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波從街口轉出,拖著他一貫疲憊的身軀,緩緩向前面喧鬧而落寞的巷道走去。
他穿的是一件青色長衫,顏色泛艷,還隱染污漬,腳步緩慢而踉蹌,極像一個旅途疲憊的人,又或一個醫院走出來的病者,配合他那什麼都漠不關心的神態,嘴角時不時逸出的對世間冷傲嘲弄笑意,雖不說像乞丐,實與一般無賴沒多大區別。
葉小波臉色蒼白,毫無一絲血色,彷彿他天生便如此,身體略顯單薄,但身軀頎長,是千中無一的挺拔人物。假如將他凌亂散垂的頭洗濯梳洗一遍,現出他本來俊美白皙臉頰,兼之一雙射出希望與無奈看往遠方的憂鬱眼神,也是令女子鍾情對象。
但葉小波不會在意這些,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不去理會別人對自己的觀感。他覺得形象是自己的,又何必按別人標準衡量自己,倘若什麼都按別人意願去做,豈不失去自己,錯失人生許多樂趣!
他剛從班主任的辦公室走出來,那個狗熊似的班主任——高雄,人人都稱他,凶神惡煞地狠狠訓斥他一頓。這次因為葉小波又犯規了,那狗熊常為一點小事找他麻煩,把他當作洩憤對象,有事沒事便找他罵。葉小波也不在意。
那狗熊一向視葉小波為眼中釘,想把葉小波從重點班趕出,葉小波除了升學考試成績優異外,幾乎沒一次測試及格過,這對於重點班來說是奇恥大辱。同時無視課程,課堂睡覺,還愛與老師們頂撞,校內是徹頭徹尾無賴。拖了班級後腿不說,尤其行為怪僻,什麼人都不買賬,沒辦法交流。可惜的是學校的重點班每一為成員都是教導處親自決定的,別人沒權撤,縱使狗熊恨之入骨也沒辦法。時不時找他出氣。
葉小波本來不想在重點班混,但那狗熊實在太不順眼,他一怒之下,偏偏每一次重大考試脫穎而出,使那位子動也不動。
狗熊咬牙切齒,卻無辦法。
葉小波仰望天,這是個不錯天氣,但今天應該幹什麼呢?他漫無目的走到街道上。
他走到一條稀落街道,再轉一個彎,到一個開叉路口,行數十步,前面傳來一聲驚駭嬌呼。
葉小波大訝,是什麼人在這裡。他疾步向前,那聲音愈大,夾著一絲熟悉,當葉小波進入一個小巷,看到巷尾盡頭,聲音就是那裡出的。
七八個流氓痞子的年輕男子,正按著一個女孩子在地上,七手八腳地,野獸般撕扯女孩身上衣服。他們臉上橫肉出淫猥笑意,一副色迷迷神態。
葉小波仔細一看,那女孩他認識,是他們班的美女叫王林玲,平常時他們不大說話,但像她這麼美麗的女子他看一眼也不會忘記。此時她被七八個大漢按在地上,雖竭力反抗,卻無濟於事,臉上露出驚駭絕望神情。「嘶!」上身衣裳被撕去一塊,露出雪白胸脯。
這更激起那幾個大漢的獸性,笑聲更大了,全力施暴。
葉小波看得義憤填膺,忍不住踏前一步,大喝道:「住手!」
聲音震巷。
那數個大漢聞到聲音,齊停下手來,回頭看,卻見葉小波一個孤獨身影,外無他人,面面相覷,忽然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敢來管大爺的事,還是想分一杯羹?要不這樣大爺們享受完後,分給你小子一半!」
葉小波勃然大怒,趁機看了看地上王林玲,見她正整理衣裳,求助望著他,心中湧起一股奇異感覺。葉小波冷哼道:「你們這樣行為禽獸不如,幾個大男人對一個女孩子動手,不覺得羞恥?」
那幾個男子被他一頓羞辱,豈不大怒,一個看來為的男子惡狠狠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有本事走過來。」
葉小波夷然不懼大踏步向前走去,他個子單薄,身軀頎長,走路時候已稍嫌不穩,此時疾步,更像風車般,搖曳不定,他走到那群大漢前。那為大漢上下打量他一會,露出訝異神色,奇怪道:「你小子是什麼來頭,報上名來?」
葉小波在市井多年,明白這些街頭流氓痞子,一般都是有一定地勢地頭的,才敢如此肆無忌憚。這時見他一個人來,心中疑惑,想先問清楚他們惹不惹得起,再定下策略,免後患無窮。
葉小波嘴角逸出一絲高深莫測的冷笑,道:「識相的給我滾開,想今後在這裡混的就別在我面前賣弄威風。」
豈知那幾個痞子流氓只是一個散幫,平常並無固定地點,只是聯合起來,也不受什麼管束,此時一見葉小波這麼盛氣凌人,那受得住,一個怪叫一聲,先一拳擊向葉小波。
「啊!」葉小波措手不及,鼻子一酸,鮮血汩汩而下。背後王林玲出一下驚呼。葉小波忍住疼痛,想反擊,那幾個大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齊齊十幾拳腳暴風驟雨向葉小波招呼。
葉小波只覺拳頭腳踢像雨點般往身體落下,無所不至,自己根本沒有還手餘地,只好雙手護住頭部要害,一動不能動。身子像地瓜在地上打滾。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群大漢獰笑著,把葉小波修理了一頓,才緩了下來。葉小波自小在挨揍中長大的,但他身軀薄弱,卻也難以承受如此重擊。腦海一轟,一陣蒼白,差點要暈過去,幸好一腳又使他清醒了。
他被打得全身青一塊黑一塊,淤血成堆,再不能動彈時,那群大漢才停下手,那領大漢惡狠狠向他道:「小子。記住了,下次別讓老子遇見你!」
說著一人踢了幾腳葉小波,才恨恨走了。
葉小波全身疼痛若死,四肢亦麻木,腦海昏昏沉沉地,過一會,才能勉強睜開眼。看見那嚇得面無人色王林玲,卡出一口血,道:「你沒事吧?」
王林玲驚惶看她好一會,醒悟過來,以手掖衣服遮住自己被撕開雪白胸肌,低頭道:「我沒事。」
葉小波苦笑一下,把自己外衣拖下扔給她,便站起,拖著一瘸一拐的身子,往外走去。可走不了十多步,腦海一陣天旋地轉,「轟」砰然倒下,再無力氣。
王林玲後面趕上,驚道:「你怎麼啦?」
葉小波感覺有一雙柔軟小手挽著他,讓身體停了好一會,深深吸一口氣,強令自己堅持,青紅腫臉向她微笑道:「我沒事的。我可以走。」說著要站起來。
王林玲連忙幫助他,已忘了平常這與自己毫無關係的男子,望著他傷痕纍纍身體,美目射出關懷道:「我送你去醫院吧?」
葉小波站起來,立刻又像一個雕塑般永不能被風雨擊倒,仰望了望天色,那裡一絲烏雲已下,道:「沒事的。我自己可以走。」
說著掙開王林玲的手,逕自一步一蹌向前走去了。
留下王林玲看著那孤單而冷傲身軀,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