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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紫笛〕封印了我吧 文 / 金屋藏妖

    《紫笛》

    隰桑山,連綿八百里,山外是從北方草原縱鐵騎南下,平滅赤柔皇朝後新建的大皇帝國,山中則是花鳥魚蟲們吸取天地靈氣,欲修仙長命的祥和地界.而他,是隰桑山的王者。

    這一天午後,卻有一個雪白衣袍的少年驅散圍山結界,走到他面前,用手中散著薄金光華的書冊指向他。

    「我叫龍彌離,奉命來擒拿你的降妖使。」

    他叫紫笛,原是千年玉魄,後被隰桑山君收伏,成為山君日夜隨身的一管玉笛。因了山君的愛寵,他短短時日便修成了人身以及高深的法力,隰桑山君常欣喜的誇讚,允諾助他成仙。

    隰桑山君升仙之日,帶走了所有的弟子,包括蠢笨的牛精,卻將他棄於山野。他不服氣的追問原由,隰桑山君只微笑著說:「你雖變幻出了身體,卻變不出心,本質上仍是一塊冰冷的玉石。縱然修仙成道,又於世人何用?等你何時擁有一顆心,再來尋我繼續修行吧。」

    他楞了,心,他沒有嗎?

    隰桑山君走後,他也離開了隰桑山,尋找傳說中的心,卻又不知如何尋找。只有攔住路上的行人或走獸,一個個的詢問:「你有心嗎?送給我吧。」

    所有的路人和走獸都怪異的望著他,然後一口拒絕,迅跑走。更多的時候,會口氣惡劣的指責他,偶爾,會展到動手動腳。

    動手,他才不怕。他是妖,擁有高深的法力,這些平凡的人類又怎會是他的對手。於是,三年過去了,他不但沒有找到心,反而成為一個殺人如麻的大惡魔。

    終於有一天,他失去了索要的耐性,直接用如刀的手指,挖出了一個拒絕了他的人的心。那是一顆紅的眩人眼目,又灼熱的心。

    原來,他缺少的,就是這紅艷艷的一顆心嗎?

    紫笛驚喜的望著手上這顆灼燙的心,想著如果吃下這顆心,他就可以去見隰桑山君,繼續他的成仙之路嗎?而就在這時,人類的降妖使出現在他面前,憤怒的要將他這食人心的妖魔消滅。

    當時,紫笛記的他好像在說:「我只是想看看,心是什麼模樣。」知道什麼是心,他才能在自已的身體裡,變出這樣東西。

    降妖使聽了這句話後,卻是更加的憤怒,指著那個失去了心,已經僵死的人說:「為了這個可笑的理由,就能殺死一個人嗎?」

    沒有心,就會死嗎?

    他從來都沒有心,是不是說他根本就沒有生過?

    是了,他只是一塊玉石。石頭又怎麼會有心。

    或許,這不過是隰桑山君捨棄他的一個借口而已。

    「為什麼要捨棄我?」他陷入自傷的心境,完全沒在意降妖使後面說的話。也從而激了一場他和降妖使們曠日持久、崩山斷水的大戰。

    天上地下,深山密林,滿是恨意的他和降妖使互相追逐著,曾經,他想若是被降妖使打的魂飛魄散,蛻成石身,也許便沒了煩惱。但他終究還是沒有放棄生的**,費盡了心機和降妖使對恃著,生存著。直到百年之後,他厭倦了這種奔逃,才再次躲回了隰桑山。

    沒了隰桑山君的照拂,山中的風景竟也不似從前靈秀。他站在熟悉的地方,卻一片陌生的感覺。

    前塵皆似夢。

    人的壽命不過短短百年,既使擁有法力的降妖使,也逃不過歲月的摧殘。而他是妖,是石,一年、十年、百年……年輪對他不過是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

