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復一日的埋頭苦讀中,我迎來了一九九一年。當時雖然還沒有進行期末考試,但在小測驗中我的成績越來越好。特別是歷史和地理兩門,班上已沒有任何人能與我相比。考試題目簡單時,我總是獲得滿分,班上成績好的九十多分;考試題目難時,我則獲得九十多分,其他成績好的則八十多分。我從學習中獲得了樂趣,因此每天雖然學的苦,但卻非常快樂。元旦前夕,姐姐從太原回來,我們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快樂地聽姐姐講大學裡的生活。那天我很受觸動,因此沒有看元旦文藝晚會,聽了一會以後就一個人躲在自己房間裡學習。因為我相信一個說法:「一年中第一天怎麼過,這一年就會怎麼過。」因此我一直到一九九一年元月一日凌晨兩點才睡覺,在學習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第二天早晨九點多鐘,我尚正在睡夢中,忽然母親來把我叫醒,對我說有同學來找我了。我忙穿上衣服起來,心裡還在納悶,大過年的誰這麼一大早來找我呀。等我來到客廳一看,頓時呆住了,張開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該不是在做夢吧?我趕緊掐了自己一把,好疼。那個「同學」不是別人,正是我為之心碎並深深傷害了我的初戀情人。原來,那一年她落榜了,離分數線差了一百多分。她認識到自己不是學理科的材料,只好改學了文科。可是當時她沒有基礎,迫切需要人的幫助,於是想到了我。
有句俗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在之前的三年裡,儘管我一再苦苦追求,但那個女孩就是不理我,給我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和羞辱;現如今,我幾乎已經忘記世界上還有這麼個人了,她卻送上門來。當時我盯著看了看她,第一次感覺到她一點也不漂亮,甚至還有些陌生。不過,我在她和我母親簡單地寒暄了幾句之後,就把她領到我的房間裡。
來到我的房間裡以後,我給她倒了一杯水,請她坐下,然後我低下頭看著地面,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這麼沉默著,沉默著。那女孩則請求我的原諒:原諒她的冷漠對我造成的傷害,原諒她的無知給我造成的災難。我依然沉默著,沉默著。我早就不再想起的對過去三年的回憶,漸漸地被喚醒了,清晰地次第浮現在我的眼前:那件玫瑰紅色的衣服,那張白皙稚嫩的臉龐,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那股醉人的丁香氣息,那條我們一起走過的小街,那令我淚眼朦朧的小詩。我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在這一刻我原諒了她。之後的幾天裡,我們兩人如同傻子一般,時而一起抱頭痛哭,時而一起開懷大笑。
然而,破鏡重圓未必是那麼容易的。已經摔破的鏡子,再細緻地把它拼湊起來,也必然會有無數的裂痕。人們在生活中總是會碰到這麼一種現象:追求一個看上去很美的目標時,為了這個目標願意受苦受難,甚至流血犧牲;而當他付出慘痛代價追求到了以後,卻現不過如此,反而覺得當年的追求和犧牲不值得。這個現象不只是在政治上存在,在愛情上依然存在。在回想起她當年那些美好的一面的同時,我也忍不住回憶起她對我的百般羞辱,對我的嘲笑愚弄,以及我為她所遭受的那些苦。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影,存在於我的心靈深處,使我的心在幸福的表象下隱隱作痛,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烈。
不過,雖然有這些陰影,但我還是接納了這個女孩,此後雙方父母也見了面,算是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我的母親雖然對這個曾經傷害了他兒子的女孩有些不滿,但母親不想傷害我和那個女孩之間的純真感情,也就把那個女孩當成自己家裡人來看待。當時那女孩的文科知識幾乎相當於零,迫切需要我的幫助。既然已經算是我的女朋友了,我也就甘於為之付出。從那以後,我每天都不在學校上晚自習了,而是到她的家裡為她補習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