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鐵望著遠處的海面,過了一會,回頭看著白飛飛,目光裡滿是無奈與歉意地道:「是,她懷孕了。」
白飛飛怔怔地看著安鐵再也說不出話來,然後走過來坐在安鐵身邊,也看著大海發呆。
一會,安鐵有些靈魂出竅地叫了白飛飛一聲:「飛飛……」
白飛飛「嗯」了一聲,等著安鐵往下說。
安鐵在礁石上找了一個貝殼,扔到海裡,海面「咚」的一聲,響起一片小小的水花,然後海面又歸於平靜。
「你說,我是不是活得非常不知所謂,有時候,我覺得生活經常會給你開一些冷峻的玩笑,讓你措手不及。」安鐵感覺自己的聲音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
「你覺得有些迷茫?你是快要做父親的人了,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白飛飛也聲音幽幽地說。
安鐵說:「我現在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要遠行的人,知道我現在心裡的感受嗎?」
白飛飛也在礁石上撿了一個貝殼,扔進海裡,海面「咚」的一聲之後,同樣迅速恢復了平靜,此時的海灘很靜,很清涼。然後,白飛飛安靜地問:「什麼感受?」
安鐵說:「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我怕以後突然發現你和瞳瞳不在身邊了,感覺世界突然變小了,路變窄了。」
安鐵說到這裡,感覺白飛飛好像歎了一口氣,然後白飛飛就把手伸過來,握住了安鐵的手說:「別這樣,你感覺路變窄了,但實際上是路變長了,你是感覺身上突然有了一個你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的一種責任吧?」
安鐵「嗯」了一聲,茫然而有很嚮往似的說:「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能有一個孩子?」
白飛飛說:「那是因為你覺得自己一直還沒長大。」
安鐵嘿嘿笑了一聲:「可我已經快30歲了,有時候,我還感覺自己老了,以前,我哪裡都想去,看你可以一個人去那麼多地方,心裡還很羨慕,心裡想總有一天等有時間的時候,我也要到處去走走,可現在我哪都不想去,就想在家裡呆著,每一個地方都是同樣的面孔,所有的城市與鄉村都一樣,一個面孔,沒有感興趣的事物,沒有新鮮的東西能吸引我,心裡越來越平靜,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就是老了?再也沒有以前那種總是夢想去遠方的浪漫想法了。」
白飛飛笑了笑,拍了拍安鐵的肩膀說:「別想那麼多了,實際上遠方現在就在你心裡,而不是在遙遠的地方,所以,你成熟了。」
安鐵啞然失笑道:「一個男人快30歲了才成熟?!」
白飛飛長舒了一口氣,想了想,說:「要我看啊,男人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男人娶老婆其實也不光是給自己生兒育女,更多時候,老婆是一個男人小媽,嘿嘿。」
安鐵愣了一下,笑道:「你是說,是個男人都有戀母情結啊,嘿嘿。」
白飛飛擺擺手,道:「錯!這不是戀母情結,這是回歸,你懂嗎?」
安鐵道:「回歸?回歸到哪?回歸到野人的時候,男人要女人領導著?不會吧?男人骨子裡原來這麼軟弱?」
白飛飛頗具玩味地看看安鐵,沒說話,兩個人一下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白飛飛看看安鐵說:「怎麼?我說男人一直是長不大的孩子你服氣?」
安鐵笑笑說:「操!跑題了吧?」
白飛飛若有所思地說:「嗯,好像是跑題了,可這也與的困惑有關係啊,你想啊,你現在已經是個准爸爸了,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一個男人做了父親,他就會迅速成熟起來,也能學會包容。比如說,你的孩子犯了錯,你會不要他,掐死他嗎?」
安鐵道:「行啦,白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現在並不是困惑,我是覺得我他媽越來越陰鬱了,一些單純的東西往往伴隨著一個人的成熟而破滅,我雖然不是完美主義者,可我期待,對什麼都期待,可能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白飛飛雙手抱著肩膀,看著蒼茫的海面,說:「沒有必要這樣,順其自然吧,既然老天如此厚待你,賜予了你一個孩子,你就應該好好珍惜,如果我要是有一個孩子,我就會很知足了。」
安鐵聽了白飛飛的話,心底生起一絲悵然,看看白飛飛,說:「你不要拐彎抹角地勸我了,我現在很清楚我該怎麼做,可我就是覺得對不起你,你大方得讓我覺得你都不像個女人了,唉,真搞不懂你。」
白飛飛打了個響指,道:「對了,這個就是我!你不覺得我很偉大嗎?嘿嘿。」
安鐵道:「偉大!像女神一樣偉大,在你面前我都有點自慚形穢。」
白飛飛從海灘上撿起一隻貝殼,退後幾步,把貝殼丟到安鐵身上,笑嘻嘻地說:「行啦,還自慚形穢呢,我看你還是趕緊把孩子他媽照顧好!哎,我餓了。」
安鐵仰了一下頭,然後說:「走,飯去,沒想到女神還是要食人間煙火啊。」
