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奔袁投曹
郭嘉(17o一2o7),字奉孝,穎川陽翟(今河南禹縣)人。
郭嘉生活的東漢末年,天下動盪不寧,外戚宦官交替專權,朝政黑暗**。公元184年,爆了聲勢浩大的黃巾起義。此後,東漢王朝雖竭盡全力鎮壓了農民起義,它自身卻也名存實亡了。很快,地方豪強、州牧郡守競相起兵,軍閥混戰和割據的鬧劇便上演了。
郭嘉自幼身懷大志,見識深遠。漢末天下亂像已萌,他便長期閉門苦讀,終於掌握了廣博的政治、軍事和歷史知識,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政治見解。2o歲左右時,正是東漢末天下大亂開始之時,他仍隱匿名跡,尚未顯露鋒芒。但暗中,他平時不與俗人應酬往來,卻很注意結交英雄豪傑,以待風雲變幻。所以,當時一般人都還不知道他的才能,只有那些和他相識而又志趣相投的英俊之士,對他的才華十分看重。
公元189年,都洛陽又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變。大將軍何進,以輔政的身份,準備殺盡亂政的宦官。不料,密謀洩露宦官搶先動手,何進反而被殺一隨之。并州牧董卓帶兵進京,**朝政,脅迫大臣。又毒殺太后,擅自廢立。第ˍ二年,關東州牧、郡守紛紛起兵,公推袁結為盟主,以討伐董卓。
大約正是在這個時候,為了顯示自己的傑出才能,實現胸中的偉大抱負,郭嘉決定走出家門、投向紛紛攘攘的大千世界。尋覓明主建功立業。時逢董卓作亂,郭嘉更是躍躍欲試.準備充分利用這個時機、大顯身手。
當關東軍興起的時候,盟主袁紹的聲勢頗為浩大ˍ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佈天下。袁紹本人也懷有逐鹿問鼎的野心,故起兵後曾問部下:「即袁氏乎?助董氏乎?」在關東軍的攻擊下,董卓決意遷都長安。洛陽一帶的幾百萬人口、被強令遷徙,結果步騎驅喀,更相蹈籍,飢餓寇掠,積屍盈路。宮廟官府和居家,悉遭火焚,2oo裡內無復子遺。
關東豪強興兵,打著為國除奸的旗號。董卓西遷後,關東軍卻不見西進勤工的舉動,反而互相攻擊、殺掠。公元192年,董卓被王允和呂布合謀除掉。董卓部將李傕、郭汜、樊稠、張濟等攻入長安,大戰三輔,殺王允及長安百姓萬餘人。呂布敗退出關,郭、李二人後來也為下屬所殺。涼州軍閥勢力基本滅亡。
不幾年,群雄割據的局面很快形成。就中以袁紹、曹操、公孫瓚、劉表、劉璋、袁術、孫策等人的勢力為大。這樣,要一展才智,郭嘉便只能在這些人中擇主而事。
《三國演義》描寫郭嘉的出場亮相,是在第十回。話說曹操正在大力求賢,荀彧向曹操推薦了程昱。「程昱謂荀彧日:『某孤陋寡聞,不足當公之薦。公之鄉人姓郭,名嘉,字奉孝,乃當今賢士,何不羅而致之?』或猛省日:『吾幾忘卻!』遂啟操徵聘郭嘉到袞州,其論天下之事。」實際上,這一段描寫並不盡符合史實。
在關東軍離散之後,袁紹先奪取了冀州,並在各地網羅賢才。郭嘉聽說袁紹能夠禮賢下士,再則袁氏當時聲勢位赫,盛名一時;他便前往投效,期望能一展鴻圖。然而,袁紹本人外寬而內忌,好賢而不能用。因此,郭嘉並未受到袁紹的重用。外表的強大和喧囂的聲勢,沒能掩蓋得了袁紹內在致命的弱點。當時,郭嘉的兩位同鄉辛評、郭圖也在袁紹處效力。郭嘉對他們說:「智謀之士要在於審擇明主,只有那樣,才能百舉百全而功名可立。如今,袁公只想學周公的禮賢下士,卻根本就不懂得用人的道理。他只是招攬人才,卻不予以重視;臨事又好謀而不能決斷。若想和他一道拯救天下的危難,建立霸王之業,實在是難啊!」於是,他毅然離開了袁紹,去另尋明主。
處於其時,像郭嘉這樣的一介書生、文人謀士,雖有人的才能,卻沒有尺土寸兵,只能投靠有政治地位和軍事實力的人物,才能使其才華得以施展出來。這正如籐蔓不能直立,只有攀援大樹才能升高一樣。也有人把知識分子比作為毛,而毛只有附著於一張皮上。封建割據時代的皮,雖然有仁義道德等辨別好壞的標準,但這個標準彈性大大,又往往經過了一番粉飾裝扮。有識之士,追隨哪個集團?跟定什麼人物?選擇哪一張皮?很多情況下往往由不得自己,而要靠命運的安排。
但「往往」卻不等同絕對!
除了命運之外,就要看個人的努力了。因此,聰明的謀士要善於選擇輔佐對象,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這是他成功的要條件。郭嘉曾說過:「夫智者審於量主。」若主人是愚鈍懦弱之輩、不堪造就之才,如後主劉禪之類人物,那麼,即使輔佐他的人才智過人也無濟於事,甚至還會因主人的失敗而招致殺身之禍。如陳官之佐目布、田豐之隨袁紹,僅是如此。只有輔佐的對象英武有為,謀上的才幹得以揮,才能建功立業。如後來周瑜之佐孫權,諸葛亮之輔劉備,都在歷史上傳為佳話。和郭嘉同郡的郭圖,就因一味追隨袁紹、袁譚父子,後因兵敗被殺。類似的例子,在歷史上可謂不可勝舉,這既是士人的悲劇,也是時代的不幸。而作為謀略家的郭嘉,其高明之處,就在於他能準確地判定、袁紹不過是徒有虛名,難當國家興亡之重任,其失敗的命運難以避免,因而就絕不能選擇他作為自己的事業之「主」。
當郭嘉離開袁紹的時候,正在展勢力的曹操卻有人才不足之感。此前,穎川著名謀士戲志才在曹操帳下效力,非常受器重。不幸,戲志才早卒。曹操給高參荀或寫信說:「自從戲志才去世後,幾天可與之謀大事之人。汝、穎一帶向來多出奇士,請問誰可繼任戲志才之職?」荀彧便介紹推薦了郭嘉。曹操立刻召見,兩人縱論天下大事,十分投機。言談中,曹操覺察這個青年人具有卓越的見識和才能,不禁高興地讚歎說:「使孤成大業者,必此人也。」
會見完畢後,郭嘉也慶幸得退雄才大略的明主,出來便喜不自勝地說:「曹公才真是我想投奔的明主啊!」二人志投意合,相見恨晚。曹操當即任命29歲的郭嘉為司空軍祭酒。曹操於建安元年(196)十月任司空,於三年(198)正月,「初置軍師祭酒」。郭嘉擔任的司空軍祭酒,即司空府下的軍師祭酒,是參謀軍事的官職。從此,郭嘉就做了曹操麾下的軍事高參,為曹操嘔心瀝血地謀劃軍機。
當時的曹操,既取袞州,又迎漢獻帝至許都,「挾天子以令諸侯」,取得了政治上的主動權。在建安元年,又採納毛玠、棗祗等人建議,屯田許下,收穫糧食百萬斛,為解決軍糧供應問題提供了良好的經驗。當然,如果與袁紹相比,曹操佔有的地盤狹小,兵馬不足,勢力尚弱。郭嘉能果斷地棄「強大」的袁紹於不顧,而選擇勢弱的曹操作為自己安身立命之主,這充分表現了他深邃的眼光和決斷才幹。
二、策清中原
曹操自在袞豫二州建立根據地以來,屢次征伐,各個擊破群雄,解除後顧之憂,以便將來與袁紹放手一搏。
先,193年,曹操父親由華縣回鄉,被徐州牧陶謙所部軍兵殺害。操聞訊怒不可遏,率軍報仇,連拔1o余城,陶謙敗退至部城。次年夏,他又二征徐州,在泗水活埋男女數萬人。不久,陶謙憂病而死。進行這兩次軍事行動時,郭嘉尚未投奔曹操。但《三國演義》卻描寫郭嘉曾參與謀劃其事,這是小說家言,自然不值一辯。
其次,攻滅呂布。呂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今內蒙古包頭西北)人。他原來是并州刺史丁原的部將,卻賣主求榮,殺了原投靠董卓;後來又殺董卓,依附王允。此人「剛而無禮,匹夫之勇」,是一個政治上反覆無常的典型人物。他被李傕、郭汜驅逐出長安後,如同喪家之犬,四處奔走。他先依袁術,再投張揚,復奔袁紹。
