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校長繼續說道:「所以啊,從那時開始,我們對老師的篩選和再教育就更為嚴格,能力尚在其次,師德,是最重要的。」
聽了這話,趙強心中很高興,「能力尚在其次」?自己本身就沒學過師範,當初在大學天天只知道玩耍,要真考起來還真的是傷腦筋,但是如果說重視那縹緲虛無的師德,倒可裝上一裝。
「那個徐校長,我從小身受傳統教育,自持己身,尊老愛幼,團結同事,尊敬領導。我想,在您的教誨下一定可以做好教師這份有前途的職業。」只見此時趙強嚴肅地說道,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好像是誓師大會上莊嚴的宣誓。
「嗯,說的不錯。」徐校長滿意的點點頭:「你也知道,師德不是說有就有的,你叫什麼名字?」
「哦,尊敬的校長先生,我叫趙強。」
「小趙是吧,我想看看你的教師從業資格和個人簡歷。」
一聽這話趙強頓時滿頭汗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校長先生,這個,這個,今天來得匆忙,忘記帶了。不如你讓我上幾天課,我再把資格證給你。你看行嗎?」
校長眉頭一皺,口氣有些不悅的說道:「上課是件嚴肅的事,不能那麼兒戲!」
「我,我……」趙強現在急的滿頭是汗,之前他怎麼會想到當老師會那麼麻煩?就在趙強情急之中,突然眼角撇到牆壁上的一副字跡潦草的對聯書法,驀然眼睛一亮,說:「世事茫茫,光陰冉冉,留不住朱顏玉貌,帶不去白碧黃金,富若石崇,貴若楊素,綠珠紅拂今安在?勸君放下幾文,咕一壺嗟三度四,遇快樂時須快樂。——好字,當真好字啊,銀勾鐵劃,風骨清奇!校長,實話跟你說吧,我其實只是大學畢業而已,沒有教師資格證,不過我以前學的是文科,做語文老師很有信心。」
書法和對聯也是老校長心中所愛,那副上聯留了很久,自己一直沒有對上來,聽到趙強一提,饒有興趣地說:「寫得那麼亂,想不到你也能看懂。可惜這麼一副上聯,我至今沒想出下聯。怎麼?你也是楹聯愛好者?現在的年輕人,難得一見啊。」他略莫一想,覺得趙強可能只不過是順口一提,討自己好感罷了。
殊不知這副對聯,趙強原本在老家叔叔家裡見過一次,因為對得很妙,是以他記得清清楚楚,心中早有定計,笑道:「校長先生,我有一下聯,不知工不工整,『青山疊疊,綠水融融,走不盡楚峽秦關,填不滿心潭慾海,智如周瑜,勇如項羽,烏江赤壁總成空!請子但坐片刻,聽兩句說今道古,得安閒處且安閒。』你聽如何?」
徐校長聽完腦中轟然如雷擊,撫手叫道:「妙啊,妙!小趙,續這下聯的人真正好文采,佩服佩服。不知何人所寫?」
趙強故作不好意思的笑道:「校長先生,你太過獎了,我是個學中文的,前幾年達觀古文著作,心有所感,無意間對上來的。」趙強此時毫不猶豫地把叔叔的成果據為己有。
在一個傳統文人心中,文學素養是衡量一個人人品好劣的標準之一,校長對他的好感立即大幅度提升,思索了片刻,說:「如果你真的很有能力,我會考慮讓你試用一個月。」
就在這時門口被敲開了,從外面跌跌撞撞進來一個眼角烏青的絡腮鬍子男人:「校長,有件事我得跟你說說。」突然眼角撇見趙強竟然也在旁邊,不由得臉色大變,叫道:「校長,就是他,快把他趕出去!」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被趙強暴打的主任齊國華。
趙強看見來人心裡也是一樣大吃一驚,心中暗叫糟糕,一顆心如同吹空調般涼颼颼的,直沉了下去。
「冷靜點,齊主任,今天好像沒有勞動課吧?你怎麼搞得一身酸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校長看著主任狼狽的樣子,皺著眉頭開口問道。
「我剛在教訓一名觸犯校規的學生,他,他」齊國華因為心中激動,所以手指有些顫抖的指頭趙強:「他就衝過來打我,非常的野蠻凶狠。我聽到他語氣說還想來當老師,這種社會渣滓怎麼能做老師呢?怕您被他欺騙,就連忙過來阻止您。」齊國華說完摸了摸淤青的額頭,惱怒地瞪著趙強,等他轉過頭去對著校長,又變成了一臉恭順。
