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老三十分不滿意,抱拳對李黑娃道:「李大龍頭,你勒個老哥子也看一哈塞,兄弟伙都沒搞倒著喲,你還悶起住啥子,懂不起嗦?」李黑娃早已肉痛,見龔老三慾壑難填,連忙道:「袍哥人家不能把事住絕了!謹防灶神菩薩不保佑哦!」
龔老三面橫肉抽動,好不惱火,轉頭便問:「李老太爺,勒點東西你也真拿得出手嗦?快點把藏到屋頭的銀子金條都拿出來!大家耿直些!」
李黑娃連忙辯解:「龔老弟,我們屋頭哪有啥子金子銀子?逗是勒點東西也被你們搜起迢了——」龔老三眉毛向豎起:「給老子李老太爺你硬是要裝告花兒喊窮嗦?等一哈把桃屋裡頭搜一哈逗曉得你勒個告花兒是不是真的了。」李大福兩兄弟也大聲道:「我們屋頭逗只得勒點東西,!」
李黑娃連聲哀求:「龔老弟,陶屋頭和樓你們不能來喲,裡頭有花大爺的東西哦!」龔老三道:「給老子哪有啷多計較?樓也要搜,肥豬沒得,哪逗只好抱童子了。」
回頭叫馬大麻子道:「麻臉的兄弟伙,你給老子帶人切搜!」四處找了一下,卻不見馬大麻子的影兒,原來馬大麻子適才藉著搜柴房,便藏在了柴堆裡,他十分害怕被李黑娃一家人認出來。要真讓李黑娃給認出來,他非得把自己活撥了不可。
龔老三「噫」了一聲道:「給老子,麻臉的兄弟伙迢倒哪切了?」一個土匪道:「我好嗆看倒他鑽倒放柴的屋頭,逗沒出來。」龔老三罵道:「給老子,一正場合逗梭邊邊兒嗦?老子一哈兒把他揪出來,再來理麻他。」回頭對丁胖墩兒道:「丁老弟,你帶人排扇子,到桃屋和樓高地切搜一哈,旮旮角角都要搜交,有谷子擔谷子,有童子抱童子,沒得童子劫觀音。給老子勒回老子們算是客氣的了!」似乎又想起一件事來,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簽紙,只見紙畫著一個人的頭像,道:「丁老弟,龍頭大姐說『要是請得倒李小姐,那其他啥子東西都可以不要了』,這是李小姐的臉貌兒,你一哈兒要把李小姐找倒,我們請回切。」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紅紙:「勒是貼子,一哈兒走的時候巴到桃屋門口。」
丁胖墩兒答應一聲,接過貼子,看了看塞入懷中,帶領眾匪「光堂」一聲將中堂的大門撞開,一窩蜂的湧入,先是在中堂及兩邊的廂房裡亂搜。
李楊氏和李涵芳在二樓的一間閣子裡商量如何藏身。這時聽見龔老三叫人來搜中堂和二樓的閣子,還指明要帶走李涵芳,李楊氏嚇得大驚失色,形勢緊迫,李楊氏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地方讓女兒躲藏,連忙把李涵芳藏在一個大衣櫃裡。
李黑娃見土匪們將中堂的大門砸開,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喊起來:「棒老二打搶人了!」李大福兩兄弟也大叫:「棒老二搶人了!」李氏父子希望近旁的山民聽見呼救便會前來相助,哪知叫了半晌,也不見有什麼動靜,原來李黑娃平時對鄉民們多有欺壓,此時即便是聽見,也多是幸災樂禍,豈有前相助之理?