當曹操討伐徐州時,不料後院起火,袞州後方生了叛亂。陳留太守張邈在陳官勸說下,迎接呂布,企圖趁機奪占袞州。幸虧荀彧、程昱等堅守鄄城、范縣、東阿三城,使曹操尚可以進退有據。曹操聞訊後,引兵回救,在定陶、矩野兩役,大敗呂布,才安定局面。
呂市戰敗後,逃到徐州依附劉備,以後又襲取了劉備的下邳(今江蘇邳縣),自稱徐州牧。劉備喪失根據地之後,便率眾來投曹操。《三國演義》第十六回寫道:「操待以上賓之禮。玄德備訴呂布之事,操日:『布乃無義之輩,吾與賢弟併力誅之。』玄德稱謝。操設宴相待,至晚送出。苟彧人見日:『劉備,英雄也。今不早圖,後必為患。』操不答。或出,郭嘉人。探日:『苟或勸我殺玄德,當如何?』嘉日:『不可。主公興文兵,為百姓除暴,惟仗信義以招俊傑,猶俱其不來也;今玄德素有英雄之名,以困窮而來投,若殺之,是害賢也。天下智謀之土,聞而自疑,將裹足不前,主公誰與定天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阻四海之望,安危之機,不可不察。』操大喜日:『君言正合吾心。』次日,即表薦劉備領豫州牧。程昱諫目:『劉備終不為人之下,不如早圖之。』操日:『方今正用英雄之時,不可殺一人而失天下之心。——此郭奉孝與吾有同見也。』遂不聽昱言」此事《三國誌·郭嘉傳》裴松之注引《魏書》所記大略相同,在這一件小事上,反映出了權謀者的戰略眼光,曹操與郭嘉同列,連荀彧與程昱這樣出名的智囊人物都趕不上。
雖然暫時籠絡住了劉備,但曹操的處境卻不無困難。其時,北有袁紹、公孫瓚,南有袁術、劉表、孫策、劉境、張魯,西有馬騰、韓遂、張揚,東有呂布;袞豫二州又處在四戰之地,曹操集團實在是四面受敵。曹操與他的謀士們,日夜分析形勢,研究如何才能擊破中原群雄。他們意識到自己處於內線作戰,又面臨敵強我弱的不利態勢;袁紹自然是最主要的敵人,而目布卻是最兇惡的敵人。如此,最終確定了「先弱後強,各個擊破」的戰略方針。
建安三年(198)秋,曹操決定東征呂布。對此,曹軍內部曾有不同意見,一些將領認為劉表、張繡在後,遠征呂布,只怕有危險。之前,曹操詢問荀彧和郭嘉的意見:「今欲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荀彧主張先打呂布,認為「不先取呂布,河北(指袁紹)亦未易圖」。郭嘉也說:「袁紹正於北方圍攻公孫瓚,可以乘此機會,東取呂布。如不先消滅呂布,一旦袁紹來犯,呂布再出兵援助他,那就為患大矣。」另一位謀士荀攸也認為:「呂布驍勇無比,又依仗袁術幫助,如果任他縱橫於淮水、泗水之間,一些豪傑一定會響應。現在乘他剛剛反叛之機,內部還眾心不一,立刻前去攻打,必然能夠成功。」
在眾謀士的籌畫下,這年秋,曹軍親率大軍東村。十月,攻下彭城,呂布退保下邳。曹軍把下邳重重包圍起來,曹操再寫信勸呂布投降。呂布本有降意,但謀士陳官勸說他死守下邳,又派人衝出包圍去袁術那兒求救。
由於呂布率將土拚死守城,曹軍猛攻了將近兩個月,小小的下邳城競堅不可摧。久攻不克之下,曹操心內焦急,加之軍隊連戰不休,將土疲憊不堪,糧草給養又供應困難,便準備班師回許都,休整部隊,再作考慮。
疲師遠征本為兵家所局,大軍屯堅城之下,若久攻不克,尤為不利。現在,曹、呂兩家都已疲憊不堪,誰能再堅持下去,誰就有獲勝的希望。在這個關鍵時刻,聽說曹操準備退兵,眾謀士都非常焦急,荀攸力勸曹操萬不可撤軍。郭嘉緊接著說:「過去項羽一生大小七十餘戰,未曾敗北,一朝失勢於垓下,卻身死國亡。其原因,就在於他依仗自己的驍能善戰,卻少謀略。如今,目布同樣有勇無謀,而且連吃敗仗,銳氣早已衰竭,勇力已盡。目布的威力遠不及項羽,而困敗的窘狀卻有過之,若乘勝猛攻,則下邳一定可拔,呂布必將受擒。」曹操一聽,二人言之有理,遂率軍繼續圍城猛攻。
向曹操進言勿退兵很容易成功。可無條下邳城內將士、百姓懼怕城破被屠,都拚命死守,如何破城便成為問題的焦點。一味死政顯然不是上策,此刻,謀士們便有了用武之地。經過實地勘察,荀攸、郭嘉又生一計:水攻。也就是挖泗水、沂水,淹灌下邳城,以水代兵。曹操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得此妙計,自然大喜。立即令士卒弓;沂、泗河水,滾浪沖向下邳城。固若金湯的下邳城,卻經不住水浪的衝擊,頓時被泡在幾尺深的大水中。城中軍民見無生路,遂無心守城,紛紛逃散——各自逃命去了。
呂布的大將候成、宋憲、魏續等人為了尋求生路,便動兵變,綁了陳官等投降曹操。呂布率殘卒退守下都城的白門樓,最後仍未手就擒。曹操在白門樓上召集文武官員,懲辦目布。呂布這時還嫌把他綁得太緊,曹操笑著說:「縛虎不得不緊啊!」呂布又表示願降,向他救饒。曹操深惡目布之反常無常,立斬之。又揮淚殺了恩人陳官,以禮收葬。至此,曹操便控制了黃河以南的大片地區。
最後,掃除黃河以南割據勢力。建安元年(196),原董卓部將張繡隨同叔父張濟,由關中流竄到南陽一帶。張濟死後,張繡率部投靠劉表。南陽靠近許昌,對曹操好像芒刺在背。建安二年春,曹操先拿張繡開刀。張繡戰敗,舉兵投降。不久又反悔,夜間偷襲曹營,曹軍毫無防備,損兵折將,曹操的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均戰死。由是曹操只好退兵。
次年,曹操再次率軍討張繡,張繡求救手劉表。五月,曹軍腹背受敵,不得不退兵。199年,張繡在謀士賈詡的勸說下,率士卒到許都向曹操投降,被封為揚武將軍。
此前,建安二年,袁術在壽春稱帝,這是公開反漢。曹操既然「奉天子以令不臣」,攻打袁術就師出有名了。九月,曹操討伐袁術,迫使其向淮南逃走,不多時袁術病死。
曹軍猛攻呂布時,河內的張揚曾出兵野王(今河南沁陽),幫助呂布。但不久,張揚被部將楊丑所殺。接著,唯固又殺了楊丑,投靠了袁紹。建安四年(199)四月,曹操派大將曹仁奪取射犬(今河南沁陽東北),殺了眭固,控制了河內郡。
二年餘,曹操各個擊敗了袁術、張繡,消滅了呂布、眭固,改善了戰略態勢,逐步由弱轉強,為全力對付袁紹創造了有利條件。郭嘉其間追隨曹操,屢出妙計,充分揮了他高級參謀的輔佐作用。
三、勝論袁曹
袁紹是曹操在北方最大的威脅。官渡之戰前,曹操一心想伐袁紹,但又擔心自己的力量不足,心理上非常矛盾。因此,就想聽聽他手下謀士們的主張。
早先,曹操曾對荀彧說:「袁紹不義,我想出兵討伐,但實力又恐不敵,怎麼是好?」荀彧以謀略家的眼光,從度勝、謀勝、武勝、德勝四個方面,論述了曹勝袁敗的必然性。一席話,使曹操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下定了戰勝袁紹的決心。
後來,曹操又以同樣的問題徵詢郭嘉的意見。郭嘉作了更為深入的分析,他說:「劉邦與項羽之間,力量相差甚大,明公你是知道的。然而劉邦的智謀卻勝過項羽,所以項羽終為劉邦所敗。」他勸曹操借鑒劉邦用智,以弱勝強的歷史教訓,樹立以智取勝的信心。
接著,郭嘉分析了袁曹雙方實力的對比情況,認為「紹有十敗,公有十勝,雖兵強,無能為也。」
