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華佗便尋機會告訴蘇佩他父親蘇不韋雖然對流亡江湖有所意動但事關重大一時不能決斷。說至少要等三天後為蘇佩賀過滿月酒後再說。蘇佩雖能體會父親安定後成家得子後對幸福生活的憧憬但想想迫在眉睫的災難又讓他恐慌不已。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蘇佩憤懣地蹦出一句來也沒有在意這是出自多年後孔融的兒子嘴裡。
華佗正抱著這個小怪物他聽到了蘇佩的這句話仔細一琢磨就知道其中的意味了。他臉上古怪地變換著顏色:懷裡這個小東西的識見確實太可怕了。從握玉降生到不滿月便能成言——他還不知道出生就吐人言樣樣都透著怪異。俗稱怪異即為妖這種東西出世向來是大凶之兆。他也聽老友說近來的天象大異於平常主天下震盪但天無絕人之路中間所含的一線生機也已經出現了。所以他有意往京城方向走通過他一路行來的所見所聞知道亂世之兆已然形成。也聽聞京師屢有雌雞轉雄、宮殿遭雷火等異狀但樣樣比起懷裡這個小傢伙都不知道正常多少倍了。此時他也能體會得到當日丫鬟的驚怖感受了。看著襁褓裡粉嘟嘟的臉蛋再想想蘇佩所說的話華佗強忍住要將蘇佩丟在地上轉身逃開的衝動。思量再三華佗還是覺得此子雖有異兆但離大凶之兆還遠。看在被尊為「華爺爺」的份上他還真下不去手。
等到自己主意定了華佗再看蘇佩正在盯著自己臉上似笑非笑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似乎被這麼個還未滿月的孩子捕捉到一樣於是只好尷尬地報以一笑。
「別告訴別人我能說話好嗎?我也不想這樣的。」蘇佩無可奈何。
華佗看了看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蘇不韋正在給孩子準備起字——懷瑾於是就將這兩個字寫了下來放在案頭。和華佗談過後他更覺不安但他確實害怕自己多疑了。十幾年的顛沛流離的日子蘇不韋想起來就覺得心酸看看現在家裡的溫馨狀自己忽然有種衝動——打死也不再走了他已經不可能有那種浪跡天涯的勁頭了。但是轉頭想想一家上下男女老幼真的不能因為自己的惰性有所閃失。他將筆放在筆架上不自覺地搖搖頭。這可能就是人生身不由己啊。
「老爺李賢李大人來府上拜訪。」小廝在外面通報。
「李大人?有請。」蘇不韋邊招呼邊整理衣衫。
李賢是蘇謙生前的故吏蘇不韋當初流亡的時候還曾經義助過他。這個時候還不避嫌疑來拜訪這讓蘇不韋很感動於是很快來到會客廳。
「李兄別來無恙。」蘇不韋見到李賢便一揖到底。
「別來無恙。」李賢也是一揖還禮。
寒暄過後李賢道明來意說他是替段大人做說客來的。他先說替朝廷效力也是一個人的本分再說蘇大人和李皓上代恩怨已經了結現段大人憐惜蘇不韋武藝云云。聽得蘇不韋一肚子狐疑又不敢深言只好推托說要三日後給犬子過完滿月宴再作計較。蘇不韋順便邀請李賢屆時來小聚一番李賢應運告辭。
蘇佩這幾天過得膽戰心驚和華佗獨處的時機詢問才知道有個叫李賢的曾來拜訪蘇門家主。李大人走後蘇不韋愁思更重。
「來說是非者即為是非人啊。」蘇佩頓感焦慮甚至覺得給自己的滿月酒就是蘇門得禍的時機。可直覺華佗此時再去勸父親也不可能有什麼大的作用且更添父親的疑竇於是也無可奈何。
「蘇少爺我們能否從你自己身上想辦法?」華佗猶豫了一會兒才問。
「我?什麼辦法?」蘇佩有點不解。
「蘇少爺這些天你是蘇家的重心所在如果你這方面有大的變故蘇家整個的都要相應變化。」華佗道出他的想法到底是有幾十年的經驗人老成精。「對我從醫德人來說人的變化無非是病變或安泰生或死這些。不知道這些線索對你有沒有幫助。」華佗最後在蘇佩的目光示意下說出了這些。
「病變或安泰生或死?」蘇佩小眉頭皺起來仔細計較起如果自己生這些變故蘇家能有哪些反應能夠渡過此厄。反正有華佗在邊上操縱人的狀態在目前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比他更強的了只要是自己如果生病變甚至死翹翹了蘇門到底如何變化。如果自己忽然生病實際上按照現在的樣子有華佗在邊上保障蘇家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客已經請了滿月酒恐怕還是照常舉辦的。如果自己忽然間死了蘇家小公子的滿月酒是不必辦了但是這種打擊對於蘇不韋來說未必就能讓其馬上轉移到應對家族危難上甚至可能會適得其反。不過如果自己裝死倒是有可能獨善其身可是對於蘇氏即將降臨的災禍一無所用。蘇佩還真是犯難難道眼睜睜地看自己家慘遭不幸?