    幾百年後,當初的降妖使早已消失在歲月長河,而他,也成為了一個曾經的傳說。不再有人前來追捕他,任他在深山中逍遙。

    隰桑山中的生靈一如當年的他,每日勤修苦練,尋求升仙之路。反而是他自已不思修行,漫長的歲月中,他常常獨自站在隰桑山頂的松樹下,沐風淋雨看花開花落,草榮草枯。

    偶爾,他也會指點眾妖的修行之路,一次臨水**之際,他的眼眸無意間掠過水面,看到水中倒影,他顰眉細說的神情,竟似極了記憶深處的那個人。

    曾朝夕相伴,給予他生命卻又棄他與山野的人。他當時只覺的一陣煩躁不安,氣血翻湧,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他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回憶,並且瘋狂的想要找回曾經的過往。窮桑林、重碧池、嵯峨巖……以及所有隰桑山君所佇足之地。

    物是人非……

    很久很久之後,一個在山外遊歷了多年世情的小妖告訴他,他當時深切的煩躁和不安,是為——「寂寞」

    o4、

    日昇日落,歲月漫長的讓他記不起自已的年輪,也漸漸模糊了對隰桑山君的思念。直到有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那雪白衣衫的少年站到他面前,用手中閃爍薄金光華的書冊指向他,才再次提醒了他對過往的記憶。

    「我是澹台懸黎,奉命前來擒拿你的降妖使。」

    降妖使?相隔多年,再次派人來和他進行追逐著的生死遊戲嗎?

    他記不得當初曾殺了幾個降妖使,更記不得降妖使們的名字。但曾沾染過降妖使鮮血的手指,竟莫名的開始灼燙。

    戰鬥,還是逃避?

    不容他多想,少年已施展法力,欲將他封入手中的降妖冊。他知道,一旦入冊,便將被永遠封印在密閉空間,孤獨面對此後的千萬年。

    會很寂寞呢。而他似乎已捨不得離開隰桑山,捨不得朝夕相處的山中妖靈。

    於是,他再一次選擇抗拒。

    他的法力更勝當年,輕易便擊敗了降妖使,但在他習慣性的想要殺死降妖使時,卻看到少年的眼睛裡,絲毫不見慌亂。

    他奇怪的停了手,人類面對死亡時,又怎會如此的平靜,甚至是渴求?

    對死亡的渴求嗎?縱然被隰桑山君拋棄,悲傷的他都不曾真正渴求死亡,這個人類的少年為何竟求死於妖之手?

    他停了手,第一次放他的敵人離去。那少年卻再一次向他出手。縱然被他打傷,也毫不退縮。

    「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走吧。」

    「不能擒住你,我不會走。除非死。」

    望著少年固執的神情,他又恍然憶起,曾固執的要助他成仙的隰桑山君。

    費盡心思助他,卻為何在最後一刻,棄他於不顧?被遺忘的角落裡,有種聲音在隱隱的吶喊,寂寞再起,侵襲向他長久的平靜。

    他沒有殺死少年,而是任由少年留在隰桑山。小妖們每日在少年身側穿行嬉戲,少年並不曾傷害,只是自顧修練著封妖法術。每隔一段時間,少年都會尋到他,進行一場大戰。

    少年的法術一日日精進,卻仍舊不是他的對手,而他卻不知何時軟了手,破了少年的法術便會離開,然後等待著少年下一次的挑戰。樂此不疲。

    看來,他真的是太寂寞了呢。

    站在山巔,望著遠處再次叫著要捉到他的少年降妖使,他低低的笑起來。

    o5、

    他原以為,和降妖使這種怪異的感情會一直持續下去。但在某一天的清晨,他站在山巔,習慣的搜尋少年的身影時,卻現少年的身邊,多了一個身影。一個和少年容貌相似,衣袍相同,卻更加年輕的降妖使。

    他想這應該是少年的兄弟。

    清風傳遞來消息,他們果然是兄弟,但剛一見面,兩人便開始吵架,一個說該死的是他,不需要大哥代替;一個說身為兄長,縱死也要護弟弟安全。

    他訝異的湊近了些,聆聽兄弟兩人的話語,少年卻已現了他,陡然出手用法力張開結界,將弟弟擋在結界之外,卻與他在結界內面對。

    「今日,或是你殺了我,或是被我封印,一切就此了結。」少年的神情嚴肅又帶著幾分決絕,讓他隱隱有些明白,少年今日定是一心求死。

    果然,少年這次出手,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接連使出會兩敗俱傷的禁忌法術,甚至故意將身軀湊向他的風刃。