白飛飛又朝安鐵丟過來一個貝殼,對安鐵嫣然一笑,然後兀自朝自己的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在前面帶路,今天你請!」
中午,安鐵和白飛飛吃完飯以後就回了單位,安鐵剛在辦公桌前坐一會,劉芳和陳紅就吃飯回來了,陳紅首先對安鐵說:「主編大人,吃飯沒啊?」
安鐵道:「吃過了,剛回來沒一會。」
陳紅上下打量了一下安鐵,狐疑地說:「哎,你不會是騙我們吧,你現在是不是餓著呢?哎呀,也沒多大點事嘛,一個破電台,有什麼大不了的,經營的那麼不景氣還挑三揀四的,依我看啊,秦楓到了哪都是人才,何必在乎他們呢。」
陳紅說到這,劉芳趕緊給陳紅使了個眼色,然後對安鐵說:「安鐵,你來我辦公室一下,我跟你聊聊,別聽這丫頭胡說八道。」
陳紅嘟著嘴,道:「本來嘛。」
安鐵跟著劉芳進了她的辦公室以後,劉芳和安鐵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給安鐵泡了杯茶,道:「安鐵,秦楓的事我都聽說了,你也別發愁,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安鐵對劉芳道:「沒事,你看你們緊張的樣子,其實陳紅說的也對,她們那個破電台,要是光靠工資得餓死,我以前就勸過秦楓乾脆辭了算了。」
劉芳道:「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我看秦楓的事業心挺強的,估計這次對她打擊挺大,畢竟秦楓現在擁有的這些是秦楓這麼多年奮鬥得來的,一個女人能在事業上斥得這麼樣的成就,太不容易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安鐵道:「嗯,我知道,我也就愁她那性格,太好強,對了,劉芳,你不是在廣電局有熟人嗎,能幫我疏通一下嗎,花點錢沒什麼,我希望秦楓這事,廣電那邊能手下留情,再怎麼說,秦楓在那工作那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劉芳頓了一下說:「這個事找朋友不好辦,這樣吧,我回頭跟廣電局的朋友通個氣,探探他們對秦楓的態度,然後我們在一起想辦法,有消息我再告訴你,這事花點錢那是肯定的,你放心吧,我會盡力的。」
安鐵連忙道:「謝謝了,花多少錢倒是無所謂,只要能讓這個事情過去就行。」
劉芳點點頭,說:「估計也沒什麼大問題,只要不追究什麼刑事責任就好說,秦楓那麼年輕,哪幹不是干啊。」
安鐵愁眉苦臉地看了劉芳一眼道:「那先謝謝了。」
劉芳道:「謝什麼謝啊,這事誰攤上誰難受,秦楓的眼光也真不錯,找了你這麼個體己的老公,呵呵,安鐵啊,秦楓的事情也是一個教訓,你以後還真得注意點,現在這裡就咱倆你也別跟我外道,天道公司的事情我也知道,也沒什麼,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況且天道公司做得確實不錯,我私下裡勸你一句,千萬不要讓別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
安鐵聽完劉芳的話,心裡暗暗吃了一驚,看看劉芳,笑道:「你放心,我會把事情做好的,在這裡先謝謝你,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劉芳笑笑說:「嗨,跟我還客氣什麼,別說那麼多了,我就是給你提個醒,秦楓的事情一會我就聯繫一下,你等我消息吧。對了,過兩天選秀活動就要總決賽了,準備沒問題吧?」
安鐵說:「沒問題,選秀活動已經一切準備完畢,婚禮文化節的事情也準備妥當了。」
安鐵出了劉芳的辦公室,心裡陡然沉重起來,看來天道公司的事情也瞞不了多久,最好先把決賽和婚禮文化節給整明白,以後盡量少用報社的資源。天道公司現在的資歷,在大連絕對算的上數一數二了,即使不用報社的資源,獨立生存也沒有任何問題,想到這裡,安鐵的心情又好了很多,看來自己這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事業是一個男人在社會上混下去的資本,有了天道公司,安鐵對以後的發展還是很有信心的。
下午,安鐵去給周翠蘭寄了一萬塊錢,安鐵剛從郵局出來,劉芳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在電話中,劉芳說秦楓的問題現在已經出結果,情況估計不是太嚴重,廣電局那邊的意思暫時好像是要對秦楓停職審查,安鐵聽到這個消息,呆了好一會,心裡歎了口氣,一直沒說話。
掛了電話以後,安鐵開著車轉悠到了秦楓家的樓下,安鐵拿出手機,撥了秦楓手機,可電話響了半天,還是沒有人接,接著,安鐵又打了幾遍秦楓家的電話,結果還是一樣,安鐵下了車,仰起頭看了看秦楓家的陽台,打算上去看看,秦楓到底在不在家,別再因為情緒不好出什麼問題。
安鐵上去以後,敲了幾下房門,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安鐵又大聲叫了幾句,裡面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安鐵有些沮喪地轉過身,剛下幾級台階,就聽到自己兜裡的鑰匙嘩啦一聲響了一下,才記起自己有秦楓這裡的鑰匙,安鐵便返回去,拿出那串鑰匙,打開了房門。
16「水中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