也就是說,袁紹有1o個方面不如曹操,所以袁紹的兵力雖強,終究要失敗的。對袁紹而言,就是十敗,對曹操來說,便是十勝。這十敗十勝是:
其一為「道勝」。「紹繁禮多儀,公體任自然。」這就是說曹操安定社會的措施,順應自然規律;袁紹則擾亂天下,民不聊生,這就先在「道」上取得了勝利。這是從總體上著眼,對曹、袁優劣的評價和估量。郭嘉以人性為第一要義,列為十勝之,可以看出當時一些士人對人的天性的重視。在中國,天道自然的思想源於道家。到了東漢,作為王充的哲學命題,已指出自然界的運動,它的生展,是自然而然的,沒有外在的支配力。人的天性,是自然的天性,理應順乎自然。人本身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動的、自由的自然存在物,各有其秉賦、能力、**等等,人的本質是自然的。自由的。所以,不應該用「繁禮」強加約束。性格束縛住了,天性的自然展受到抑制,人的本質力量揮不正常,封建時代的知識分子大都擺脫不了這種禁煙。東漢末年,群雄並起,儒家獨尊局面受到衝擊。在此情勢下,順應人的本性,反對繁文縟節,為一些士人所重,以期施展才能,曹操和郭嘉便屬於此類知識分子。所謂「體任自然」,就是按自然規律辦事,充分揮人的內在秉賦,不要被人為的禮儀所束縛。
其二為「義勝」。「紹以逆動,公奉順以率天下。」袁紹師出無名,曹操可以奉漢獻帝之名以令天下,名正而言順,這就在「義」上勝過了袁紹。東漢末年,皇權衰敗,王綱不振,漢獻帝不過是軍閥手中的招牌和旗號而已。不過,話說回來,皇帝畢竟是封建政權的最高象徵,是名義上的天下最高統治者。自春秋戰國以來。意欲稱霸天下的權臣梟雄,都懂得打著天子的旗號,對擴充勢力的重要意義。建安元年(196),曹操奉迎漢獻帝立都許昌。從此,曹操常以朝廷天子的名義號施令,堂而皇之,名正言順地征討異己,取得政治主動權。後來,諸葛亮在隆中與劉備討論天下形勢時,也說:「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不可與爭鋒。」可見,漢獻帝這塊招牌,在政治道義上還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其三為「治勝」。「漢末政失於寬,紹以寬濟競,故不攝。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東漢自桓、靈以來,治國的弊端是政令太鬆,為政過寬,縱容豪強大族兼併土地。袁紹本人出身高門士族,其高祖袁安官至司徒,「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勢傾天下。」他在自己的轄區內,非但沒有糾正漢末弊政,反而對豪強大族更加放縱,任令他們凌壓百姓。豪強們為所欲為,廣營田地,下民貧弱,卻要代出租賦,以至賣妻鬻子,也不足應命。如袁紹謀士審配的宗族強大,竟招納亡命,窩藏罪犯。因此,其統治區內階級矛盾激化。正如曹操後來說的那樣:一**百姓親附,甲兵強盛,豈可得耶!」
相反,曹操卻糾之以猛,著重打擊抑制家強勢力,「重豪強兼併之法」。所以,袁紹以寬濟寬,曹操以猛糾寬,高下之別,昭然可見,這就是郭嘉所說的治勝。
其四為「度勝」。「紹外寬內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公外易簡而內機明,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不問遠近。」歷史上的袁紹確是個不善用人的軍事集團領,也是個不識賢愚、剛愎自用的代表。他表面上寬宏大量,實際上卻心胸狹窄,氣度太小,任人多疑,猜忌心強,而月.所重用的多為親戚子弟。而曹操則通達賢明,有才必重用,這就在器度上勝過了袁紹。
其五為「謀勝」。「紹多謀少決,失在後事;公策得輒行,應變無窮。」袁紹遇事多謀不能斷,常常錯失良機;而曹操處理大事非常果斷,善於隨機應變,這就在謀略和決策方面過了袁紹。
其六為「德勝」。「紹因累世之資,高議揖讓以收名譽,士之好言飾外者多歸之;公以至心待人,惟誠而行,不為虛美,以儉率下,與有功者無所吝,士之忠正遠見而有實者皆願為用。」袁紹依仗出身大族,沽名釣譽,跟從他的都有一些只務虛名而沒有實際本領的人。而曹操以仁義和誠心待人,自己嚴謹儉樸,賞賜有功的人卻慷慨大方,所以天下有才能而講求實效的人都願輔佐曹操,這就在德上勝過了袁紹。
其七為「仁勝」。「紹見人饑寒,恤念之形於顏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也,所謂婦人之仁耳。公於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於大事,與思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見,慮之所周,無不濟也。」曹操很重視展生產,恢復經濟,安定社會,惠在下民。而袁紹放縱豪強,貪暴無比,民不堪命,卻好在些許小事上假仁假義。曹操的大施實惠於民,與袁紹的婦人之仁相比,大得民心。
其八為「明勝」。「紹大臣爭權,讒言惑亂;公御下以道,浸潤不行。」袁紹出身官宦世家,聽慣了阿諛奉承的話,偏愛身邊諂媚之徒,言聽計從,而不喜歡直言進諫之人,不願採納他們的意見。袁紹本人又浮躁而無大度,必然導致手下智者窩裡互鬥,大臣爭權奪利,智謀反成了自身的瓦解劑。袁紹又聽信讒言,為讒言所蒙蔽,結果正直的智者反遭陷害,卑鄙小人卻橫行無忌。曹操用人有方,讒言不行,內部團結,這就在「明」上過了袁紹。
其九為「文勝」。「紹是非不可知;公所是進之以禮,所不是正之以法。」袁紹不辯是非,而曹操善於以禮和法治國,是是而非非,此即又勝。
其十為「武勝」。「紹好為虛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眾,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袁紹不懂軍機,卻非常喜歡虛張聲勢;而曹操善於以少克眾,用兵如神,具有傑出的軍事才能,令敵人驚恐,這就在軍事上勝過了袁紹。
郭嘉真是曹操智囊人物中之使使者,這一篇十勝的大道理可謂真知灼見。我們可以不管多少有點言不由衷地褒一個貶一個的成份,看他從高處俯察這兩個政治人物的比較論述,是切中要害。這裡面的政治領導術、軍事才幹術、經營管理術、做人處世術等等,都是作為一種標準提出來的。先郭嘉置人性於位,反映出當時智謀之士對人的天性的重視。以下九條,先要打出順從民意的旗幟,提出寬嚴相濟的政策,強調用人者信人,切忌胡亂猜疑,而且要唯才是用,不搞裙帶關係。在策略上,要打有準備之仗,決不輕舉盲動。要善於把握時機,決策果敢,不失時機,創造時機、要待人以誠,不講排場,不作表面文章。從整體著眼,通盤考慮人事,避免顧此失彼,脫離群眾。能頂住各種巧已令色之徒,去揭穿那些挑撥離間者的醜惡嘴臉。自己則正大光明,對風言能明辨來源,分清虛實。處理問題是非清楚,賞罰嚴明。不論幹什麼,能具有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的膽識與本領。這位封建時代智謀人物的這一理論概括,其中精義,非常有繼承或借鑒的價值。
