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大霧中,沒有什麼倚靠,只有那一方平台,承載了她所有的孤寂和恐懼。又黑、又冷、又餓……還有對未知世界的懼怕。
眼淚點點流落,濡濕了陶夭夭的雙唇,又鹹又澀。陶夭夭想要停止哭泣,嚴肅面對封印了她的敵人,但重生的狂喜,卻讓她一時無時自已。
面前有個身影走近了來,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少年低俯下身,清冽的眼神直視陶夭夭佈滿淚痕的臉。
「為什麼哭?」
一滴淚滑過陶夭夭臉頰,滴落他的手心。
少年望了望手心裡的淚珠,眼裡飛過一抹迷惑,然後緩緩抬眼,望向哽咽著的陶夭夭,冷冷的說:「妄想用眼淚掩飾你妖女的身份麼?很可惜,我見過許多比你更會裝可憐的小妖,眼淚和甜言蜜語的表相下,藏著利刀和一顆醜陋的妖心。」
「我不是妖……」
陶夭夭抬起雙眼為自已申辯。因為她有尖耳朵和金色眼睛,就不聽她的解釋,口口聲聲指責她是妖女,並將她封印在瀰漫了茫茫大霧的監牢,剝奪她生存的權利?
「耳朵是假的,眼睛也是假的,我的眼睛根本不是金色,不信……」陶夭夭突然擦了擦手,一手撐開左眼,右手手指就要伸進去,把金色的隱形眼鏡摘下來。
陶夭夭手指剛摸眼睫,手腕驀地一緊,被少年緊緊抓住,舉到空中。「幹什麼?」陶夭夭被嚇了一跳。
少年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起,有些慍怒的看著她,「雖然是妖,但是,我也不能眼看著你傷殘自已。」
陶夭夭憤懣的瞪著少年,少年一臉認真,將她的雙手向外拉開,好像竟真的怕她不顧一切,要毀了這雙金色眼睛,以證明她不是妖。
陶夭夭的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透過淚眼,迷濛的望著少年微瞇的雙眼和抿薄的唇,有微風吹來,將少年以短帶輕輕束在腦後的長吹起,在她眼前拂動,空氣中,有淡淡青草香,似乎只要一伸頭,鼻尖就能觸到少年胸前閃著薄光的衣衫。
陽光照射下來,將兩人的身影在地拉長,黑色的影緊密相擁,幾乎重疊在一起。
少年眸光陡地一冷,猛然甩手,將陶夭夭用力向後一推。陶夭夭猝不及防,一跌摔倒,頓時身一陣酸麻。
少年雙手攥拳,忽然背過了身去,仰望天。微風仍在吹拂,卻不再吹動少年的絲,好像少年的身,有一個無形的防禦壁,將他護在了裡面。
「妖女,我念你法力淺薄,本不想殺你,而只是暫時封印在降妖冊中,未嘗不是想留你一條生路,以期異日重生機會。可是,妖畢竟是妖,稍有機會,就要做出可憐形貌,迷惑世人,以達到你醜陋的目的。」少年抬起手臂,手腕微側,指縫間,一張硃砂符紙在陽光下閃起螢光。「身為降妖使,我絕不容許你再有機會禍害世人。妖女,聽我敕令,回降妖冊封印。」
少年手指一揚,那張硃砂符紙隨風飄起,化成明黃薄光,向著陶夭夭的方向飛去。少年輕吁口氣,托著翻開的降妖冊回身,「妖女,入冊。」
幾尺外,陶夭夭仍坐在地,一手抓著那張符紙,另一手在陽光下攤開,滿含期盼的向前傾身,遞到少年身前。手心中是兩片小小薄薄,略顯金彩的隱形鏡片。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詭異的薄光。「看,這就是我的金色眼睛。」
少年的身軀不可明辯的微微抖動,薄唇再次抿起,倏地邁步傾身,一手勾起陶夭夭的下頜,將她用力向提起,那雙清冷的眼睛,立時望進陶夭夭的雙眼。
潮紅的眼眶裡,是一雙黑色的瞳。
陶夭夭將隱形鏡片舉的更高:「你看到的金色眼睛,就是這東西。」
少年托著陶夭夭下頜的手指,微微抖動起來,然後慢慢抬手,手捧著的冊突然消失,手指撫陶夭夭眉,指腹緩緩滑下,滑過眼瞼。兩人的臉龐相距不過一掌,陶夭夭似乎能感覺到少年溫熱的氣息,拂她的臉。一剎間,心頭一陣急跳,不知要如何回應,只能呆呆的感受他的手指在臉游移,半晌,才微張雙唇,說道:「我不是妖女。你看,這眼睛是假的,尖耳朵也是假的,其實只是用強力膠粘去的假耳朵,用力拉就會掉……」
陶夭夭用力拉扯著尖耳朵,耳朵傳來陣陣刺心的痛,卻只痛的淚水盈眶,尖耳朵仍牢牢的長在面。
這強力膠的功效,究竟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少年陡地鬆開陶夭夭,抓過隱形眼鏡,退了兩步,看著她抓住尖耳朵拉扯不停,卻不言語。
陶夭夭抬衣袖胡亂抹了把眼睛,眼光迷濛的左右一看,向著少年伸出手:「有刀嗎?我要拿刀把尖耳朵削下來,你就能看出是不是假耳朵了。」
雖然很可能會誤傷到自已的真耳朵,但只要能削下一點耳尖,就能看到那橡皮泥的質料,暫時洗脫她妖女的嫌疑。
少年注視著陶夭夭,眼光在她迷離的雙眼流轉,又看向她手心。驀地雙手攥拳,漆黑的雙眼中爍起懊惱的神色,隨後,又轉成慍怒。倏地抬起左手,手心平空閃起淡薄的金色光華,而隱形鏡片就在金光中緩緩升到空中,砰的一聲輕響,鏡片隨著金光暴散開來,化為點點流熒。
「我的眼鏡……」陶夭夭驚呼,向前疾跑兩步,抓向少年的手。對於她這樣有近視毛病的人來說,隱形眼鏡至關重要。
少年揮袖拂散流熒,冷冷說道:「妖女,你還要妄想施妖法迷惑於我。」
「什麼?」陶夭夭楞了。明明已經看到了隱形鏡片,看到了她黑色的眼睛,為什麼還在口口聲聲喊她妖女?並還說什麼施妖法迷惑,她有迷惑人麼?
「妖女,回降妖冊。」少年手硃砂符紙在空中劃了一個不知名的圖形,疾飛過來,扑打向陶夭夭。陶夭夭下意識的抬袖一擋,硃砂符紙扑打她的手臂,有些微的痛。然後輕飄飄落到地面。少年眉峰一挑,手指間薄光閃爍,又現出一張符紙,紙有淡金火焰跳躍,少年雙手互握按了幾個手勢,符紙化為金色光球,直擊向陶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