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的早上,天突然間下雨了,越下越大,但沒影響七里村人的好心情.
今天是陳木與冬梅花訂婚的大喜日子,與陳木家沾親帶故的左鄰右舍三親六戚,吃過早飯便匆匆忙的往陳木家裡走,一是想跑去看有些啥事需要幫忙找點兒事情做,第二想看付惠琳給陳木說的媳婦長啥模樣,第三便是等著給陳木的訂婚做見證人。訂婚是個喜慶的日子,大家圍在一起圖的是個熱鬧跟吉祥。
不到中午,陳木家裡裡外外擠滿人,大人小孩一個個臉上寫滿了興奮與快樂。
付惠琳遲遲的還是把冬梅花及她的親人們帶來了,那些在屋簷邊踢毽子的小孩們最先看見,他們停下在玩的遊戲,沖屋裡忙的人和不忙的人大聲叫喊:「快出來看喲……來了……來了……」
小孩子們的聲音猶如平地一聲雷,讓屋裡的人頓時炸開了鍋,他們紛紛往外面跑。早先準備好的鞭炮拿出來點燃,辟里啪啦的響聲中濃煙滾滾紅紙屑滿天亂飛。付惠琳撐著把小雨傘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其次是冬梅花,再後面才是臘月及冬梅花的親人,一個個有說有笑歡天喜地。
陳木在忙著安放桌子,他聽到外面的聲音,半天才慢吞吞的跟出去迎接,臉上有招人喜歡的微笑,但不是為冬梅花的到來,而是為周圍的親人們所流露出的親熱。他經過這幾天私下裡的反覆思考,覺自己沒啥挑剔的只適合冬梅花這樣子的小女人。他對自己的明天有種認命的消極心理。
冬梅花那邊來的親人不算多,把吃奶的嬰兒計算上也不過十幾個人,而迎接她們的隊伍站滿整個屋簷,一雙雙不同類型的眼睛,拿目光老在冬梅花身上不停的瞧上瞧下。冬梅花低著頭大搖大擺的朝陳木家裡走,根本不把周圍的人放在自己眼裡,心想都還不是個人有啥好稀奇好看的?不過給眾人看時間久了,臉蛋上還是多多少少出現一些女孩兒應有的羞澀紅暈。
陳木在後面,擠開圍著的人前去,冬梅花她們已進了屋,於是追進屋同幾個大媽拿茶杯沏茶泡茶倒茶。付惠琳看見了,忙把他拉過去向冬梅花的親人們一個個介紹。陳木有點兒不知所措,偷看旁邊的冬梅花,冬梅花臉上是不易察覺的得意的微笑,很幸福很快樂的樣子。
馬上快要吃飯了,胡蘭進屋看冬梅花,卻不忘對陳木說:「陳木,你四奶奶還沒見來,快去喊吃飯。」
「好的!」陳木說著慌不擇路的忙往外跑,像個突然獲得自由的犯人。
陳木的腳撞在板凳上,他痛,差點兒叫出聲來。冬梅花現後,她想笑,忍住了,但手卻沒有忍住,手不自覺地在陳木大腿上捏了一把。臘月看見乾咳一聲算警告冬梅花的小動作,冬梅花做個鬼臉忙把頭扭向一邊去,隨即縮回手沒敢再對陳木起第二次攻擊。
王香家的門是半敞開著的,陳木站在外面大喊幾聲,沒有回應。
門開著怎會沒有人呢?陳木推開門走進去,房裡光線很暗,但還是立馬看見倒在床前昏迷不醒的王香。
怎會這樣子?陳木慌神了,趕忙上前抱起王香,喊四奶奶醒醒。
王香的人最終是甦醒明白過來,她睜開兩隻乾澀的眼睛,已認不准眼前的陳木是誰,但能靠感覺去猜測。她用僅存的力氣吃力的問:「陳木,是你來喊我去吃飯嗎?」
「嗯!是的。」陳木輕輕的應答著,「四奶奶,您是怎麼了?我帶您去看醫生!」
「你不用麻煩了,我沒生病,只是心頭感覺有點兒累,休息一下會沒有事了的。」王香想努力讓自己從陳木懷裡坐起來,她拒絕陳木對她的一番好意,吩咐道:「你把我放到床上去,我想要先躺會兒。」
