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更慢,桃花沒有開
風攬過她的腰肢
她想起一個春天
那時她是葬花的人
被桃花騙去了眼淚
她是女子,瘦
喝苦藥,焚詩稿
她在去年葬花的地方
找春天,折扇,手絹
和一記掩嘴的笑
多年後,她塵埃滿面
手捧一卷經文入睡
而桃花,漫山遍野地開著
不解春風,鮮嫩如初
遠處是一座廟
廟裡人慈眉善目
打坐,想起一朵粉嫩的桃花
笑,或者淚流滿面
萬物皆是幻影
在春天的潮濕裡氳開
廟門上的青苔又綠了些
——薇秋凌白《桃花》
李海軍的香茗客棧竟然是建在這麼一片美麗的桃林深處。
看到那四個看起來像燒製上去的暗綠色的字體:香茗客棧,安鐵就笑了。這應該就是李海軍做的事情。
這個小客棧的確是由一個農家院落修建而成,不過,基本上已經被李海軍修建得面目全非,與旁邊的一些農家完全不同,但卻與這裡的環境十分協調。
客棧大概有六間房,房門前一個空地,空地已經被李海軍搭制了涼棚,涼棚周圍支架可折卸組裝,可遮陽避風,還可擋雨。客棧就在路邊一個諾大的桃林後面,這個位置已經是處在去香茗山的半山腰上,環境雅致,別有風味。
「到了,這就是。」白飛飛看到問話的人時,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把安鐵的手鬆開來。
「你們老闆在嗎?」安鐵問。
「你們有事嗎?來,先坐下說話。」問話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小伙子,聽口音應該是當地人。
「我們是你們老闆的朋友,在的話叫一下他。」安鐵說著與白飛飛在香茗客棧門前空地上的一張桌子邊坐了下來。
「那好,你們稍等一會,他在山上種菜,不遠,出後門走一會就到了。」小伙子說完就走了。
一臉愕然的安鐵看著小伙子離開的背影,又轉頭看著白飛飛,就像聽到一頭牛生了個兔子似的新鮮:「種菜?我沒聽錯吧,這小子成神仙啦!」
白飛飛朝不遠的山腰看了一眼,笑道:「不種菜乾嘛呀,這裡呆著又沒什麼事,當運動唄。」
安鐵笑笑,心裡卻無端有些苦澀,他不知道李海軍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白飛飛又是怎麼過的,似乎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扇很難打開的門,那門裡關著的到底是些什麼呢?
安鐵說:「隨便找點什麼事唄,不過種菜也很有意思,以後我們沒事就到他這裡學習學習種菜也很好。」
白飛飛看了安鐵一眼道:「你要是真能像李海軍這麼放得下到這裡種菜我就陪你,就怕你放不下,以後恐怕你就越來越忙了,想見你一次都難羅。」
安鐵說:「至於嘛,天天忙幹嘛呀,錢太多有屁用。」
白飛飛說:「口是心非,你才不會像李海軍一樣,你這個人呀,愛折騰,我還不知道你,不折騰你就難受,而且有時候,不是你的**放不下,而是別人的**不放過你,人與人的**有時候不是獨立的而是膠合在一起的,互相糾纏又互相排斥。」
安鐵笑了起來:「你現在的**是什麼?賺錢還是結婚?對了,你,沒結婚?」
安鐵說完,白飛飛盯著安鐵看了一眼,眼睛裡飽含著熱愛與哀怨,還有一種清澈的坦然,白飛飛眼神裡那種複雜的感情,讓安鐵心裡一陣顫抖。
「結什麼婚呀?!一個人多自在。」很快,白飛飛迅速把眼睛從安鐵臉上移開,低頭看著一片飄落的桃花,沒說話。這一眼,勝過了千言萬語,安鐵在一瞬間又彷彿回到了和白飛飛在一起相處的日日夜夜,5年的時間,原本以為時間會讓白飛飛忘記一些事情,可就是剛才的一眼,讓安鐵感到,有時候,時間對感情也是無能為力的。
「安鐵來啦?什麼時候來的?」就在安鐵和白飛飛兩個人正在陷進一種無言的曖昧狀態時,李海軍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
安鐵抬頭一看,就見李海軍隨意地穿著一身休閒服,拍著手上的塵土朝安鐵和白飛飛走了過來。
「白大俠好,就知道是你帶他來的。」李海軍又對白飛飛說。
安鐵坐在那裡沒動,看著原來俊美的李海軍現在皮膚已經變黑了許多,人看起來比原來也健康了不少,只是,安鐵原來實在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與李海軍見面,不知道李海軍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態。
「聽說你種菜去了?操,你還真行,都會種菜啦?哈哈!」安鐵笑著,彷彿自己離開的5年只是昨晚的一個夢,彷彿與李海軍和白飛飛昨天還在一起喝酒,夢醒了,今天就又見面了。
李海軍走了過來,在安鐵和白飛飛的對面坐下,淡然地笑著,轉身對剛才的那個小伙子說:「小張,泡點茶,綠茶,六安瓜片,在我房間裡。」
小張應了一聲,轉身就進屋準備泡茶去了。
吩咐完小張泡茶,李海軍才開始仔細盯著安鐵看了兩眼,然後,轉頭看著白飛飛朗聲笑道:「白大俠,看出來安鐵有什麼變化沒有?」
