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賈璉發呆的時候,寺廟裡傳來一陣陣的喧嘩,一個小丫頭急匆匆地跑來,道:「二爺,二姑娘四姑娘林大姑娘林姑娘林少爺,前面有人抽籤,有個女孩子抽了一支好籤,就連那主持都說,這簽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還說,那位姑娘將來必定會貴不可言呢。」
賈璉還沒有說話,就聽到林招娣厲喝一聲:「夠了,這些話,你最好給我們爛掉。二表哥,還請你現在就去找大舅母吧。我們盡快回去。」
邊上一個婆子道:「表姑娘,這不大好吧。寶二爺……」
「閉嘴。這裡是天子腳下,又有誰能夠當得這貴不可言四個字?我只知道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便是當今天子,而自古以來,身為女子被稱為貴不可言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女主武王!」
賈璉一聽武則天,也明白過來,趕緊叫人去找邢夫人,一面又派人去安排車子。這裡是京師,各種暗衛密衛多得是,白衣寺又是人來人往的,如果現在不走,說不定就走不了了。
可是賈璉的行動還是慢了一步,只聽見一個男聲道:「好一個貴不可言,好一個女主武王。」
賈家和林家的丫頭婆子們趕緊拿身子,擋住在了自己姑娘的面前。這次邢夫人帶出來的下人多是大房的人手,因為大房跟梨香院的關係近,也受了梨香院的影響,對男女大防也一天天地重視起來了,自然不願意讓外男看了自家姑娘去。
林招娣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跟在那中年人身後的兩個熟人,瞔桿俚嘏卸銑雋死慈說納矸蕁?
那中年人側耳聽身邊的人低聲了幾句,這才點點頭,舉步往亭子走來,口中道:「林如海養了個好女兒。丫頭,你不記得我嗎?當初你還叫過我伯父呢。」
林招娣趕緊下拜:「侄女見過世伯。數年不見,伯父神采依舊,看著就比家父年輕好幾歲,方才侄女也還在想年歲有些不對呢。府上的大公子二公子年紀還不到,可是伯父的年紀卻要略長十餘歲。故而一直遲疑不敢相認,還請世伯原諒。」
「你這丫頭,還是這麼嘴甜。這孩子就是你弟弟吧?跟你父親小時候還真像。」
那中年人大大方方地坐了自家隨從安放好的坐褥,又拉過林祈,摸了摸林祈的頭,道:「我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你父親的時候,他就跟這孩子差不多。不過,他比你弟弟調皮多了,才第一次見面就敢跟我搶點心吃。你父親還是那麼喜好美食麼?」
「是的,世伯,為此,母親還花了大力氣琢磨出了不少私房菜,據說,這些菜餚都是母親為了父親特地去學的。只是如今父親公務繁忙,胃口也不比往昔,著實讓人擔心。」
「是麼。」那中年人摟著林祈不說話,半晌才道:「對於方才前面抽籤一事,你怎麼看?」
「不過是幾個譁眾取寵、造謠生事的小人作祟,又何須伯父掛心。只是在這天子腳下居然有人故弄玄虛,犯下大不敬之過,按照律法,當以十惡不赦論處。」
「如果御史言官上本呢?」
「侄女只知道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你不怕御史們知道這話是出自你口中,他們會找你父親的麻煩麼?」
「侄女不知道忠君還有錯。」
林招娣將那忠君二字重重地一字一字地念出來,倒是讓跟在那人身後之人多看了她幾眼。
「你這話,我當初在你父親的嘴裡也聽過,那個時候,他就跟你一般大。罷了,都起來吧。」
得了話,林招娣這才起來。林黛玉也發覺了姐姐的神情不對勁,就知道眼前這人的身份很不一般,不然,姐姐不會用這樣的神情。這樣的神情,自己只見過一次,那就是姐姐在母親去後勸父親保證身體的時候用過。姐姐也只有遇到需要非常慎重其事的事情的時候才會這個樣子。
同樣,林招娣的異常,迎春惜春也發現了。她們跟在林招娣後面行禮,看林招娣怎麼做,她們就怎麼做。賈赦雖然不怎麼管女兒的事情,可是如今的迎春惜春都在他的院子裡,每日裡也經常晨昏定省,給他請安,所以,他也會在飯後茶前跟說一些有的沒有的。他不像賈政,心裡又有些算計,在賈家其他人都輕視林家姐弟的時候,他就給迎春惜春兩個上過課。因此,迎春惜春兩個也知道,林家和賈家的社交層面是不一樣的,林家的世交故友很可能是一些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同樣,一直被人攔著的賈璉也發覺了來人的不尋常,他不敢多嘴,只好在邊上焦急地等著。