同時,郭嘉從袁、曹雙方的政治、經濟、政策、軍事實力、人心向背,以及個人的氣質和才能,做了全面而深刻的剖析,從而得出了曹操「十勝」的結論,這是具有科學預見性的判定。曹操的其地謀士,如荀彧或和賈詡,也曾對官渡之戰前的袁、曹對峙形勢作過分析和預測,也都預見到了曹操必會擊敗袁紹的結局,這些都被後來的實踐證明。荀彧曾預言曹操有「四勝」,即度勝。謀勝。武勝、德勝;賈詡預見曹操「明勝紹、勇勝紹、用人勝紹、決機勝紹」,可以說是英雄所見略同,都作了同樣正確的判斷,都對堅定曹操的信心,起了重要作用。只是郭嘉的分析最為詳盡、細緻、深入和準確。不是無端臆測,偶然的巧合,而是在詳盡地瞭解了雙方基本情況的基礎上,根據事物展的規律,進行演繹、推理、概括、分析,所得出的科學結論。郭嘉能夠精確地.科學地預見曹操「十勝」,證明他的確是一位高明的謀士。
四、預斷孫亡
三國時期,吳國雄踞江東,立國時間最長。吳國的基業,就是由少年才俊孫策開創的。
孫策,字伯符,吳郡富春(今浙江富陽)人,東漢熹平四年(175)出生在當地一豪門大族。孫策的父親孫堅,字文台,早年做過縣令。黃巾大起義爆後,孫堅率「鄉里少年」和招募的丁壯1ooo多人,跟著右中即將朱俊鎮壓起義軍。由於作戰有功,被提升為別部司馬。後來,他又隨車騎將軍張溫到涼州,進攻割據勢力邁章、韓遂,回京後,拜為議郎。漢靈帝中平四年(187),孫堅被朝廷委任為長沙太守。他先後鎮壓了長抄、零陵、桂陽三郡的農民起義,被封為烏桓候。關東諸侯討伐董卓時,孫堅也起兵北上,沿途征伐不斷,實力漸增。他到魯陽(今河南魯山)會見袁術,袁術表奏地為破虜將軍、豫州刺史。漢獻帝初平三年(192),袁術與劉表爭奪荊州時,孫堅為先鋒,連敗劉表的大將黃祖。在進圍襄陽時,被黃祖的手下暗箭射死。
孫堅死時,孫策正在壽春(今安徽壽縣),年齡只有十七八歲。他年少才俊,喜交結各方豪傑,胸懷復仇之志。漢獻帝興平元年(194)十二月,他前往江都(今江蘇揚州),求教於江淮名士張紘,詢問當時世務。他問張紘:
「方今漢祚中微,天下擾攘……先君
與袁氏共破董卓,功業未遂,卒為黃祖所害。策雖暗稚,竊有微志,欲從袁揚州求先君余兵,就舅氏於丹陽,收合流散,東據吳會,報仇雪恥,為朝廷外藩,君以為何如?」
張紘向他講述對時局的意見:
「今君紹先侯之軌,有驍武之名,若投丹陽,收兵吳會,則荊、陽可一,仇敵可報。據長江,奮威德,誅除群穢,匡輔漢室,功業侔於桓、文,豈徒外藩而已栽?方今世亂多難,若功成事立,當與同好俱南濟也。」
孫策接受張紘的意見,定下圖取江東之計。興平三年(195),孫堅舊部朱治見袁木政德不立,亦勸孫策取江東,創立基業。那時候,孫策的舅舅吳景進擊樊能、張英,一年多也未攻克。孫策乘機向袁術獻策:
「家有舊恩在東,願助舅討橫江;橫江拔,因投本上招募,可得3萬兵,以佐明使君醫濟漢室。」
袁術對此非常感興趣,使任命他為折衝校尉.率兵渡江。孫策統率其父舊部程普、黃蓋、韓當。朱治、呂范等及士兵千人。馬數十四東進。在壽春的賓客蔣欽、周泰、陳武等帶領幾百人也隨策渡江,後周瑜也率兵迎接並動以資糧。到歷陽(今江蘇和縣)時,已包羅部眾五六千人。
孫策渡江後,在僅四年的時間裡,馳騁疆場,東征西討,次第削平江東割據勢力,佔有丹陽、吳郡、會稽、豫章、廬江、廬陵六郡,獨霸江東,創建基業。其開國時間之迅,大大過曹操和劉備。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造時勢。孫策之所以成功,先在於其戰略決策英明,「亂世務邊」的決策充分顯示了其遠見卓識和勇決果斷的過人之處。其次,孫策善於攏絡人心,「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為致死」。再次是軍紀嚴明,所至雞犬菜茹,一無所犯,故民心向之。當然,孫策用兵,「猛銳神,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亦即他所具有的大將素質、卓越的指揮才能,也是個很大原因。他自渡江以來,攻必克,戰必勝,人聞孫郎來,莫不望風而靡。袁木曾欣羨地感慨說:「我如果有孫郎這樣的兒子,縱然死去,也沒有什麼可怨恨的了。」
孫策渡江開拓江東的次年,拓地日廣,實力強盛,羽毛豐滿,遂想脫離袁術而獨立。他聽到袁術在壽春欲稱帝,遂與之絕交。建安二年(197)正月,袁術稱帝后,孫策遂採取北結曹操以抗袁術的政策,與曹操結好,曹操表封他為騎都尉,襲烏植侯,領會稽太守。後曹操聞知孫策平定江南,深感憂慮,但因無力分兵與之爭鋒,便只好眼看著孫策「轉戰千里,盡有江東」而沒有辦法。曹操雖一再設法拉攏孫策,但孫策卻不肯受他節制。
建安五年(2oo),曹操與袁紹在官渡對峙,後太空虛。孫策選擇這個時機,確定了一個「陰襲許昌,迎漢帝」的計劃。他部署好軍隊,臨江待。
聞訊後,曹操集團的謀上將領「眾聞皆懼」。因為孫策驍勇善戰,又有著名謀士周瑜輔佐,這對曹操是個極大的威脅。然而郭嘉卻有不同看法,認為孫策不會構成很大威脅,料定孫策此舉,難以成行。眾人對此大惑不解。郭嘉解釋並進而推測說:「孫策剛剛吞併江東,所誅者盡為才使。這些人手下都有一些敢死忠誠之士;他們一定會替他們的主人報仇。孫策為人浮躁而不警惕,縱使兵士眾多,也如同獨行曠野。如果遇到埋伏的刺客起而偷襲,孫策就只能一個人抵抗。在我看來,這個人必死於匹夫之手。」
眾人聽了郭嘉的預言,仍然心有疑慮。信的是他的分析很有道理,疑的是孫策是否真的「必死於匹夫之手」。但不久,這個似乎難以置信的預測,卻為事實所證明。史載「策臨江未濟,果為許貢客所殺」。大家都對郭嘉的料事如神讚歎不已,深深為之折服。
原來,許貢擔任吳郡太守時,曾上表漢帝,建議將孫策「召還京邑」,「若放於外必作世患」。孫策聞知大怒。遂率軍南取錢塘(今浙江杭州附近),先使許責無法與會稽王朗構成聯盟,以相抗拒;然後再移兵北上,一舉攻佔吳郡,並絞殺了許貢。許貢死後,有三個門客,常想尋找機會,為他們的主人報仇,但一直沒有找著機會。孫策平時極愛打豬,常輕裝簡從,外出射獵。手下多次向他送諫勿隨意外出。孫策雖然認為這些意見很有道理,但卻又總是改不掉自己的習慣。《三國演義》描寫道:
「一日,孫策引軍會獵於丹徒之西山,趕一大鹿,策縱馬上山逐之。正趕之間,只見樹林之內有三個人持槍帶弓而立。策勒馬問日:『汝等何人?』答曰:『乃韓當軍士也。在此射鹿。』策方舉轡欲行,一人拈槍望策左腿便刺。策大驚,急取佩劍從馬上砍去,劍刃忽墜,止存劍把在手。一人早拈弓搭箭射來,正中孫策面頰。策就拔面上箭,取弓回射放箭之人,應弦而倒。那—人舉槍向孫策亂搠,大叫曰:『我等是許貢家客,特來為主人報仇!』策別無器械,只以弓拒之,且拒且走。二人死戰不退。策身被數槍,馬亦帶傷。正危急之時,程普引數人至。孫策大叫:殺賊!程普引眾齊上,將許貢家客砍為肉泥。看孫策時,血流滿面,被傷至重,乃以刀割袍,裹其傷處,救回吳會養病。」
是夜,孫策因傷重而卒,年僅26歲,由其弟孫權襲領部眾。孫策為郭嘉所言中,死在將襲許都之時,也許出於偶然。所以裴松之為《三國誌》作注時說:「嘉料孫策輕佻,必死於匹夫之手,誠為明於見事。
