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鐵看著瞳瞳,心頭驟然一緊,往小屋子裡望去,只見李海軍一動不動地躺在小床上,床上攤著了卓瑪的信,在那此信封和信紙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
安鐵推了一下瞳瞳,快步來到李海軍身邊,搖晃著李海軍的肩膀喚道:「兄弟,你怎麼了?」
看見李海軍緩緩睜開眼睛,安鐵才鬆了一口氣,這時,瞳瞳也來到了李海軍身邊,手腕上的鈴鐺一響起來,李海軍掙扎著坐起身,眼睛發直地看著瞳瞳,嘴裡喃喃地說:「是卓瑪回來了嗎?」
瞳瞳抓住安鐵的手,看著李海軍,說:「海軍叔叔,我是瞳瞳啊。」
李海軍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躺倒在床上,左手一顫一顫的,安鐵注意到信封和信紙上的血好像是從李海軍的手指裡流出來的,那些血滴有的是剛滴上去的,有的已經乾涸成黑紅的顏色。
瞳瞳一直處於受驚的狀態中,愣愣地盯著李海軍和床上的那些沾著血的信,安鐵不禁後悔帶瞳瞳過來,對瞳瞳輕聲說:「丫頭,你先去外面呆會,你海軍叔叔可能喝多了。」
瞳瞳抓著安鐵的手,有些恐懼地看看那些沾著血的信紙,好半天才說:「那些血是怎麼回事啊r?」
安鐵看一眼緊閉著雙眼的李海軍,對瞳瞳說:「聽話,先出去呆著,我問問他。」
瞳瞳還是固執地站在那沒動,伸出一隻手想拿起一封信看看,這時,瞳瞳突然輕聲尖叫了一下,迅速把手縮回來,安鐵拿起瞳瞳的手看了一眼,只見瞳瞳的手指流出了一滴血,安鐵一道:「怎麼搞的?」
瞳瞳咬了一下嘴唇,看著剛才手觸摸的那封信,說:「那裡好像有一根針,我被扎到了。」
安鐵定睛一看,在那堆信中的確有一根細長的針,安鐵拿起那根針看了一下,那根鋼針已經斷成兩截,這只是針尖的部分,安鐵迅速拿起李海軍的手,李海軍的食指紅腫得不成樣子,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針眼,讓人看了頭皮直發麻。
瞳瞳見了趕緊摀住嘴,眼淚迅速從眼睛裡流出來,安鐵看看瞳瞳,啞著嗓子帶著毋庸置疑看的口吻說:「丫頭,我來問問你海軍叔叔到底怎麼回事,你在外面等我。」
瞳瞳輕輕點點頭,猶猶豫豫地走出了這個小屋。
安鐵把小屋的門關上,扭頭看看躺在床上醉醺醺的李海軍和散落在床上的那此沾著李海軍鮮血的信,這時安軼又嗅到了一股奇異的香氣,這種香氣在床上那些信件的梅花型血滴的襯托下,使整個屋子瀰漫著香艷與磨爛的感覺。
安鐵又搖了搖李海軍,道:「兄弟,你到底怎麼了?你振作點。」
李海軍瞥了安鐵一眼,有氣無力地也說:「你走吧,不要管我。」
安鐵把李海軍拉起來,拿著李海軍佈滿針眼的手指,道:「你這是幹什麼?自殘?還是悼念卓瑪?」
李海軍的手指顫動了一下,目光渙散地看看安鐵,淡淡地說:「你走吧!」
安鐵鬆開李海軍,道:「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你現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李海軍嘲諷地看了安鐵一眼:「你說我應該怎麼下去,你指導一下我的生活?」
安鐵啞口無言地站在那裡,呆了一會,有此傷心地說:「你怎麼這麼一蹶不振?這個世界不只是有愛情,還有親情,你還有父母和朋友,你別搞這種小男生和小女生殉情自殺一類的把找好不好?」
安鐵剛說完,李海軍又迅速躺倒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然後不管安鐵在說什麼,從此一言不發。
安鐵站在那裡看了李海軍好一會,最後說:「兄弟,桌瑪雖然不在了,可周圍還是有許多愛你的人,生活還要繼續,你要保重!」
然後,安鐵黯然地走出李海軍的小屋,瞳瞳馬上就迎了上來,瞳瞳的眼睛紅紅地看看安鐵,說:「海軍叔叔到底怎麼了?」
安軼說:「走吧,咱們先回去。」
這時,李海軍的表弟也來了過來,有些無奈地說:「安哥,你進去也不管用吧?唉,我表哥這次可毀了,誰說也聽不進去,你說到底怎麼辦呢?」
安鐵想了想,說:「他現在這狀態非常不好,你要盯緊點,經常進去看看,有事趕緊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李海軍的表弟說:「行!我知道了,安哥,要不我找我舅舅和舅媽過來勸勸我表哥好不好。」
安鐵一聽,道:「不行,現在海軍的情緒很不好,他爸媽都那麼大歲數了,見到兒子現在這副摸樣,別再急出病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先不能跟他們說。」
李海軍的表弟想了想,說:「唉!我知道了。」