良久才聽見那中年人道:「林家丫頭,這白衣寺的簽很有名,但是這貴不可言卻是百年難得一見。丫頭,你有什麼話說?」
「世伯容稟。侄女認為這白衣寺的簽就是再有名,也不及那袁天罡的道法高深。如果當初不是唐太宗太過手軟、太過相信那虛無縹緲的天命,也不會有後來女主當朝,李唐的皇子皇孫們飄落凋零。」
「你不相信天命?」
「世伯,您認為天命是什麼?天災**天災**,各地災荒大多都是從天災開始的。如果這就是天命,那是不是說,老天爺容不得我華夏兒女呢?如果這真的是天命,那世伯也好,晚輩等人也好,是不是不該為活下去而努力?在侄女心中,所謂天命,也不過是上蒼對世人的考驗而已。就像女主武王那樣,如果唐太宗當時足夠果決,就不會有後來的那麼多的事情。」
「說得好。」那中年人大笑,在賈家的人不注意的時候,就有人悄無聲息地從竹林的另一邊快步走了。
「那你覺得這些年來,各地災荒又是上蒼在考驗什麼呢?」
「回世伯,侄女認為上蒼用天災考驗世人會同時考驗很多方面。君王對國家的瞭解程度、官員的清廉與否、皇家與臣子之間的配合與否、百姓對國家的信賴與否,這些都包涵在裡面。」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居然會知道這麼多。看來林如海在你身上花了不少的心思啊。」
那中年人還想說什麼,卻看見賈寶玉帶著薛寶釵探春從那邊來了,便住了口。薛寶釵見林招娣居然跟外人交談,賈璉在一旁卻不阻攔,便挨近了林黛玉道:「林妹妹,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不多勸著你大姐姐些?這裡是什麼地方?讓別人看見了就不好了。」
薛寶釵壓低了聲音,卻瞞不過那中年人的耳朵。那中年人將眼珠子一直黏在林家姐妹身上的賈寶玉和端著大姐姐的架子教訓林黛玉的薛寶釵看在眼裡,什麼都沒有說,借口那邊風景好,帶著人走了。
等送走了那中年人,林招娣這才轉過身,道:「閨閣女子雖然不見外男,但是有父兄在場的情況下卻是可以的。璉二哥哥就在邊上看著,那位先生也是家父熟人,自然妥當。寶姐姐,我敬你年紀略大些,但是也請你不要忘記了,你姓薛,不姓賈,更不姓林,教導我妹妹的事情,還輪不到你。」
薛寶釵第一次被人這麼不留情面地打臉,一下子漲紅了臉。探春張了張嘴,卻還是站在邊上當擺設。無論是林招娣還是薛寶釵,哪一個她都得罪不起,如果她出頭了,也只會是炮灰。
邢夫人很快就到了,賈璉趕緊伺候著母親和這一串的弟弟妹妹們回家。他感覺得到,回去以後必定會有一場風波。
就在他們打道回府的時候,他們沒有看見,山上有個人正對著山腳下的車馬指指點點,那個中年人甚至還對自己的兒子道:「老四,老六,看來你們也不怎麼受女孩子喜歡麼。站在那裡那麼久,林家丫頭一個眼神都沒給你們。」
「父皇取笑了。」
「父皇,依兒臣看,父皇的身份只怕被人知曉了,我們還是早一點回去吧。兒臣有些擔心。」
「老大,你就是容易疑神疑鬼。罷了,今兒個我們就早點回去吧。不過,我很好奇,那個薛家的丫頭居然當著外人的面教訓起林家二丫頭來了,還是衝著林家大丫頭去的,她到底是什麼人。你們去查一查,還有,林家那幾個在京裡過得好不好,你們也一併打聽清楚了。」
「是。」
「不過,老六啊。你不是說這林家大丫頭救了你,還照顧了你一路嗎?怎麼今天她一副從來就不認識你的樣子?」
六皇子剛要說,四皇子就搶著道:「啟稟父皇,當初兒臣得知那位林家大小姐救了六弟之後,曾經想辦法去見了對方一面。畢竟,六弟的傷口太過嚇人,處理的方式也有些驚世駭俗,兒臣有些不放心。結果,那位林家大小姐不但告訴了兒臣傷口的後續處理方法,還問兒臣要了行李下人,並且對兒臣說,她會將最近的一個月裡的事情都忘卻,她也是名門閨秀,不曾見過外男。」
「那丫頭真的這樣說?」
「是的。父皇。」
「你真的送了人過去?」
「是的,父皇。」
「我知道了。讓你的人將那丫頭在榮國府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調查清楚。」
「是,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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