白飛飛一直坐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安鐵李海軍沒說話,這時見李海軍問她,就轉頭看著安鐵上下打量了一番,等把安鐵看得滿身不自在了,才笑著說:「我沒看出什麼變化,感覺好像成熟了點,其他還是原本那德性。」
李海軍聽完朗聲大笑道:「嗯,是沒怎麼變,反而比以前陽光了不少。」
白飛飛笑著接口道:「成陽光大男孩了。」
安鐵差點沒噴出來:「操,還陽光大男孩,你們就別噁心我了,我看李海軍才叫陽光大男孩,還是在菜園子裡,太陽的陽光男孩,白大俠是陽光美少女,哈哈。」
「滾,你們倆去扯,別扯上我。」白飛飛情緒很好,剛才和安鐵在一起的那種不穩定的情緒彷彿被三個人見面的喜悅沖得無影無蹤。
一會,小張拿著一個挺大的景德鎮花瓷大茶壺,和三個碎花瓷杯,給三個人斟好茶,就進屋子去了。
「喝茶吧,這裡風景還不錯吧?」李海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說。安鐵注意到李海軍拿茶杯的手變得粗糙了許多,但人卻比原來似乎倒開朗了不少。
「風景很好啊,你還真會找地方,今天我來找你有沒有預感啊?」安鐵問。
「你總是要來的,該來的總會來。」李海軍淡淡地說,他沒有問安鐵什麼時候從監獄出來的,就像安鐵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也沒有問安鐵瞳瞳的事情,更沒有問安鐵的打算。這讓安鐵覺得輕鬆,安鐵現在只想跟李海軍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沒有人比李海軍更瞭解安鐵,能有一個像李海軍這樣的朋友,安鐵覺得很欣慰。
可安鐵從李海軍輕鬆的語氣裡還是看出了李海軍的寂寞,他後面的那句話沒有說,那句話應該是:「該走的總是要走!」
「六安瓜片是安徽的好茶,剛上市不久的,用香茗山上的泉水泡的,這裡不僅風景好,水也很好,用來泡茶最好,感覺味道怎麼樣?」
「醇香馥郁,挺好,這山不錯啊,還有這麼好的泉水,一般北方的山,水很少,不像南方的山到處都有水。」
「嗯,一座山要是沒水就沒有了靈氣,這裡還好。」李海軍抬頭看了一眼院子裡的桃花,然後說。
「暈,你對茶還越來越有研究了。」白飛飛在一旁道。
「一壺好茶,在清明的時候採摘,要第一遍的嫩芽,還要碰到雨水適度滋潤,然後炒制,最後還是好水泡開。都需要恰到好處,早了晚了都不行,這都是學問。」李海軍淡淡地笑著,然後低頭吹了吹杯子。
「暈死,你這杯子裡也沒有茶葉,你吹什麼?」
「植物尚且如此,還好,人還有記憶,有意識,許多東西其實可以在記憶裡存活,你在或者不在,只要你認為她在,她就一直在。我認為杯子裡有茶葉,你沒看到而已。這話是山上的空明師傅跟我說的,不是我說的,呵呵。」李海軍笑著說。
「越來越神叨叨的,我看你呀,還是搬到市內去住得了,省得在這裡老是跟和尚在一起,都神經了。」白飛飛說。
「在這裡呆著也好,我們有空以後都常來這裡接受一下心靈的洗禮。嘿嘿。」安鐵心裡一動,接過白飛飛的話茬說。
三個人閒聊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李海軍吩咐小張買酒做飯,飯菜很簡單,酒是干紅和啤酒,三個人開始是喝紅酒,然後喝啤酒,一直喝到半夜,安鐵和白飛飛都有點喝多了,李海軍卻十分清醒,因為李海軍沒怎麼喝,李海軍說他現在本來是不喝酒的,但安鐵來了肯定要喝一些。
「不喝酒你不覺得沒意思嗎?」安鐵問。
「酒不過是興奮劑,它催生你的**,但卻總是用幻覺麻醉你。其實,你可以通過沉思來獲得力量與夢想,這個更真實,酒經常使我們不真實,我現在是真的不太喜歡喝酒了。」李海軍在皺著眉頭喝了一些酒之後說。
「唉,李海軍,你是不是真的跟和尚一起呆久了腦子出了問題呀,說話雲山霧罩的。」白飛飛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面色緋紅,有些醉了。
「白大俠,你喝多了,少喝點。」李海軍笑笑說。
「你總是那麼清醒幹嘛?你真的清醒嗎?我知道你現在沒事經常拉二胡,來,拉一個我聽聽,來一個二泉映月!」白飛飛用她那好看的手在炕上拍了一下,然後指著牆上掛著的二胡說。
李海軍什麼也沒說,取下牆上的二胡就自顧自地拉了一曲《二泉映月》,李海軍拉完《二泉映月》,三個人一下子鴉雀無聲,那纏綿悱惻的調子,讓人心裡一陣陣發毛,似乎有無數心酸的過往都蘊含在這兩根情弦之中。
「你什麼時候學會拉二胡的?怎麼學拉這個東西了?」過了一會,安鐵問。
「已經學了好幾年了,拉得不好。二胡這個東西挺有意思,兩根弦,一陰一陽,卻能拉出那麼多變幻無窮的音樂,陰陽唱和,就是一個世界。」李海軍一邊調弦一邊說。
「你拉就拉,拉得那麼悲慘幹嘛?拉個激昂點的。」白飛飛又那手指著李海軍道。
了一會弦,李海軍又拉了一首《萬馬奔騰》。
這一次,白飛飛的情緒似乎好了很多,等李海軍的《萬馬奔騰》一拉完,白飛飛竟然躺在安鐵的腿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