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進白飛飛的圈套後,大強輪番向女人們敬了一圈酒,除了白飛飛、趙燕和陳紅喝乾自己的杯中酒之外,劉芳和秦楓找了個借口自己沒喝卻讓大強喝乾了。大強似乎還不是很過癮,又跟桌上的男人們喝了一圈。
跟小孫喝酒的時候,大強拿腔拿調地說「小孫好好幹!以後前途不可限量!」說完逼著小孫喝乾。
小孫紅著臉說:「周總,我不會啊,喝了這杯酒就出不了門了。」
大強眼睛一瞪:「周總敬你的酒你也敢不喝?男人不會喝酒就跟女人不會化妝一樣,沒法出門。不會喝就得多練習!」
陳紅馬上反駁:「誰說女人不化妝就出不了門?你大謬!」
大強呵呵笑道:「我不是說不化妝就出不了門,我是說不會化妝,差一個字意思就差大了,比如說,你不化妝,你就把功夫放在修心上,本色自然,心靈美,這更有難度。」
陳紅故意小臉一板道:「你小子是不是拐著彎罵我長得醜啊?」
大強趕緊說:「不敢不敢,我的確是覺得你本色自然,有人格魅力。」
陳紅笑著罵道:「你小子那學的這套啊,還人格魅力,就跟那些個局的那小官員似的,剛當個處長就覺得自己是玩政治的,不遵紀守法,卻天天把人格魅力掛在嘴邊,切!」
眾人鬧了一會,大強一看酒喝得差不多,讓服務員打開音響開始鼓動趙燕跟王一跳舞。這時,劉芳說她家孩子還在家要先走,一聽劉芳要走,秦楓也跟著說自己晚上還要上節目也要跟著劉芳一塊兒走,白飛飛一聽秦楓要走,也站起來說:「不早了,頭都暈了,我跟你們一塊走。」
秦楓看了看白飛飛說:「你再玩會兒吧。」
白飛飛堅決地說:「不玩了,頭暈,一起走吧。」
劉芳一帶頭要走,陳紅、王一也紛紛起來告辭。大強似乎也沒了興致,嘴上咋咋乎乎地說:「怎麼這麼早就走啊,還沒跳舞吶。」嘴上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穿衣服。
王一主動說:「我送陳紅走吧,劉芳跟我不同路。」
大強說:「我和趙艷和小孫一塊走。」
陳紅對安鐵眨了眨眼,笑著說:「你小子艷福不淺啊,美女都歸你了。」安鐵咧著嘴笑了笑,心裡直叫苦。
每一次組織聚會總要費挺大的勁,聚會一完,說散人總是呼啦一下就散了,退得比潮水還快。把劉芳送回去後,安鐵頭也沒回地對著後坐正在親熱說笑的白飛飛飛和秦楓說:「白大俠,我先送秦楓,然後再送你好吧?」
白飛飛不經意地說:「不用了,剛想起來,我還要到附近看一個朋友,不順路,我就在這裡下吧,你送秦楓就行了。」
秦楓說:「送你吧,這麼晚了?」
「不用,你們走吧,別管我了。」白飛飛說完,打開車門徑直走了。
安鐵和秦楓看著白飛飛的背影好一會都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秦楓突然說:「要不我也自己打車走吧,你去忙你的。」
「這麼晚我忙什麼忙!你要回家還是去廣電?」說完踩下了油門。
「廣電。」
一路無話,到了廣電摟下,安鐵把車停下,等了一會秦楓卻沒有下車的意思。安鐵看看後視鏡,現秦楓坐在後坐上悄然流淚。
六月的大連,夜晚還是有點涼。一陣風吹過來,安鐵縮了縮脖子,然後把車窗搖上。
安鐵想起與秦楓剛剛認識的日子。
那時候,秦楓已經是這個城市頗有名氣的主持人了。在許多鬱悶而躁動的夜晚,聽著秦楓親切的聲音,飄蕩在**都市的每一個角落,那時安鐵印象中聲音好聽的女人通常都長得不好看,但秦楓的善解人意和對都市生活的那份從容還是讓安鐵很佩服。自從一次採訪認識了秦楓後,安鐵現秦楓就像這個城市一樣,時刻都在給人新奇的體驗,秦楓的美麗和後來相處時秦楓時刻變化著的內心,就像這個動盪的都市一樣,深深吸引著安鐵。
幾乎沒有理由和跡象,安鐵就和秦楓交往上了。愛情的產生總是需要機緣的吧,他和秦楓冥冥中互相聯繫著的那根線是什麼呢?
