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我的母親又懷孕了。考慮到家裡的經濟條件,我的父母決定不要這孩子。流產後,現竟然是三胞胎。我的母親在鐵z局三處醫院裡做了絕育手術,當時主刀的醫生姓楊,屬於自學成才的「赤腳醫生」,技術十分的差。赤腳醫生甚至連器官的準確位置都搞不清楚,用鉤子鉤出這個來一看,是腸子,又放回去;鉤出那個來一看,也不是,又放回去……愣是把一個小小的結紮手術做成了大手術,前後折騰了八個多小時,害得我母親好幾次從麻醉中醒來,又被重新麻醉過去。手術做完後,我的母親一個多月都不能下地,住在醫院裡。父親就買了一些小公雞養著,每天熬成雞湯送到醫院裡,給母親補身子。
一九七七年底,我們家的房東因為一個親戚要借住而要收回房子,來了我們家好幾趟,催我們走。但當時我們家沒有分房子,無處可搬,因此每當他走後,我的父親就火。就這麼拖了半年,終於分到了房子,於是我們家又到了太谷縣南門外。我的父親於一九六三年參加鐵路,熬了整整十五年,算是在四十二歲的時候,分到了自己的第一套福利房。
這時父親所在的鐵z局三處又流動到河南省的商丘市,並最終在那裡扎根。雖然商丘市要比太谷縣要繁華熱鬧些,但是我父親年紀大了,母親也有了工作單位,因此他們不願意再隨著單位流動,就在太谷安居下來。由於幹部、工人們紛紛搬走,單位的集體宿舍開始有了閒置,於是我們家起初分得了一套面積約為二十平米,沒有廁所、沒有自來水的簡易的二居室。那時的房子設計得特別愚蠢:一進門就是個二平方米左右的小廚房兼過道,廚房進去是一間房,再進去又是一間房。但畢竟有一個安身之所了,因此全家還是很高興的。後來搬走的人越來越多,我們家又得到了一間同樣大小的二居室,這算是住得稍微好一點了。
鐵z局三處在太谷時,有兩處家屬院。一處是在太谷縣城北城牆根下,人們叫「北住宅」,裡面設有鐵z局三處的子弟中學,主要住領導或者資格老的工人;另一處則在太谷縣南門外,人們叫「南住宅」,設有鐵z局三處的子弟小學,主要住工人。南住宅所在地解放前是太谷縣的亂葬崗,埋葬的都是死於非命的外地人和處決的犯人。鐵z局三處到了太谷之後,在這片墳場上建房子,經常從地下挖出人的骷髏來。我小的時候,還常和小夥伴們用竹竿挑著那些骷髏玩,個別膽大的還用手提著往別的小孩子身上扔嚇唬人家,現在想想,真是對先人們的大不敬。既然處於這樣的位置,自然會有各式各樣的傳聞和鬼故事。當時很多人說,這裡的死人骨頭半夜會敲門。聽了這個傳聞以後,我和姐姐留心聽了一下,果然每天半夜總是有人敲我們家門的聲音,嚇得我和姐姐魂飛魄散,而父親出門去看,卻並沒有人。此後,漸漸也就習慣了,那奇怪的敲門聲時有時無,直到我們搬走。
一九七八年九月我上了學,當時在班裡是年齡最小的一個,成績也不怎麼好。鐵z局三處的子弟學校裡的老師,多半是從工程隊抽上來的,也沒什麼教育經驗,對孩子不太耐心,我當時經常挨老師的訓斥,特別怕老師。學生們除了鐵z局子弟外,還有一些火車站的子弟。我們上學的第一課叫做「**永遠活在我們心中」,第二課好像是「你辦事,我放心」。我記得課本第一頁是**坐在沙上的一張像,第二頁則是**和華國鋒談話的照片。雖然子弟小學教學質量不高,但是條件卻是當時太谷縣所有學校裡最好的,上課時都坐著椅子,還有航模興趣小組,生物觀察小組,中學還有音樂興趣小組,有幾十架手風琴,這在當時地方上的學校裡是根本不敢想像的。
「南住宅」*北的部分是家屬院,*南的部分是我們就讀的子弟小學。「南住宅」位於太谷縣城的邊緣地帶,出了我們的子弟學校往南走幾十米就是同蒲鐵路了,我在子弟小學讀一年級的時候經常和同學們跑到鐵路旁邊玩。當時,同蒲鐵路突然變得異常繁忙起來,一列接一列的火車,接連不斷地往南運送用綠色帆布遮蓋起來的大炮、坦克等軍用物資。小孩子好奇,每當看到這些裝滿武器的列車就興奮得哇哇叫,後來懂事一些以後才知道,那是要跟越南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