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o8章：說書檯前扣帽子
在人群讓開的通道中，我看到了一個絕對意想不到的東西。那是一個高約五尺左右的石台，上方擺著一個方形小胡登和一個案幾。案幾的前方，咱上午寫的五個瘦金體大字：西遊釋厄傳，正被裝裱好以後，靜靜的掛在那裡。
從案幾和小胡登的木質花紋上，我一眼就看出這是剛做出不久的新貨色。
而高台的周圍還有幾個身著青衣，做書生打扮的人對著高台做指指點點狀，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是這個高台應該就是禍源了。
而那個高台，不用講，我也知道這是給本公子說書用的了，胸膛裡面彷彿裝了個小馬達，我的心情很激動，小臉通紅的一步一步走向高台，無論如何也平復不了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
上午的時候我只不過是找個由頭，說上幾回書，給自己給家裡人混頓飽飯罷了，根本就沒有想到純樸的永樂百姓會有此舉，這實在是讓俺有點臉紅，有點愧疚。
憑著本公子能把樹上的鳥兒給忽悠的自己鑽進籠子的口才，面對著笑臉盈盈的大片圍觀者，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站在高台旁邊，我看了又看，總覺得自己上去有些不合適，雖然本公子壞心辦了好事，解決了大部分人民沒有娛樂生活，閒得看母豬上樹的寂寞心理，但無論怎麼說本公子都有些動機不純不是？
無功受祿的事兒竟然生了，俺還真有點於心不安。
而昌平酒樓的老闆，笑瞇瞇的站在本公子的身後，看我正猶豫不絕的樣子，便輕輕的推了咱我一把後，道：「小神童，還不快快上去，大伙對你的故事可早已望眼欲穿了。」
「啊？！」本公子剛來的及出一個單音，便被趕鴨子上架了，隨著我的步伐，慢慢的走上了高台。
望著台下裡三層外三層圍得密不透風的一片黑壓壓的腦袋，本公子反而不緊張了，這有啥？
彷彿前世隨著局長去開群眾會議的那種精神勁兒一瞬間又回到了身上似得。
本公子在這一時刻還就偏偏找到感覺了。
「小子楊釗在此有禮了，叔伯姑嬸各位父老鄉親，小子不自量力的一個故事能得到大家的喜歡，是小子的榮幸。」
說完本公子鞠個躬，雖然不收錢了，但也不能辜負這些勞苦大眾的厚愛不是？至少本公子還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幾千年來，有那個說書的會有這種待遇呢。
說完，我一**坐在小胡登上，猶如當年姜太公釣魚一般，清了清嗓子，準備接著上午的開講。
而下面的人全都是等著綠油油的眼珠子，在等著西遊記，要是再廢話，惹得天怒人怨，估計我這小身板都交代在這裡也不行。
然而就在本公子還沒有開腔的時候，一個清脆，但帶著稍許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是應該感到榮幸，一個下九流說書的都得此待遇，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也不知道羞恥二字。」
我靠……，這是哪位不長眼睛的淫兄？看著下面那些心急都綠眼了的勞苦大眾，你顯擺自己也別拉上我跟你一起死啊？
台下一位十三四歲，衣著上等蜀錦綢緞，腰圍三寶流雲帶，腳踏鹿皮薄底靴的少年人，正面帶譏諷，嘴歪眼斜的瞄著本公子，似乎這天底下只有他一個人似地，滿身張揚顯擺的意思，得，看來本公子沒有料錯，今兒還真有砸場子的。
「這位……，呃，公子，不知有何指教？難道楊某曾得罪於你不成？」
敢拆老子的台，今天要不收拾的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你他伯伯的還真以為本公子是泥捏的？踩著我來顯擺自己，摔掉你兩顆門牙都是輕的。
「你我未有仇怨，但本公子就是看不上你這種得志小人，胸無點墨卻非要大宣佛家故事，當真是不知所謂。」
小傢伙雖沒有羽扇，卻偏要充諸葛亮狀，對著本公子露出兩個鼻孔，下巴眼見就要高過腦門。
我叉叉你個圈圈的，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少爺我這火氣一瞬間便躥了上來，直逼警戒線。
「我編撰佛家故事為家母祈福，且今後並不會再收取分文，這何處可當你得志小人一說？再者，別人聽書，心情愉悅之下，也是為家母積累陰德，此為盡孝之大事，談何不知所謂？我觀你也是讀聖賢書之人，豈可出此無稽之言有辱斯文？」
