丟下一句:"對我媽媽救命之恩和剛才的勸架情宜,我將來會好好感謝的。〞
那鄰居臉色訕訕,連忙跑開。周洛冰這才回家,想起那風哥總覺得熟悉。不過,盡量不能與這些道上的人有什麼交集。她可不是傻乎乎的小女孩,還渴望遇上島上大哥,來一段生死絕戀。她周洛冰要的是平凡的溫暖生活。所以,這次跟人猿泰山合作後,等媽媽手術過後無論她如何,自己都應該帶著他們離開渝州,離開這些紛擾。開始新的生活。
這一晚,周洛冰做了去錦城的打算,因為放開了自己,就應該讓陳汐華也明白自己真的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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