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大概是學校裡最後一個知道楊芳病的人。他每天忙於備課、上課、評課,已經把全部的精神都融入到課的準備當中。但方圓在上課的時候,卻奇怪地現:平常有時間總是來聽課的楊校長,卻好幾天不見蹤影,包括中午、晚上吃飯的時候,也不見她的問候。
他問董梅,董梅說楊校長出差了;他問齊秀雲,齊秀雲說楊校長有點私事,這幾天沒有來學校。方圓就知道,大家肯定是有什麼事瞞著自己了。
下午放學後,董梅去檢查放學路隊的情況,小會議室裡只剩下方圓和方淑娟兩個人。方圓開了口:「淑娟,楊校長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來了。」
「是啊,好幾天了。」
「你不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不知道。」
「淑娟,我對你一直都很感激,也一直對你誠信有加,從來不曾隱瞞什麼,更沒有在你面前說過謊話,對不對?」
「是。」
「我覺得,在楊校長這件事情上,淑娟你沒有對我說實話!」
方淑娟沉默不語。方圓接著說:「淑娟,好像你前天晚上並沒有和我一起備課,昨天晚上董主任沒有和我一起備課。這兩件事不是一個偶然的巧合吧。你和董主任肯定有什麼事瞞著我,這件事肯定與楊校長有關。」
方淑娟望著方圓,她知道,方圓把事情分析到這個程度,再隱瞞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於是坦然地說:「方圓,楊校長她病了。」
「病了?什麼病?嚴重嗎?」方圓關切地問。
「血壓很高,最高時22o/11o呢!已經住院了。」
「在哪所醫院,我現在就去看望她!」
「方圓,你知道嗎?雖然楊校長生病住院的事情,在她住院之前已經反覆叮嚀:誰都不要說,但沒有不透風的牆,全校大概除了你,誰都知道了。」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方圓很激動,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方淑娟的兩臂,方淑娟感動一陣疼痛。她咬了咬牙,沒有喊出來。
「方圓,楊校長不讓告訴你,怕影響你備課;齊校長開幹部會,特意強調這件事,說大家誰都知道了,也不能讓方圓知道,讓你安心備課。」
「淑娟,別人不告訴我,你也應該告訴我呀!在學校裡,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從那次宿舍我們交談以後,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是我最知己的朋友。」方圓的眼淚潸然而下,「淑娟,楊校長對我恩重如山,我是最應該去看望楊校長、照顧楊校長的人哪!」方圓鬆開手,砰地一聲坐在沙上,雙手抱著頭,失聲痛哭起來。這眼淚就是心聲,方圓從內心深處為自己沒有去照顧可敬的楊校長而傷心。他想到了楊校長為了自己的上課,給予自己多麼大的支持啊!現在,楊校長累病了,而自己卻渾然不知,也不去探望,自己還算是個人嗎?
看著方圓痛哭流涕的樣子,方淑娟的心裡真地很痛。這種痛,不是**的痛,而是心臟裡傳來的內心深處的痛,這種痛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方淑娟的心裡出現過,上一次是在自己上高二的時候,媽媽因病住院動手術,當自己在醫院裡看到憔悴的媽媽,心中忽然湧出了這種痛,與此刻看方圓埋頭哭泣時的感覺完全一樣。
方淑娟默默地坐在方圓的身邊,把手放在方圓的後背,愛憐地輕撫著。她知道自己不需要說什麼,方圓的理智會讓他很快從悲痛中清醒,自己要做的,就是陪伴著他,陪伴著因感恩楊芳而受傷的心靈。
過了一會兒,方圓果然不再哭了,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善解人意的同事。他看到了飽含著關切的、理解的、支持的、鼓勵的、溫暖的、深情的目光。還需要再說什麼嗎?這才是自己內心深處曾經深深渴望擁有的那種真愛!如果排除一切干擾,方淑娟無疑是自己最佳的選擇。
他握住了方淑娟的兩隻小手,緊緊地握著,凝視著因為幫助自己備課而加倍工作量造成臉色憔悴的方淑娟,哽咽著說了聲:「淑娟,謝謝,謝謝!」
還需要多說什麼呢?心靈的默契,讓兩個年輕的心緊緊相連,雖然無語,卻勝有聲。
「方圓,你想去探望、照顧楊校長,因不知道楊校長的病情而感到難過,讓我感受了你的善良與真誠。做人的確應該感恩,但事情有輕重緩急,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研究好課。齊校長說了,就是這一兩天,李國強老師就要到學校來聽你的課,對你進行更深入的指導,你要是準備不好,那豈不是取捨不當?」
方圓點了點頭,「淑娟,我知道。但我怎麼也應該去看望一下楊校長,她對我那麼關心,那麼支持,生病了,我不知道倒也罷了,但知道了我不去,便是我的不對,顯得我沒有良心。所以,今晚我一定要去看望一下楊校長。」
「好,我支持你。去坐一兩個小時,回來再晚睡一兩個小時,時間一定會補回來。」
「你說得對。」
「方圓,我們還是吃完飯再去吧。吃飽了,有精力去備課,餓著肚子去看楊校長,回來再備課到深夜,萬一病了,就得不償失了。」
「好。」
方圓緊緊地握著方淑娟的小手,使勁地搖了搖,眼睛裡充滿著對方淑娟的感激。方淑娟喜歡這種被方圓緊握的感覺,內心裡十分地受用。正在這時,董梅推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