    少年的兄弟焦急的在結界外大叫,想要撞開結界,阻止這種自殺似的鬥法。但少年卻充耳不聞,只是一次又一次承受著紫笛的傷害。紫笛卻微微的笑起來,撕裂了少年的結界,返回高高的山巔。

    「縱然是妖,也有妖的自由,怎會任人擺佈。你想死,我卻偏不殺你。」他不意外的看到少年憤恨卻無可奈何的神情。

    那一瞬間,紫笛竟覺的異樣的興奮。

    這少年雖然是敵對的降妖使,他卻毫無理由的不想傷害他。既使少年的兄弟在山中四處施展法術,傷及生靈,他也約束隰桑群妖,想要護少年周全。

    日子彷彿又恢復平靜,少年和兄弟都留在了隰桑山,不再吵架,而是都了狠的修煉法術,然後輪流挑戰紫笛。所有的爭戰,都是拼盡全力,不顧生死的硬拚。紫笛有時會錯覺他就是一把綁在樹上的屠刀,被少年兄弟爭相撞過來,做為死亡的工具。

    拚命尋死的同時卻又竭力護住兄弟的生命,這對奇怪的兄弟讓紫笛百思不解。所以,這對兄弟始終不能成功死去。兩人各自獨立時的神情,也越的焦慮和不耐。

    終於有一天,他遙遙看到少年的兄弟立於僻靜處,猶豫再三,終於舉刀自刎。他及時阻攔了這種自殺舉動。

    「我決意求死,你攔我一次,卻攔不了一世。」

    年輕的面龐上,有令他心悸的決絕。

    「為什麼?只要你有必死的理由,我就殺了你。」

    少年的兄弟注視著他,半晌才點頭,意似相信了他這只妖。兩人迎風坐於湖畔,細說必死的理由。

    隰桑山外本是由強大的赤柔妖族統治,是群妖橫行,遍地殺戮的黑暗時代。不僅人類被視為螻蟻般隨意殘殺,便連小妖也經常被強大的妖們同類相殘。十年前,北方草原的皇冉人族不堪忍受,揮兵南下,一時應者如雲。歷經一番浴血奮戰,皇冉大軍終於攻入王都,打敗赤柔五大貴族,統治了這塊土地。

    少年名澹台流暄,其父親是當世最強的煉妖師澹台敦臨,也參與此戰,並強行將赤柔王族全部封印入念魔林。

    赤柔妖王以生命為代價,立下血咒:澹台敦臨一家不出十代,必將父子為仇,兄弟相殘,全族覆滅,煙消雲散!此際,赤柔族便可破印而出,重新成為世界的主宰。

    澹台敦臨有兩個兒子,為不使血咒應驗,二子之中,必須要有一人死去……

    「哥哥處處都強過我,他應該活著。」流暄語音有些飄忽:「父親命我單獨出門斬殺一些法力絕高的妖魔,原就是要捨棄我。但哥哥每次都在我之前出手。我知道,他想替我死……」

    「一定要有人死嗎?」

    「是。我現在不死,日後我和哥哥、父親必將同時死去。然後,群妖重出為惡。既然明知會有這種結果,還不如我現在死去。」

    他很認真的一遍遍思考流暄的話,最終問道:「被父親捨棄,你不會怨恨?」

    「我知道,他也有苦衷。」

    他站在隰桑山巔,再次巡望隰桑山君曾佇足之地,腦海裡一些遺忘的話不期然的一一湧現:

    我想永遠住在隰桑山。

    我希望能像真正的人類,擁有七情六慾,遍歷所有的情感。

    桃花離開隰桑了,說要去找她心愛的人。山君,什麼是心,什麼是愛,什麼是心愛?