然自非上智,無以知其死在何年也。今正以襲許年死,此蓋事之偶合。」但是,他可以預測孫策「必死於匹夫之手」,則表明他對於各個政治軍事集團有著深刻瞭解,對其意圖能洞察秋毫,對其主要人物的性格特點也瞭如指掌。作為一個傑出的謀略家,郭嘉雖然身在曹營忙於軍務,但對孫策統治下的江東各種勢力的此消彼長和多種矛盾的展趨勢卻是成竹在胸。尤為難得的是,他能夠對極為準確地分析、判斷能掌握的材料,從而得出異於尋常的精確預見。
五、智破袁氏
當曹操和袁紹兩大集團崛起之後,他們均有圖王之志,因此,雙方劍拔弩張,兵戎相見,已是勢所難免。
早在初平元年(19o),袁紹就曾說過:「我要南面據守黃河,北面控制燕代,再率河北將士,南向以爭天下。」到建安四年(199)六月,袁紹消滅了公孫瓚後,佔有青、冀、並、幽四州之地,軍隊增至數十萬人,勢力更加強盛。他召集將領和謀士們研究作戰方案,經過激烈的爭論,最後接受郭圖、市配的意見,確定了「立即進攻,集中兵力,直搗許昌」的作戰方針。遂選精兵1o萬,精騎萬匹,胡騎8ooo,南下謀攻許昌。
曹操手下眾人對袁紹出兵仍存畏懼,經過曹操和荀彧或等人的解釋、鼓動後,方才團結一致,滿懷信心去迎擊敵人。當時,曹操調精兵2萬,於199年八月進軍黎陽,主動迎敵。
哪知,正當曹操部署對袁紹作戰的時候,199年十二月,原來依附曹操的劉備,殺徐州刺史車胄,自據徐、邳等,起兵反曹,與袁紹遙相呼應。
是時,東海郡及附近的郡、縣大多歸附劉備,軍隊增至好幾萬人,聲勢頗為浩大。遇此意外,曹操意欲親征迅打敗劉備,以防兩面受敵。
另外,曹操很早就看出,將來與他爭雄天下者必是劉備,所以他曾對劉備說過:「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以前劉備失敗來投,他予以籠絡。後來,劉備要領兵去擊袁術,曹操也准其離去。當時,郭嘉就曾牽馬勸諫:「放備,變作矣!」並說:「縱不殺備,亦不當使之去。」又引古語:「一日縱敵,萬世之患」為證。曹操聽後,大為懊悔,遂令許褚率兵追趕。結果,劉備如魚入大海,鳥上青雷,一去再不復返,曹操「恨不用(郭)嘉之言」。如今,面臨劉備的公然反叛,曹操必然非常重視。
但是,曹操帳下的將領對此卻不理解。他們對曹操說:「與您爭天下的主要是袁紹。如今袁紹正率兵打過來,您卻要放棄袁紹下打,而去東征劉備。萬一袁紹從背後乘虛而入,那可怎麼辦?」
曹操解釋說:「劉備乃人中之傑,今不除之,必為後患。」
在這關鍵時刻,郭嘉贊同曹操意見,他說:「袁紹生性遲疑,即便來攻,也不會迅。劉備起兵不久,民心本附,力量又不大,迅攻擊,一定可以把他擊敗。這關係到生死存亡,千萬可不能失去啊!」於是,曹操下定決心,親率精兵兼程東進,迅攻破彭城、下邳,迫降了關羽。劉備全軍潰敗,妻子被俘,他隻身逃往河北,投靠袁紹。
東征劉備,應該說是官渡大戰的一個前奏曲。對曹操來說,與袁紹決戰在即,如果不迅撲滅劉備的反叛勢力,任其在心腹地區星火燎原,勢必就要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大戰之前,先肅清次敵,以鞏固後方,實屬高明之舉。曹操在這個問題上,決策無疑很對。問題在於,諸將的意見也不無道理。因為對袁紹而言,劉備起兵之時,也正是他乘機猛攻曹軍的絕好時機。因此,曹操帳下將領的擔心,便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當諸將表示反對時,連曹操也有些遲疑不決,便「疑」而問郭嘉。郭嘉的一席話,使人茅塞頓開。他就袁紹、劉備兩方作了分析,如果曹操東征,袁紹很可能先坐壁上觀,不會立刻進兵(後來事實果是如此),這當然最好。如果萬一袁紹出兵,也「來必不」,這是由其「性遲而多疑」所決定的,如此就給了曹操短暫的可資利用的寶貴的時間。而關鍵在於,曹軍要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能迅平叛取得勝利。如果東征長期下去,難以擊敗劉備,那麼東征也就不可取了。而這一點又取決於曹、劉雙方的實力對比。郭嘉對比了雙方的兵力、戰鬥力、士氣、民心之後,斷言「急擊之必敗」,也完全符合軍事學的基本規律。曹操聽了他的分析,下定決心,終於獲勝。反觀袁紹一方,在曹操東征之時,謀士田豐建議袁紹;「曹操與劉備正在交戰,戰事恐不能很快解決。公舉兵襲擊他的後方,可以一戰而取得勝利。」田豐雖然錯認曹操無法迅擊敗劉備,然而曹操集團極為畏懼的卻是乘虛出擊。不料,袁紹意借口他兒子有病,未採納田豐的建議,按兵不動。田豐聞此,「以杖擊地日:『遭此難遇之時,乃以嬰兒之病,失此機會!大事去矣,可痛惜哉!』跌足長歎而出。」
在這一件事上,可以看出,郭嘉抓住良機恰到好處。時刻把握事物在錯綜複雜中的運行情況與可能出現的各種變化,根據條件,不放過有利時機,這是謀士們不可缺少的智慧。時機往往只有一次,稍縱即逝,一去不返。人們常說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勸誡人們要善於抓住事物變化的樞紐,把握重要關係的環節,善於隨機應變。這需要有慧眼!在時機出現時現它,捕捉住它,決不放過。
在這一點上.郭嘉與田豐無疑都具有這種慧眼。郭嘉稱東征劉備是「存亡之機,不可失也」;田豐說是「難遇之時……失此機會。大事去矣……」由不同的方面闡述了同一思想:時機千載難逢,極為可貴;能否抓住它,關係巨大,影響深遠。
現時機固然重要,但最終還是要看能否把握住它。就這一點而言,郭嘉成功而田車卻失敗了。此中深層根源在於,他們都是謀士。只有建議權而無決定權。他們都現了時機,指明了抓住時機的方法,但最終的決策人——曹操和袁紹,卻一個採納一個棄而不顧,因此導致了截然不同的結果。當然,事物異趨,變異多多,這就為人們提供了多向選擇的可能。要抓住時機,就必須預見到事物最終的唯一趨勢,排除其他的可能性,這樣自然會有冒險性,這也就更需要膽識和準確的預測判斷能力。因此,預見性可說是謀略家們必備的才能。在這一方面,田豐與郭嘉相比,也不免稍遜一籌。郭嘉預見到東征劉備,必能勝,其間袁紹極可能不會出兵;即使出兵,因行動遲緩,也無關大局,後來事實都——一驗證了其準確性。田豐一誤為斷言曹操不能勝劉備,二誤為擇主不明,雖有良謀,豈不知其主公的性格怎樣?竟幻想表紹會聽納自己的建議,這就難免要失敗了。準確的預見性是建立在知已知彼之上,郭嘉對袁紹的瞭解與認識,似乎比田豐要深刻得多,這正是他成功的根源所在。
擊敗劉備後,曹操迅調兵官渡。建安五年(2oo)二月,袁紹進軍黎陽,派顏良圍攻白馬,以保障主力渡河。曹操採用聲東擊西的戰法,將袁軍引誘至延津,接著他率軍急赴白馬解圍。未行1o餘裡,硬與顏良相遇。顏良一見,大驚失色,只好倉促迎戰。曹操令張遼、關羽先攻顏良。關羽一眼望見了顏良的麾蓋,策馬如飛,直逼麾下,刺殺顏良千萬軍之中。袁軍群龍無,潰不成軍,白馬之圍很快被解。
盛怒之下,袁紹下令全軍渡河追擊,命大將文丑率5ooo輕騎為先鋒。
這時,曹操已率兵馬向官渡撤退。到了延津南坡,他下令讓一部分騎兵解鞍放馬,不多時,戰馬亂奔,器械滿地。很快,文丑追了上來,見狀以為曹軍已經逃遁,便命令士兵收拾「戰利品」。豈料,曹操一聲令下,早已埋伏好的6oo精卒,飛身上馬,衝向袁軍,勢如破竹。袁軍始料不及,一觸即潰,大將文丑也成了刀下之鬼。