跟本公子耍嘴皮子？明確的告訴你，你這是自取其辱。
「你敢說我有辱斯文？」
小青年的臉上一瞬間便蹦出許多十字胞來，小眼睛瞪的賊圓，不敢置信的拿著蘭花指，點向本公子：
「你也屬識字之人卻當街說書？小小年紀不知學習四書五經典詩歌賦卻弄一些所謂故事，以佛學蠱惑這些個愚昧之民，當真居心叵測！」
小青年越說越激動，整個人抽風一樣顯擺這自己的學識，彷彿腦袋讓門夾了似得來了一句愚昧之民。我滴神啊，
現場至少有幾百人吧？這傢伙竟然一棍子全部打翻，難道這傢伙不知道，這裡的「愚昧之民」，就算一人只打他一拳，他醫好了也得是個扁的？
看著眼前這娃子上躥下跳的德行，本公子得趕緊劃清界限，否則現場幾百個眼睛已經開始冒紅光的「愚昧之民」一生氣連本公子一塊撕了，到時哭都沒有眼淚了。
大喝一聲：「此言差矣」，先將這個抽風的小子給鎮住才行：「常言道習得文武藝，貨於帝王家，我大唐乃是依仁孝治天下，此舉乃是宣揚孝悌導人向善，於國於民皆有益處，與利用佛家蠱惑百姓有何關係？故事未到終結，你敢斷言就是宣揚佛法嗎？永樂百姓天性純樸，憐憫小子，才半日之間鑄此高台，你敢言眾位父老愚昧之民，你又是何居心？」
本公子氣運丹田的大嗓門一瞬間便覆蓋全場，激憤的聲音彷彿全部說到了父老鄉親的心裡，人家為母祈福關你什麼事，橫插一腳便大言不慚說三道四，這不是典型的找抽嗎？
看到場中的眾位父老鄉親看向自己的目光，全跟看傻子一樣，小青年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但是儘管如此，小青年的傲氣反而被激了出來。
在眾人面前，低頭認錯這種事死也不會幹，小青年那幼小的心靈還承受不起這樣的巨大的打擊，因此小腦袋一耿，這位青年仁兄便打算死撐了。
「任你舌綻蓮花又能如何？若你真的孝順雙親，就該在雙親之前早晚問安日夜侍奉，而不是在這觀前街頭譁眾取寵，此為不孝；大唐明皇陛下下旨僧尼因不適生產，勒令還俗者一萬兩千多人，如今你公然宣揚佛家神話，是為不忠；蒙騙永樂百姓替你築此高台，無功而受祿，是為不義；不思苦讀詩書，將來科舉得中造福一方是為不仁，你這……。」
小青年的嘴巴猶如機關鎗，一路子下來，本公子就差要自絕於天地謝罪於人民了，這會本公子終於知道，剛才這幾個王八蛋聚集在高台之前，到底是嘀咕什麼了，看著旁邊幾個年輕的人那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好嘛，小青年這純粹是被當槍使了。
不過本公子不在乎，要是被你三言兩語給駁啞口無言，我還有何面目立於穿越者之列？
「肆意打斷楊某為母親祈福，按大唐律你該當何罪？故事未到結局，你便牽強附會，擅自揣測皇帝旨意，又該當何罪？永樂縣民風淳樸，何來我蠱惑百姓築此高台，不明就裡，善加評斷，辱罵百姓，按大唐律，你又該當何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何處不可報國，何處不可愛民？你讀聖賢書卻看不起天下萬民，有何面目於此招搖？當真是恬不知恥可笑至極！」
本公子一個八歲的大老爺們，站在高台之上侃侃而談，那叫一個英姿颯爽，那叫一個氣勢如虹。
噎死你個「程咬金」，讀點四書五經，就眼高於頂藐視天下群雄了？當真是目無餘子夜郎自大。
不就是扣帽子嗎？小青年敢上嘴皮碰下嘴皮給咱扣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大帽子，本公子就能給你扣一個大逆不道，上欺君主下鄙黎民的大帽子，在這個君主集權的封建王朝，還有什麼會比這帽子更大？
說來也倒霉，怎麼剛要說書就碰上這麼一檔子事情，你說你一個青年，怎麼著也比本公子大上五六歲，跟一個八歲大的孩子比見識，也太能耐了。
「好樣的，楊家小子，讓那個小少爺見識見識咱永樂神童的本事……。」
「說得好大侄子，讀了幾本書就高人一等了嗎？咱要聽的是楊家小子給老娘編的故事，官家少爺哪兒來就哪兒去，咱們不稀罕……。」
「打擾人家給老娘祈福，這樣的人吶，我看他自己就不孝順，他二大爺，你說咱們街坊要是有這樣孩子還不如掐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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