龔老三笑道:「給老子喊啥子喊?再喊硬是不怕兄弟伙短利子嗦?」李黑娃父子見龔老三面目凶暴,還真怕給他割了舌頭,一時嘿然無語。
不一會兒,眾匪搜完中堂和兩邊的幾間廂房,便爭先恐後的樓。李黑娃父子見匪徒們個個荷槍實彈,知道抵抗也無濟於事,只得將槍都放下了,任由這些人搜去。
丁胖墩兒搜進閣子裡,見李楊氏坐在一張水青槓圍子架子床,雙目紅腫。便道:「呃!老太婆還坐倒起爪子,起來塞!床高頭躲沒有躲得有人?床腳腳有沒有人?我們龍頭大姐說了,只要李小姐跟我們切耍一哈兒,我們啥子都不拿。過幾天,你們拿五百大洋過來要人逗要得了。」李楊氏又驚又慌道:「你們不能搜我的房圈屋哈!」
丁胖墩兒罵道:「死老太婆!你管得我們啷個搜?拉母豬也拉不到你塞!」一個土匪伸手便要打開衣櫃。李楊氏拚命的撲了過去,擋在衣櫃之前,大聲哭道:「衣櫃你們不能搜!你們不能搜!」丁胖墩兒罵道:「哪個說的不能搜?老子偏要搜一哈,死老太婆,你給老子站開點哦!」說罷將李楊氏一把推開。正在這時,只見衣櫃豁地打開,卻是李涵芳聽見母親哭訴,再也忍耐不住,自行打開衣櫃,從裡面鑽了出來。
丁胖墩兒等人忽見一妙齡女子從衣櫃裡鑽出來,嚇了一跳,轉眼卻見她長得花容月貌,粉面含威,杏目圓睜,倒也吃了一驚,他趕緊從懷裡掏出紙來,瞅了瞅紙的人像,只見人像雖然畫得凌亂不堪,卻有七八分和這女子相似,便打個哈哈道:「野!恁給漂亮的姑娘兒躲倒衣櫃頭,還是鑽出來看起安逸些嘛。看來你逗是李小姐了,龍頭大姐喊明瞭要找倒你。」說罷不懷好意的盯著李涵芳身亂瞧。
李涵芳冷冷的道:「你們不是要牽票子嘜,把我們屋頭的東西都放回切,我跟倒你們切!」李楊氏撲過來抱著李涵芳哭道:「芳芳勒,你啷個各人迢出來嘛。你跟倒他們切,媽啷個放得下心來哦!」李涵芳安慰母親道:「媽,你別怕,沒得啥子事。」
丁胖墩兒倒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有些結巴地道:「你,你,你硬是要跟倒我們走,說的是真的嗦?」李涵芳冷笑道:「本小姐未必還說假話哄棒老二嘜?你們勒些棒老二安不安得?」
丁胖墩兒給他說得不好意思,轉過頭對向個土匪道:「既然李小姐都恁個說了,你們還等啥子,請李小姐下樓塞。」兩個土匪過來扭住李涵芳的雙手。李涵芳使力一掙道:「我各個曉得走,不麻煩你們!」
兩個土匪大眼瞪小眼道:「野!小婆娘兒還歪吶!走嘛!」李涵芳當先走出閣子,只見李黑娃和李大福兄弟都傻了一般看著自己。李黑娃滿臉傷痛的問:「芳芳,你硬是要跟倒起他們切嗦?我當老漢兒的一點都照顧不到你,活起都丟人哦!」說罷兩眼直流淚。
李涵芳勸他道:「老漢兒你莫傷心,他們說龍頭大姐找我耍幾天,沒得啥子事得。過兩天你喊人來接我回來逗是。」李黑娃又哭道:「你舅舅一走逗是大半個月,要是他待勒點,又不怕得了。」李涵芳冷冷的道:「舅舅只曉得做生意,還會管我們嘜?」李楊氏也在一邊流淚歎氣,一邊跌足。
原來花雨農自個月在李黑娃壽宴告辭之後,一走二十多天,也沒個音訊。因此李黑娃家出事,想來他也毫不知情。
李黑娃擦乾眼淚道:「芳芳你不要怕,老漢兒逗是花再多錢也會來救你。」李涵芳道:「老漢兒你逗別說了,我切看一哈那個龍頭大姐,沒得啥子事!」說罷轉身下樓。
這時李楊氏跟在後面大聲哭訴:「死砍腦殼的棒老二喲,我們家哪輩子得罪你們了?」李大福兩兄弟臉卻是木然,似乎對李涵芳並不如何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