遭此慘敗,袁紹不肯善罷干休,令將士繼續進至,一直追到官渡,才安營紮寨。這時,曹軍早已布好陣勢,堅守營壘。袁紹令士兵在營管外面堆起土山,壘起高台,叫弓箭手在高台上居高臨下向曹營放箭。曹軍官兵只好用盾牌遮住身子,才能在營中行走。
曹操深慮此被動狀態,急召眾謀臣商議,最後設計出一種霹靂車。這種車上裝有機鈕,扳動機鈕,十幾斤重的石頭就可飛出3oo多步。這樣一來,袁軍的高台被擊垮,弓箭手被打得頭破血流,死傷天數。袁紹又叫士兵在夜裡偷偷挖地道,準備偷襲曹營。曹軍覺後,在兵營前控了一道深深的長塹,切斷了地道的出口。袁軍的偷襲計劃又失敗了。
如此,兩軍對峙,均難有進展。
相持數日,曹軍兵少糧缺,士卒疲乏。曹操曾想放棄官渡,退守許昌。謀士荀彧寫信勸說:「今軍食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皋間也。是時劉、項肯先退,先退者勢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於是,曹操決心加強防守,苦撐危局,靜觀其變,尋求戰機。
果然,袁軍內部不久出現矛盾。謀士許攸給袁紹獻計;讓他趁許都空虛,派一支人馬繞過官渡,偷襲許都。袁紹不聽,固執地說:「我要當先取操!」偏巧,許攸家人犯法,已被收監。許攸聞訊,登時大怒,連夜投奔了曹操。曹操剛脫了靴子想睡,聽說許攸來見,喜不自勝,跳足出迎。一見面,曹操撫掌笑說:「君至,我大事有望。」
許攸向曹操提供了袁軍屯糧鳥巢,防備不嚴的情報,建議曹操出奇兵偷襲,燒其糧草。若是,「不出三日,紹必大敗。」曹操聞之甚喜,並馬上行動。他留曹洪、荀攸守大營,自己親率精銳步騎5ooo人,打著袁軍的旗幟,利用夜晚悄悄從小路趕到鳥巢。半夜抵達後,曹軍圍住糧囤,四面放火,把1萬豐糧草燒為烏有。
糧草被燒的消息傳到前線,袁軍盡皆慌亂不堪,軍心大亂。大將張部、高覽臨陣倒戈,率部投降了曹操。曹軍乘勢猛攻,分線出擊,袁軍四處逃散。袁紹和他的兒子袁譚連盔甲都來不及穿戴,便率領8oo騎兵倉皇逃到河北。
官渡戰敗後,袁紹勢力尚存,不料他本人卻對勝敗耿耿於心,終於積鬱成疾,於建安七年(2o2)嘔血而死。其時,袁氏集團仍有很強的實力。袁紹的小兒子袁尚據鄴城,統領袁紹舊部;袁譚、袁熙等仍然控制著黃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區。
袁紹的幾個兒子不能同心協力,各自擴充實力。袁紹在世時,為了爭奪嗣位,他們就已經各自擴充實力,培植黨羽,明爭暗鬥。謀立審配、逢紀擁戴袁紹喜歡的幼子袁尚;辛評、郭圖卻支持長子袁譚。袁紹死後,審配假傳袁紹途命,奉袁尚嗣位。袁譚自然心有怨言。袁尚也很疑忌地大哥,撥給的兵力也就很少了。他又讓逢紀跟從袁譚,名為輔佐,實則監視。袁譚屢次要求增兵,袁尚與審配都不予理睬。憤怒之下,便殺了逢紀,如此一來,袁氏兄弟之間的矛盾,便迅激化起來。
官渡之戰後,曹操讓軍隊先休整了一段時日,然後利用意尚、袁譚之間的矛盾衝突加劇的機會,渡過黃河,北上征對。建安七年九月,曹軍攻打屯兵黎陽的袁譚,譚無力抵抗,情急無奈,只好向袁尚告急求援。袁尚欲分兵助兄,又怕袁譚借兵不還;如果坐視不救,又怕黎陽有失與己不利,只好讓審配守螂城,自己親率大軍救援黎陽。次年二月,兩軍大戰於黎陽城下,結果,袁譚、袁尚、袁熙、高斡(袁紹外甥)全部大敗,放棄黎陽,退保鄴城。曹操佔據了冀州的重要門戶黎陽,為進一步消滅袁氏集團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屢戰屢捷之下,曹軍諸將皆欲繼續追擊,一舉取下鄴城。郭嘉在大家的興頭上,卻出人意外地提出了一個停止攻擊、撤軍,南征劉表的方案。眾人迷惑,想當年下鄴打呂布時,就是採用了郭嘉的急攻戰術,在敵方人馬疲憊的情況下,圍攻兩月,終於擒殺呂布;現在二袁已露敗相,只要圍住鄴城,奮力強攻,破城指日可待,為什麼要撤軍呢?而今調頭南下,遠征劉表,豈不是給了二袁以喘息的機會?
對此,郭嘉自有他的獨到見解,他很有把握地解釋說:「袁紹生前最喜愛這兩個兒子,究竟立誰為用,一直沒有定下來。有郭圖、逢紀這些人作謀臣,肯定會兄弟內爭不斷,最終會相互分離,背自成仇。如果我們進攻太急,他們一定會團結一致對付我們;如果我們暫緩進攻,他們就會為爭權奪利而自相殘殺。所以,我們不如掉頭向南,假裝去荊州討伐劉表,以觀他們的變化。等到他們內部生變亂後,我們再出兵擊之,便能夠一舉平定河北了。」
郭嘉此計,可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計。這是一個消滅二袁最有效也是事半而功倍的方案。因為,在當時形勢下,乘勝進攻並消滅二袁,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而且也大概會取得成功。但是,「困獸猶斗」,「一人拚命,萬夫莫當」。二袁佔據的擁城,經過了袁紹的多年經營,自然不可能被輕易攻破,何況袁軍還有相當的實力,如果被逼急了,自然會拚命頑抗。強攻硬拚,必然要付出很大代價,這不是高明的戰法。在當時,由於曹操大兵壓境,對袁氏集團而言,內爭已退居次要地位,怎樣外抗強敵,便是頭等大事和主要矛盾。也就是說,袁、曹集團之間的矛盾,已沖淡或暫時壓抑住了袁氏內部的矛盾。高明的智謀之士,常要利用敵人內部的矛盾,以取得勝利。如果敵方內部沒有矛盾,也總是要想方設法給他製造矛盾。現在,袁氏內部矛盾重重,但卻被壓制住沒有爆。如果使之爆?當然讓其上升為主要矛盾即可。如何使之才能上升激化?那就要改變主要矛盾,也就是說,暫時使曹、袁矛盾淡化。淡化的方法,便是曹操一方主動退出,停止進攻,從而改變形勢,激化袁氏內部矛盾,巧妙地使之相互火並。郭嘉這一方案的歸宿,就是要完成主要矛盾的轉移,給二袁創造一個自相殘殺的時機和環境。這樣,曹軍便能夠改制敵,藉故人之手削弱敵人的實力,從而坐收漁人之利。這實在是一條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奇謀妙計。
聽了郭嘉的解析,眾人連聲稱是,曹操欣然採納。建安八年(2o3)八月,曹操下令南征劉表。這時,荊州的劉表剛穩定了長江以南的長沙、零陵、桂陽三郡,正密切注視著中原局勢的變化。曹軍回師南下,對劉表造成了強大的威懾,使他不敢輕易北上攻掠曹軍轄地。這就足夠了!因為曹操所要的,便是一個給袁氏兄弟看的實質是佯攻的效果。曹操退軍後,留下賈信守黎陽,曹洪守官渡,自己回許昌;接著再南下,裝出進攻劉表的姿態。他雖然揮師南下,卻是一步三回,時刻注意著二袁的動靜。當曹軍開到西平(今河南西平縣西)時,便接到袁譚派辛毗前來請求投降求救的消息。
事態正如郭嘉所料。曹軍南撤後,明戰心驚的袁譚、袁尚真是大喜過望,緊接著,兄弟二人便開始了對冀州的爭奪。袁譚以要追擊曹軍為借口,要袁尚給他的軍隊換些好的錯甲。袁尚不給。袁譚很生氣,在郭圖、辛評的挑唆下,領兵攻打袁尚,結果大敗而歸。袁譚帶領敗軍逃到平原(今山東平原南),袁尚又領兵追蹤而至,將平原團團圍住,四面攻打。袁譚眼看城難守住,又一籌莫展,只好聽從郭圖的建議,派辛評的弟弟辛毗向曹操請求投降和火增援。