安鐵想不清楚。他只是想起和秦楓在一起時候,那些飛快流逝的快樂和迷茫的時光,已經容入了自己的生命。和白飛飛不同,在最初和白飛飛相處的一段時間,對安鐵來說,白飛飛就如同一個和他一起站黑暗中那個深淵裡的同伴,當安鐵在深淵裡孤獨地下墜,已經感覺不到光亮和溫度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在身邊說,你落到地了,不用怕,還有我陪著你吶。白飛飛就是這個使他對世界的感官復甦的人。而秦楓是在安鐵回到正常生活的軌道後,使安鐵的細胞開始跳動的那人。
安鐵想起剛認識秦楓不久,他騎著一輛破的自行車,天天到廣電旁邊的中山公園等秦楓。這個海邊城市地勢起伏不平,交通狀況卻很好,很少有人騎自行車。雖然安鐵表面上自負得不行,內心還是很自卑的。他沒有錢,沒有地位,更沒有事業。他不過是同事眼裡剛入行的小記者,一個文化圈裡裝酷耍帥的青年,一個熟人眼裡還算努力上進的外鄉青年。安鐵索性故意把自己打扮得破破爛爛的,一條十幾塊錢的破牛仔褲到現在他還穿在身上,不過洗得到是挺乾淨。安鐵裝得理直氣壯地穿著破衣爛衫騎著一輛破自行車出席各種場合,包括跟秦楓的約會,加上安鐵那種對抗性極強的性格,居然成全了安鐵在眾人眼裡的所謂詩人和藝術家形象。
生性羞怯自卑的盧梭曾經在《懺悔錄》裡說:「我既沒有社交界的派頭,又不善於做出這副派頭,也不慣於受這種派頭的約束,而我偏又不由分說地被拖到社交場中,於是我就想了一個辦法,採取一種我所特有的派頭,免得我學一般的社交派頭。我那種愚蠢而掃興的羞澀怎麼也克服不了。我的羞澀即出於害怕失禮,我就決心去踐踏禮俗,使我的膽子壯起來。害羞使我憤世嫉俗,我不懂得禮節,就裝作蔑視禮節。這種與我的新的生活原則相符合的粗魯的態度在我的靈魂裡成了一種高尚的東西,化為無所畏懼的德性。」安鐵一想起老盧說的這些話就想笑,感覺這話就跟自己說的似的,「難道我現在的處境跟十八世紀老盧鬧思想啟蒙運動時的處境相似?」
如果不是社會現實的無情提醒,安鐵差點就把自己的乖張上升到了思想的高度。我操!我們連十五世紀文藝復興的時代都趕不上,現在那些狗娘養的知識分子除了抄襲論文和男盜女娼之外,基本都成了被體制腐爛的**和土大款養得白白胖胖的蛆。他們一邊獐頭鼠目地拿著納稅人的血汗錢,一邊和既得利益階層打情罵俏,還文藝復興,復他媽的興。
讓安鐵感動的是,秦楓從來沒有嫌棄過安鐵。安鐵經常用他的破自行車帶著樂呵呵的秦楓四處兜風,連一起吃飯和玩,通常都是秦楓堅持付帳,剛工作沒多少錢的安鐵即感到自尊心受到傷害,又很感動,秦楓還總是乖巧可人地安慰安鐵:「你以後達了,可別辜負我啊。」總是使安鐵一個小男人的自尊心在適當的時候得到滿足。那時候,安鐵常常安慰自己,秦楓是自己的老婆啊,跟自己的老婆不用這麼計較吧。實際上他常常在心裡計較,唯一能做的只有自己加緊努力,幹出一番事業,好好對待秦楓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對秦楓的補償。
安鐵把頭靠在座椅上,出神了半天才被一聲車喇叭聲驚得回過神來,他的車擋了別的車的道,安鐵趕緊把車挪了挪,停下來,往車後坐看了看,秦楓已經擦乾了眼淚,也坐在那裡出神。一向意氣風的秦楓此時已經沒有了神采,美麗動人的臉蛋憔悴了不少。安鐵的心軟了下來。聲音柔和地說道:「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秦楓回過神來,似乎對安鐵笑了一下,說:「不用,我自己上去。」
看著秦楓走進廣電大門的背影,安鐵若有所失地把車開上了大道,安鐵打開車窗,六月的晚風涼涼地吹在臉上,遠處似乎有一隻鳥的影子孤單地閃過,安鐵心裡納悶,哪來的鳥啊,很多年沒在城市看到過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