    ……

    隰桑山君離去時,捨了沒有心的他。他怨恨多年,卻原來是他有願望在前。

    o6、

    他殺了流暄,並且依照約定,將澹台懸黎用結界永遠的擋在隰桑山外。

    他看到了懸黎的恨,卻似乎並不單單恨他。他想:這個少年從今之後,也許永不會再有快樂時刻。

    流暄死後,魂靈被他攔截,不能轉生,而是駐在他的體內,駐在心臟的位置。他要流暄永遠活在人間,既使只是遠遠的望著父兄生活的方向。

    而他,也有了心。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受。

    身體內不再空、冷,而是暖暖的。

    日子又恢復了平靜,他卻再不寂寞。這山、這水、以及花草眾生,都陪伴著他一起渡過。

    o7、

    「紫笛,我奉赤柔族千尋少主之命,要去刺殺皇冉的煉妖師澹台敦臨,你必須和我一起去。」

    他訝異的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知道這是赤柔朝時五大貴族之一的浮玉族妖人,但是,赤柔族少主?刺殺澹台敦臨?和他有什麼關係?

    「因為你法力高強,足夠做我的幫手。我看中了你,是你的幸運。」那個長翠瞳的浮玉妖滿臉倨傲、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宣佈:「今後,你要聽命於我。執行我的命令,去殺死那些與我為敵的降妖使們,滅了澹台一族,救出赤柔王。」

    「我拒絕。」

    「赤柔是天下群妖之,你必須聽命於赤柔。何況,傳說在你的心底裡住著澹台敦臨的兒子,由你去殺死澹台敦臨,有可能也會令澹台一族滅亡,血咒應驗,從而解開赤柔王身上的封印。」

    他轉身,不再理睬浮玉妖。他感受到自已的心在狂野的跳動,那是想要與浮玉妖一戰,欲保護澹台家族平安的流暄。

    「沒有人可以拒絕我。」浮玉妖撩起長長的銀,拉緊如弦,手指在上撥出誘人的音律:「膽敢拒絕赤柔王命令的小妖,視同叛族,該殺!不過,我不會輕易讓你死去。」

    浮玉妖眼睛媚惑的笑望著他,靈動的手指在上彈出天籟般的樂聲,但於他,這卻是催命曲。

    浮玉妖是上古山陰之玉所化,與他源自一脈,但靈力更勝於他。浮玉的樂音,更是魔惑之音,善於操控人心。

    幸好,眼前這浮玉妖修行尚淺,還不能控制住他,被他趕出了隰桑山。

    「紫笛,你以為你贏了嗎?錯了。」

    浮玉妖敗退時的神情,滿含得意。令他的心頭籠上不祥。

    幾天後,他才在一眾小妖懼怕的眼神裡,證實了這種不祥。而不祥的源頭,是他自已。

    不知不覺之中,他竟已中了浮玉妖的魔惑法術,每日裡都會有短暫的入魔時刻,入魔後的他,會變的嗜血殘暴,無緣故的殘殺山中妖靈。

    他驚呆了。

    兜兜轉轉,他竟再次走出了一條血路。而被殺的是陪伴了他數百年的至友。

    不,他絕不要成魔。

    o8、

    他想要擺拖浮玉魔惑,卻日漸入魔更深。隰桑山中的妖靈一個一個,逐漸死於他的手下。怨靈糾纏在山間不散,將隰桑山籠罩上一層重重的煞氣,這煞氣似隨風而走,又傷及了山外的平民。

    他的心,時而劇烈跳動,支撐著他與魔抗爭,時而又黯淡無波,似已被心魔吞噬。

    「流暄,我不能沉淪魔道,不能去殺你的父兄,更不能殺死這些無辜的妖靈。」

    他是妖,卻不是赤柔朝殘忍嗜血的妖。他的心願只是與其他的妖靈悠閒的、永遠的生活下去。

    o9、

    「我叫龍彌離,奉命來擒拿你的降妖使。」

    終於有一天,一個雪白衣袍的少年驅散漫布隰桑山頭的怨氣,走到他面前,將手中爍閃著薄金光華的降妖冊指向他。

    他知道,一旦入冊,便將被永遠封印在密閉空間,孤獨面對此後的千萬年。

    無人可殺的地方,縱使真的完全沉淪入魔道,又有何防。

    他低低的笑著,捂著被魔氣侵成黑色,卻仍在將絲絲灼熱傳向他的心口,迎向降妖使:「好,封印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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