曹操見二袁果然火並,心中非常高興。但諸將對責譚求降,尚存疑慮、謀士苟攸則認為。「現在天下正是多事之秋,群雄逐鹿,較智量力。而劉表坐保長江、漢水之間,無所作為。其無雄心大志,顯而易見。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袁紹又經營多年,其勢力盤根錯節。若其二子團結一心,共守父業,便一時難以平定。如果二表並而為一,專力對外,則更難對付。如今兄弟遘惡,勢不兩立,正是天賜良機,正應乘其內亂,迅平定二袁,統一天下。機遇難得,不可失也。」曹操又問辛毗,袁譚請降是否有詐?已決定投效曹操的辛毗回答說:「明公勿間真與詐也,只論其勢可耳。袁氏連年喪敗,兵革疲於外,謀臣誅於內;兄弟讒隙,國分為二;加之饑饉並臻,天災人困,無問智愚,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夫滅袁氏之時也。現在明公援兵攻螂,袁尚不還救,則失巢穴;若還救,則譚踵襲其後。以明公之威,擊疲憊之眾,如秋風之掃落葉也。不此之圖,而伐荊州;荊州豐樂之地,國和民順,未可搖動。況四方之患,莫大於河北。河北既平,則霸業成矣。願明公詳之。」曹操聽後,很有同感地說:「我攻呂布,表不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紹,此自守之賊也,宜為後圖。譚、尚狡猾,當乘其亂。縱譚挾詐,不終束手,使我破尚,偏收其地,利自多矣。」於是應允袁譚的求降,立即出兵救援。為了進一步拉攏袁譚,當年十月,曹操趕到黎陽,還與袁譚結成兒女親家。袁尚得知曹軍北渡黃河,急忙放棄圍攻平原,退回鄴城。
建安九年(2o4)二月,袁尚又出兵攻袁譚,留下蘇由、審配守鄴城。曹操乘機出兵,進軍至洹水,蘇由串所部降操。曹軍乃直搗鄴城,審配堅守而不出。曹軍在鄴城奮力攻打,起土山、挖地道,用盡方法,卻不易攻克。到了四月,曹操讓曹洪率軍繼續圍攻強城,而自己統軍掃清外圍,先後擊破尹楷、組鴿,迫降韓范、梁岐。五月,曹軍在鄴城周圍挖了一條長4o裡,深寬各2丈的壕溝,引漳水灌入溝中,將城圍住。鄴城被圍困了4個月,城內給養不足,餓死大半。到了七月,袁尚率主力1萬多人國撤,救援部城。曹操手下將領都認為:「這是歸師,人自為戰,最好避開他們。」曹操卻說:「袁尚如果從大道而來,自當避其銳氣;如果沿西山而來,那就能擒獲他們。」結果,袁尚軍果然沿著西山而來,在淡水邊紮營,遭到曹軍的伏擊,袁尚率演兵逃至祁山,再逃至中山。袁尚一路大敗,最後率殘部逃往幽州,依附次兄袁熙去了。八月,審配的侄子審榮防守城東門,一夜,他大開城門,迎接曹軍人城,部城遂破,審配亦被處死。
其間河北很多地方為袁譚所攻掠。攻佔鄴城後,曹操揮戈北進,進攻袁譚。袁援初戰不利,便退保南皮(今河北南皮縣東北)。建安十年(2o5)正月,官軍冒著嚴寒進擊,一舉攻克南皮,處死了袁譚、郭圖。至此,冀、青二州皆為曹操佔據。然後,曹操北上進擊幽州的袁熙、袁尚。袁熙、袁尚已成驚弓之鳥,聞風逃奔遼西烏桓,幽州也就落人曹操之手。郭嘉精心謀畫的巧平二袁之計,至此已經全部實現。
曹操攻佔冀州後,郭嘉提出建議,要曹操召見當地的知名人士。任以為官,「以為省事掾屬」。這一措施,極大地籠絡了青、冀、幽、並等地名士的人心,有利於鞏固曹操在北方的統治。這可以說是一個極有見地的深謀遠慮。
建安十二年(2o7)二月,曹操在鄴城大封功臣2o餘人,皆封為列候。其中郭嘉由於在征討袁氏兄弟的戰鬥中,出奇謀立大功,被封為洧陽亭候。
六、遠征烏桓
曹操平定河北後,要問題便是征討烏桓了。
烏桓亦作烏丸,是我國北方一個以遊牧射豬為生的少數民族。東漢初年,他們居於今遼寧西部和河北東北部。東漢末年,烏桓的勢力逐漸強大起來,尤以遼西單于蹋頓最為強悍。漢末,烏桓騎兵天下聞名,北方許多軍事集團領都曾依賴過他們。袁紹生前同三郡烏桓的關係就非常密切,擊敗公孫瓚後,他曾伯托漢獻帝的名義,封踢頓為烏桓單于。袁紹死後,三郡烏桓繼續與袁氏相互勾結,狼狽為奸。建安十年(2o5),袁尚、袁熙逃人烏桓,妄想借助烏桓的力量與曹操抗衡。為此,蹋頓多次派兵襲擾漢郡,並同曹軍直接衝突,企圖幫助袁尚重整旗鼓,恢復舊上。為了清除袁氏殘餘勢力,統一北方,曹操準備遠征烏桓。
遠征烏桓卻並非輕而易取。當時,劉備正依附荊州的劉表,一直在勸說劉表討伐曹操。如果劉表在營軍遠征烏桓時,趁機起兵進攻後防空虛的許昌,那後果將非常嚴重。曹操對此也相當慎重,召集手下文臣武將廣泛討論。諸將均不贊同,他們認為:「袁氏兄弟,只不過是亡命之人,根本不足為慮。夷狄貪而無親,烏桓又豈能為袁尚所用?如果大軍遠征,深入烏桓地區,劉備必然勸說荊州的劉表趁機襲擊許都。一旦生變故,到那時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眾人反對之下,郭嘉卻非常贊同此事。他對曹操說:「主公雖然威震天下,但馬桓依仗地處僻遠,必然不作防備。乘他無備,突然出兵襲擊,定可成功。況且袁紹生前有思於河北官民和烏桓,現在袁尚、袁熙兄弟還在那裡,他們的影響力不可小看。如今青、冀、幽、並四州的老百姓,雖然已經歸附了我們,可那只是迫於威力,而我們卻並沒有給他們什麼恩惠。若我們放棄北伐而進行南征,袁尚就會依靠烏桓的支持和幫助,召集袁氏在各地的死黨,伺機反攻。烏恆一動,河北的漢人繼之而起,就會使蹋頓產生入侵的野心,難保其不會有非分之想。到那時,只恐怕青州、冀州就不是我們的了。至於荊州的劉表,那只是一個坐而論道的空談家,他自知自己的才能不如劉備,也難以控御住劉備。如重用劉備,他恐怕控制不住;如不重用劉備,劉備也絕對不肯真心實意為他出力。他們之間這種複雜而微妙的關係,決定了他們不會有什麼大的作為。因此,縱使我們虛國遠征,劉表也不會有什麼大的舉動,曹公對此大可不必擔憂!」
郭嘉以遠征烏桓的必要性、可能性、把握性的精妙分析,堅定了曹操的信心。特別是荊州劉表不會構成威脅的預斷,更使曹操集團文武大員們放下心來。建安十二年二月,曹軍開始北征。
五月,大軍到達易縣(今河北雄縣西北),郭嘉又提出了戰勝烏桓的具體策略和戰術。他覺察曹軍行動遲緩,便馬上對曹操說:「兵貴神!如今我們跋涉千里襲擊敵人,而部隊輜重過多,行動緩慢,恐難以獲利。再說敵人一旦得知消息,必然會作準備。不如留下輜重,輕騎兼程前進,乘其不備,突然襲擊。」曹操聽後,立即採納。曹軍輕裝前進,選擇烏桓放鬆戒備的小道,悄然越過盧龍塞(今河北青峰口),跨過白檀(今河北寬城),經平岡(個湖北平泉),穿鮮卑庭,直逼柳城(今遼寧朝陽南)。
當曹軍到達白狼堆時,因為已經離踢頓的大本營柳城僅僅有2oo多里路了,烏桓就現了。蹋頓和袁尚兄弟,以及遼西單于樓班、右北平單于烏延等,帶領數萬騎兵猛撲上來。
曹操登上了白狼山,雙方兵馬奮力拚殺。曹軍雖裝備輕簡,人數不多,但準備很足。烏桓騎兵看似來勢兇猛,士氣旺盛,卻終歸是倉摔應戰,軍心難免不穩。曹操令張遼為先鋒,縱兵大擊。敵軍各部協調混亂,演不成軍,被打得落花流水。踢頓單于波斬,烏桓及漢卒降者2o多萬人。
袁尚、袁熙兄弟和遼東單于僕丸戰敗後,率數千騎兵投奔遼東公孫康去了。曹操的部將都要求當即兵攻擊。曹操卻說:「何須勞動兵馬?我要讓公孫康將表氏兄弟的級送來。」果然,不久,公孫康送來了袁尚、袁熙的級。