安鐵帶著瞳瞳走出過客酒吧,瞳瞳就一直沒吭氣,等安鐵和瞳瞳上車以後,瞳瞳坐在副駕駛上擺弄著手腕上的鈴鐺,這時,車裡面靜的只剩下鈴鐺清脆的響聲,安鐵開著車上了馬路,也沉默不語地在那開著。
過了一會,安鐵拍拍瞳瞳的手,說:「丫頭,咱們回家?」
瞳瞳眼淚汪汪地抬起頭,說:「海軍叔叔是不是還在為卓瑪傷心,才搞成現在的樣子?」
安鐵沉吟了一會,說:「嗯,這麼大的打擊,一時半會也過不去啊。」
瞳瞳吸了一下鼻子,說:「叔叔,我也想卓瑪,我一看見海軍叔叔就看想起卓瑪死的那天晚上,心裡特別難過。」
安鐵歎了口氣,道:「別想了,人死不能復生。」
瞳瞳擦了一下眼睛,把手放在安鐵的腿上,看著安鐵說:「我陪你喝點酒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心情也不太好。」
安鐵看看瞳瞳,頓了頓,說:「好,去找個酒吧吧還是去吃飯?」
瞳瞳想了想,說:「我們去海邊吧,到便利店買點酒,在海邊喝。」
安鐵有些壓抑瞳瞳今天的舉動,瞳瞳今天說話的語氣宛如一個成年人一樣,而且安鐵現在發現瞳瞳叫自己叔叔越來越少了,安鐵猶豫了一下,說:「行!跟丫頭去海邊喝酒。」
安鐵找了個便利店買完酒和一些小吃,然後帶著瞳瞳往附近的一個海灘開去。
到了海邊,安鐵停好車,在車裡找了一條毯子,把毯子鋪在一塊比較平整的沙灘上,和瞳瞳席地而坐,一人拿著一罐啤酒開始喝了起來。
喝了幾口酒,安鐵和瞳瞳的話就多了起來,瞳瞳拿著易拉罐,往小巧的嘴裡灌了一口酒,就皺著眉頭和鼻子吐一下舌頭,似乎對啤酒的苦澀始終不太適應。
安鐵摸了一下瞳瞳的頭,說:「覺得難喝就別喝了。」
瞳瞳道:「不,我要喝,其實我也知道的,喝酒的人不見得是喜歡喝酒,而是心情原因占很興大比重。比如說吧,叔叔一有不開心就喜歡喝酒,可平時基本上一點酒也不沾,可能是喝酒能調節情緒也不一定呢。」
安鐵被瞳瞳一本正經的理論給逗樂了,笑道:「小丫頭說話一套一套的,嘿嘿。」
瞳瞳正色道:「我再一次跟你聲明,我已經是中學生啦,不是小丫頭!」
安鐵忍住笑,道:「好好好,瞳瞳是大人了,都能喝酒了。」
瞳瞳一聽,拿起易拉罐,學著安鐵的樣子,使勁往嘴裡倒了一大口酒,然後用手摀住嘴,把那口酒喝藥一樣咽進去,舔一下嘴唇,挑釁似的看看安鐵說:「怎麼樣?」
安鐵對瞳瞳豎起大拇指,道:「牛!我干了。」
瞳瞳微笑著看安鐵把手裡的那罐啤酒喝進去,擋手道:「真棒!」說完,瞳瞳把身子一歪,躺在安鐵腿上。
安鐵藉著海灘上的微弱燈光,看到瞳瞳的面色緋紅,星眸閃動地抬頭看著安鐵,把毯子上拆開包裝的小食塞進安鐵嘴裡,安軼故意做出要把瞳瞳的手吞進去的樣子,瞳瞳把胳膊一縮,咯咯笑著。
過了一會,瞳瞳的話越來越少,躺再安鐵一腿上望著天空,說:「星星好高啊,已經是秋天了。」
隨著瞳瞳的話音,一陣涼爽的海風吹在兩個人身上,瞳瞳瑟縮了一下身子,偎進安鐵的懷中,吐氣如蘭地對安軼、說:「我喜歡秋天!和秋天的落葉和大海。」
安鐵聽了瞳瞳的話,有些動容地說:「是啊,秋天了,秋天很美,和丫頭一樣美,嘿嘿。」
瞳瞳把臉貼在安鐵的胸口上,突然莫名其妙地也哭了起來,哭得安鐵有些摸不著頭腦,暗想,這丫頭也太多愁善感了,一提起秋天就哭了?
安鐵摟著瞳瞳,輕拍著瞳瞳的脊背,問道:「怎麼了?怎麼哭了?」
瞳瞳抽噎著說:「我想卓瑪,我想爸爸,他們都不在了,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安鐵心頭一緊,安慰道:「別想了,沒準他們在更好的地方。」
瞳瞳吸吸鼻子,看一眼遠處的大海,說:「其實我是看到海軍叔叔對卓瑪的感情,我很感動,我覺得卓瑪雖然死了,可是她很幸福,她還有海軍叔叔在想著她,為她流血。我很羨慕卓碼,她敢愛敢恨,能為自己的追求去死,我覺得我太怯懦、太膽小了,叔叔,你覺得我是不是這樣?」
安鐵聽完,一下子愣在那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安鐵動了動喉結,有些困難地說:「這怎麼能一樣呢,丫頭還沒到卓瑪的年齡,再說,你現在沒有經歷的事情多了,別瞎想。」
瞳瞳盯著安鐵看了看,有些黯然地把眼睛對著大海的方向,幽幽說:「可我覺得我是這樣,我的勇氣還不夠。」
安鐵聽完瞳瞳這句自言自語的話,也望著遠處的海面,耳邊充斥著海浪的湧動和瞳瞳手腕上的鈴音,神思有此恍惚。
這時,瞳瞳坐回到毯子上,拿起一罐啤酒,笑著對安鐵說:「來!我們再喝!」
安鐵搖頭苦笑了一下,暗想,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一驚一咋地也還想喝酒,便道:「喝完這瓶不能再喝了,知道不?」
瞳瞳掘起嘴,道:「放心吧,我明天還要上學呢,不會喝醉的。」說完,一隻手繞上了安鐵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