「不!四奶奶,您得趕快看醫生,您剛才都已經暈過去了的,」陳木不同意四奶奶的請求,抱起王香準備堅持送王香馬上到衛生院看醫生。他只相信眼前擺著的事實。
王香有點兒生氣了,聲音相對提高了些,她說:「相信我說的話,我真的沒有生病,只是想休息會兒。」
陳木無語,只好把王香放到床上,然後扯過被子給蓋上。
王香好似感覺舒服些了,一指旁邊床頭櫃說:「陳木,麻煩你把床頭櫃夾層裡的東西給我拿出來。」
床頭櫃夾層裡放的是個小木盒子,一個古色古香怕有幾百上千年歷史的黑色小木盒子,蓋子表面雕刻著兩座雄偉的大山,大山腳下涓涓細流小草青青,大山中間有虛無飄渺的霧氣縈繞。下邊寫著似有似無如螞蟻般大小的黑色字「三石匯聚,滴血現世,天地顏色變。」而這些字像繁體草書又似同最遠古的甲骨文,如劍鋒旋轉靈動異常。陳木還認不全上面的幾個漢字。他把小木盒子遞給王香,等王香吩咐該怎麼做。
王香沒有接陳木拿在手中的小木盒子,反而想講小木盒子及自己身世,但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想要馬上見陳家旺,她說:「陳木,你先把小木盒子收藏好,那可是古人遺留下來的東西。」說到這裡停下來開始喘氣,又似聚集體內的力量再要說下去。她目光停在陳木臉上,半天無力說道:「你大爺爺知道小木盒子的秘密,你快去把他叫到我這裡來,我有事情急需想問他的人。」
「呃!」陳木答應著忙轉身往外面跑,他早想出去找人來勸王香到衛生院看醫生了,只是沒有恰當的理由可以讓他的人馬上離開,如今有王香對他的吩咐,自然是啥也沒想就出門朝自家裡跑。
陳木家裡,陳家旺同幾個老人坐在飯桌上邊抽煙邊閒聊著,陳木跑去喊道:「大爺爺,不要聊天了,四奶奶生病躺在床上了,想您馬上去一下。」末了加上一句,「我想送四奶奶去衛生院看醫生,她卻不肯。」
怎是這樣子呢?昨天還好好的呀!陳家旺不敢相信,站起來沒聽陳木後面說些什麼就往王香家走。
旁邊人問清陳木的情況後,一個個沒再說什麼,但腦子裡都有個共同的想法,王香恐怕是不行了。大家不約而同的站起來,都不聲不響的往王香家走。陳木緊跟在後面,手上還拿著王香給他的小木盒子,沒有人知道。他自己似乎也忘記了小木盒子的事兒。
陳家旺坐在王香床沿上,抱起王香不停的喊著王香,要王香醒醒。王香已經不能說話了,她努力半天才睜開兩隻乾澀的眼睛,隨即又慢慢的閉上了,是永遠永遠的閉上了,而她歷經滄桑滿是皺紋的老臉上,依舊停留在幸福的微笑裡,夾雜少許不易被人覺的遺憾……
「你快說話呀?你快說話呀?」陳家旺見王香閉上眼睛不說話,他拚命搖著王香,聲音淒涼悲傷。他情感氾濫是老淚縱橫,「你不能這麼快就離開我的,你說我們的幾個孩子不認我,你要死在我後面要留下來照顧我,你怎忍心說話欺騙我呢?你不能對我說話不算數的……」
6續趕下來的村裡人,聽到陳家旺旁若無人的哭訴,心頭也是澀澀的緊酸,都忍不住要用手去擦濕潤的眼睛。漸漸的,房間裡唏噓一片。以前人們都懷疑王香的四個兒女,都是陳家旺的後人,這因為王香的四個兒女都長得跟陳家旺很相像,但源於陳家旺在七里村的人緣好沒有人說他的閒話,現在陳家旺自己承認與王香間的關係,這讓大家突然明白過來,陳家旺與王香的這一生,真不是這山裡的道德言論所能解析的,大家心裡賦予感歎與理解,更多的是同情兩人所走過的艱難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