原來,袁尚他們到遼東後,打算奪取公孫康的兵馬。袁尚為人有勇力,對袁熙說:「今天到後,公孫康定來相見,我們兄弟當場殺掉他,佔據遼東,還可以東山再起。」哪知,公孫康也在算計他們:「現在不殺袁熙、袁尚,如何向國家交代?」於是,他事先在馬房埋伏下精勇士卒,然後派人去請二袁。袁尚兄弟一到,伏兵一齊出動,當場將二人擒獲綁縛,放在寒冷的地上。到了這個時候,袁尚還耐不住凍,向公孫康要蓆子。袁熙長歎說:「頭顱方行萬里,何席之有?」二袁被斬,函送給曹操。這時,曹操基本上統一了北方。
郭嘉在遠征烏桓的戰爭中,始則力排眾議,縱論天下大勢,見解深刻而獨到,分析透徹,令人折服,促使曹操作出遠征的決定。出征之後,他又及時提出「兵貴神」,「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的戰術方案,使這次遠征很快取得了全面的勝利。末尾二袁被殺,《王國演義》歸功於郭嘉,第三十三回寫道:「時操在易州,按兵不動。夏侯惇、張遼入稟日:如不下遼東,可回許都。——恐劉表生心。』操日。『待二袁級至,即便回兵。』眾昏暗笑。忽報遼東公孫康造人送袁熙、袁尚級至,眾皆大驚。使者呈上書信,操大笑日:『不出奉孝之料!」……眾官問日。『何為不出奉孝之所料?』操逐出郭嘉書以示之。書略日:
今聞袁熙、袁尚往投遼東,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孫康久畏袁氏吞併,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擊之,必併力迎放,急不可下;若緩之,公孫康、袁氏必自相圖,其勢然也。眾皆踴躍稱善、」小說並稱其時郭嘉已亡,故留遺書給曹操,是為「郭嘉遺計定遼東」。當然,這是小說作者的設計,正史並未明言這是郭嘉的計策。不過,一則此遺書的計策與前述郭嘉定計讓袁尚、袁譚互相攻殺如出一轍;二則後來曹操向漢獻帝上表稱:「……蕩定烏丸,震威遼東,以梟袁尚……凶逆克殮,勳實由熹。」因此,說這是郭嘉的遺計,也許也有可能。
總之,在此戰中,郭嘉自始至終出奇謀立大功,為曹操在北方的一絕起著巨大作用。
七、英年早逝
在遠征馬桓的進軍途中,郭嘉已不服水土,臥病車上。等到他跟隨曹操出征歸來後,又因操勞過度,病情加重。曹操一再派從人詢問病情,關懷備至。不料,如此才華橫溢,風華正茂的謀士,竟在建安十二年(2o7)底,一病不起,與世長辭了。
郭嘉死時,年僅38歲,恰逢英年有為之時,實在令人痛惜!他去世後,曹操親自前往弔喪,內心深為惋惜,悲痛不已,「上為朝廷掉借良臣,下自毒恨喪失奇佐。」忍不住出「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的悲歎。這也難怪,此時恰逢曹操北征烏桓勝利返回,躊躇滿志,正欲揮兵南下,一舉統一中國之時,他正非常需要像郭嘉這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智囊謀臣。而郭嘉在此時竟離他而去,這對曹操的雄心偉業不啻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恰在郭嘉去世不久,曹操失去有力輔佐,遭遇了平生最大的政治失敗和軍事失敗——赤壁之戰。無怪曹操哀歎說:「若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
郭嘉死後,曹操沉痛地對荀攸等人說:「諸君的年齡都和我差不多,唯獨郭奉孝最小。戰亂平定之後,我準備把身後的事業托付給他,不料他卻在中年夭折,豈非命中注定的嗎?」在寫給荀彧的書信中,曹操又追念郭嘉說:「郭奉孝年不滿4o,相與周旋11年,艱難險阻,大家都同甘共苦。因他智慮變遠,通達事理,欲托之以後事,豈料先我而去,情何以堪?奉孝是最瞭解我的人,天下真正相知的人本不多,因此更加痛惜。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曹操不止一次地表示,欲將自己身後大事托交給郭嘉,可見他對郭嘉的重視和信賴。曹操又向漢獻帝上書,請求給郭嘉追增封賞。表文說:「已故軍祭酒招陽亭侯郭嘉,忠貞善良智高德美,體通性達。每逢討論大事,眾說紛經,他能一針見血,一語定音,處理恰當,動無遺策。自在軍旅之間,隨我一起東征西討十有一年,擒目布,取眭固,斬袁譚,平定河北,踰越險塞,掃蕩馬丸,震威遼東,剷平袁尚,其功高蓋世。正當要彰顯其勳之時,他卻不幸早亡。追念郭嘉之功勳,實在令人不可忘懷。應該增加其封邑,加上過去所封共1ooo戶,以表彰死者,鼓勵後人。」對郭嘉的忠誠與才幹進行了熱情的讚揚,對郭嘉的英年早逝表示深切的悼念。漢獻帝閱過表文後,追話郭嘉為貞侯。
在曹操的智囊團中,郭嘉是一位年輕而又活躍的人物。曹操說他「體通性達」。可謂知人。郭嘉的確性格開朗,豪放,甚至不拘小節。陳群就曾多次向曹操訴說郭嘉「不治行檢」,但郭嘉卻不為所動,「意自若」,曹操因此而更加看重他。郭嘉才華橫溢,鋒芒外露,又不拘小節,按理來說,應該會招人忌怨。但事實卻相反!這主要是因為他很善於處理人際關係,與同僚能和睦相處,榮辱與共。尤其是同主帥曹操的關係,相當融洽,達到了「行同騎乘,坐共幄席」的程度,被曹操視為最能交心的知己。與曹操這樣廣有權謀的人物共事,時刻存在著危險,「伴君如伴虎」並非虛言,很多名臣謀士被曹操處死。而郭嘉同曹操的關係之所以能幾乎到了水乳交融的境界,一方面大概是郭嘉對於曹氏大業的重要性所決定;另一方面也是他通達圓和,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的結果,這也是他作為傑出的謀略家所具有的另外一個側面。曹操最念念不忘的是郭嘉的忠誠和才幹。自從棄袁投曹以來,郭嘉一直對曹氏集團忠心耿耿,有目共睹。因此,曹操一直對他的忠賢、忠良銘記在心,說他為人「忠厚」,「必欲立功分,棄命定。事人心乃爾,何得使人忘!」而郭嘉的智謀、才能,也令曹操非常欣賞。曹操稱郭嘉「動無遺策」,「每有大議,臨敵制變,臣策未決,嘉輒成之。平定天下,謀功為高」,又說郭嘉「其人見時事兵事,過絕於人」。能令曹操這位「非常之人,世之傑」讚歎不絕,便可見郭嘉智謀實在卓絕不凡。郭嘉的忠與能,不但令曹操欽服,也給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郭嘉為曹操運籌帷幄11載,為曹氏集團展壯大及統一北方的大業建立了傑出的功業,相應地也就為歷史的展與進步做出了重要貢獻。郭嘉年輕有為,不但具有擇去就之明智,而且可以縱覽天下形勢,知己知彼,有預見事態展之神機。他不僅善於利用矛盾,「指揮」敵人,胸有奇謀妙策,而且高屋建領,目光深遠,具有高的戰略意識。他不僅僅是東漢末年曹操麾下的「奇佐」高參,而且也以他在鬥爭中顯露的高藝術,在歷史智慧寶庫留下光輝的一筆。
最後,讓我們以《三國演義》中對郭嘉的贊詩來結束本文吧!詩日:
天生郭奉孝,豪傑冠群英。腹內藏經史,胸中隱甲兵。運謀如范蠡,決策似陳平。可惜身先喪,中原梁棟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