「不可我如此都不能對蘇門有所幫助。」蘇佩頓了頓「只有聽天由命了。」
華佗沉吟著沒有回應。
「華爺爺你趕緊搬出蘇家免受池魚之殃。」蘇佩想了想說到。本來他是要拉住著根救命草的但是即使這樣估計也於事無補還不如索性看天行事。
「華爺爺你相信靈魂不滅嗎?」蘇佩看看華佗欲言又止的樣子便知道他沒有弄明白自己的狀況就這樣別過肯定有所不甘。
「我前世也是不相信靈魂不滅的但是現在這個樣子我也說不清了。我不知你行醫多年是否遇見過同樣之事然而生了就是生了。不過看來命運和我開個玩笑想不到運氣這麼背竟然要落到一個快要被滿門屠殺的家族裡連滿月都過不了。」
「不過我還是不能告訴你我來自何方因為那出了你的想像。」蘇佩一口氣說了這麼許多話感覺很困便昏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知道華佗已經告辭了。雖然心理上有所準備但蘇佩還是怔怔地了一會呆。畢竟這幾天的相處基本上都已經習慣地以為是救命稻草了但這麼一放手感覺自己又無所憑借地漂流起來。這麼一傷懷眼淚忍不住慢慢滑落下來。
「夫人小公子在哭啊。」有個丫環驚訝地對蘇夫人說。
「哇——」蘇佩乾脆不掩飾地哭起來。
今天是蘇家小公子滿月蘇家老幼都早早準備了壽麵和雞蛋等來賀。一晌午管家安排的迎賓小廝腿都快跑彎了。
流水席終於擺上來了。蘇不韋讓蘇夫人抱著蘇佩出來和大伙見面。蘇夫人一襲白衣俏生生地行將出來懷裡抱著滿月的蘇佩眾人同聲賀喜。蘇不韋也公佈了孩子的大名:蘇懷瑾。
忽然間院外一片混亂一隊兵士手持戈矛衝進府內將院子中的人團團圍住。一頭戴武冠的校官為兩副手擁上前手持令箭口稱:奉大將軍令收捕逆黨蘇不韋附逆者一律連坐。眾人大恐懼悲聲大作。
此時又進來一將仔細辨認原來是李賢。李賢遙遙對上蘇不韋:「段將軍以家父性命相脅李某不得不得罪了。」蘇不韋暗暗氣苦。
此時有一孩子朝門口奔去時被旁邊一兵士用矛搶從後背貫入挑起後然後猛力一摔砸在蕭牆上。眾人先被嚇得口不能言有幾個女人當場暈了過去然後大家齊吶喊東奔西突亂作一團。
混亂蘇不韋和一家丁各搶得一長矛舞將起來護住蘇夫人母子往後門突去。蘇不韋為報父仇曾經流落江湖武技雖不能臻得大家境界但憑借武械抵擋三、四兵丁尚能應付。但畢竟兵丁人多
蘇佩在亂軍中目亂神迷暗自叫苦。不一會兒感覺自己脫離了母親懷抱被人攜在腰間快奔走初時耳邊儘是兵士呼喝之聲然後漸漸遠離了那些呼喝聲充耳是風掠過的呼呼聲。他心裡一鬆暈了過去。
當蘇佩醒來的時候他又看見了華佗和虞翻另外還有一個高大的漢子站在一方。
見到蘇佩醒來華佗心下大寬他安排虞翻和那個高大的漢子出去做事獨留自己和蘇佩呆在屋裡。
「我父母和所有蘇家人都遇難了吧?」問這話之前蘇佩強制自己不要哭可是話一出口眼淚馬上湧了出來在紅的眼眶裡不停地打轉。
「包括你父親和你母親在內全族六十餘人全罹難。」華佗說話的時候盯著窗外。「我走的時候安排了裴壯士在你們府上幫忙怕的就是有似今日之禍。救你出來也為你們蘇家留點香火。這個我是和你父親談過的防備萬一而已。此地已經是洛陽城外的龍門裡我帶你去南方如何?」華佗問道。
「蘇家已破似我這等孱弱之軀如何應對這亂世烽火。除了你我別無所托之人。」蘇佩蕭索地應道心說讓你一個人知道我是怪胎沒有把我怎麼樣已經不錯了我可不想再冒險。
「我父親已經為我取下字來我應該叫蘇懷瑾了罷」蘇佩感覺了一下玉珮還在胸口看來這個名字還比較應景。想起半晌前還牽著袍袖望著在目的父母忽然間就人鬼殊途了蘇佩又黯然神傷。
「還不知道你怎麼安置我的身份?」蘇佩想了想問。
「就說是行醫途中撿到的如何?」華佗不假思索地回答。
「成。」
華佗所言的裴壯士據說是華佗某次行醫途中所救當時只剩下半口氣活命後即伴隨華佗雲遊四方雖知道姓但從未和華佗等人談起過自己的名和來歷。雲遊時除了碾藥等事由虞翻代勞外三人粗重的活都由裴某一力承擔。華佗在洛陽時此人言洛陽有其世仇不宜隨華佗和虞翻同行於是就晝伏夜出常與華佗二人保持音訊。待到華佗離開蘇家的時候就讓裴壯士混在家丁隊伍裡蘇佩所見搶到長矛和兵士斗作一團之人便是此豪。
經過再次追問華佗蘇佩瞭解到當時因為母親蘇夫人在亂中受了傷倒於地上於是父親蘇不韋以身回護身中數槍。最後從蘇夫人手中接過孩子拋給離出口不遠的裴壯士然後裴壯士用虛招騙過六個對手後接住自己揚長離開。於是蘇家被屠戮後引火焚燒了院落。
蘇佩得知後又是一番黯然垂淚。他對蘇夫人的敬愛來自出世時本能的母子連心但對於蘇不韋則沒有太多的好惡——或許一方面因為蘇不韋不太親暱自己;另一方面也因為自己怪異地擁有了另一種意識。但此時他才能體會到父親對兒子的呵護和期望。
此仇必定會雪而且要我親手來報!蘇佩暗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