趙強心中雖然焦急,但是臉上依然面帶微笑道:「我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打人呢?再說,要真打起來,我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啊。」兩人並肩而站,齊國華虎背熊腰,高大魁梧,趙強與他比起來就像是寒風中瑟瑟抖的小羊羔,更何況他那滿臉的絡腮鬍子極增添了威猛之勢,任何人看了都會想:「你齊主任一隻手就能把他捏死,還胡說被他打,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
校長也不例外,此時他也正是這種想法,啞然笑道:「齊主任,是不是這天氣太熱,你中暑了?冰櫃裡有綠豆湯,你拿出來喝喝。」
齊國華急切的說:「我……」
誰知剛開口,趙強卻又搶先道:「確實,天氣很炎熱,剛才我在校門口問路,看到齊主任對一名學生拳打腳踢,急忙上前制止,不料齊主任見了我也想打,我只得逃跑,而齊主任不小心撞到垃圾箱絆倒在地,我才得以逃脫。」
校長聞到齊國華身上那股垃圾酸腐味,心中對趙強的話信了七成,歎口氣道:「齊主任,我知道你一向疾惡如仇,可你真的得改改火爆的性格了。前幾天有學生家長投訴你對幾名學生實施體罰,真的有此事嗎?」
齊國華礙於校規,本身不敢對學生進行體罰,不過變相體罰的事,不知幹了多少,前幾天高二《十四》班學生上課吵鬧,無法無天,他還罰幾個吵得最凶的在走廊裡提水桶單腿罰站。
可是齊國華想這樣的小事,家長也來投訴,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所以他立即叫起撞天屈來:「校長,冤枉,真是冤枉,那幫溺愛孩子的家長太不像話了,膽敢誹謗我,他們不知道死後要墮拔舌地獄的嗎?再說那幾個學生實在不成樣子,不多加管教,以後只能是吃牢飯的料,我這也是為了他們好啊。」
校長聽他語氣,便懂得體罰學生的事確是屬實,打開講義簿道:「你這麼做是不對的,我早就說過了要有師德,要對他們進行愛心教育。你看你,體罰學生還當自己有理,知道嗎?他們還那麼年輕,還有那麼多年可活,有的是展前途,你不能因為一已喜惡而做出影響他們思想偏向的事情來。做人要有愛心,做一名教師不光有愛心,更要有耐心,如果你好好對他們教導,他們會不聽嗎?他們還是不聽的話,你不會再次教導嗎?他們仍然不聽的話,你不會再再次教導嗎?……」
趙強和齊國華兩人在一旁聽得頭昏眼花,腿腳軟。尤其是趙強冷汗直流,同時在心中暗想:這傢伙也太迂腐了,比唐僧還可笑萬分,若是把他換成昨天晚上酒吧裡那名挨揍男人的處境,天知道他還會不會這麼想。
趙強大力拍著齊國華的肩膀,笑道:「主任,聽到沒有,你這個急脾氣的人要有耐心!我聽我父親說,他小時候,我爺爺磨他性子,便叫他去推磨,每天要磨出一板豆腐。後來我父親磨我性子,叫我每天抄寫《道德經》一遍,用毛筆抄寫,寫錯一個字重抄。長久下來,我覺得自己長進多了。」
「是啊,齊主任啊,你性子太急,該磨磨了。這樣吧,你回去抄寫十遍《教師的道德與修養》,明天拿給我檢查,就當做這件事的處罰。」校長覺得趙強的話很有道理。
齊國華現在恨得差點連牙齒也要咬崩,大聲說:「我認罰,不過我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這個人不能當教師,他一定會毀壞本校聲譽的。」
校長見他很堅決,猶豫起來,趙強是有點文采不假,不過會對一副對聯並不說明他具備執教能力,何況他連教師資格證都沒有,如何讓人信服?
「姓齊的,md別讓我在泗州大街碰到你。」雖然趙強很想現在就海扁眼前這個傢伙一頓,但是如果自己一旦這樣做了,那自己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所以他只能在肚子裡咒罵著,同時嘴裡有些失落的說:「那好,我會取得教師資格證的。齊主任,耐心寫你的《教師道德與修養》去吧。」
這時校長也有幾分無奈:「這……這個……」
齊國華見校長猶豫,忙又火上澆油說道:「校長,此人留他不得,不然他絕對會是我校的一大禍害啊!」
看這情形,倒成了《西遊記》裡的片斷,齊國華是孫悟空,千方百計要保護校長周全,校長是唐僧,而趙強就是引誘校長上當的白骨精。
就在眾人拿捏不準的情況下,門再次被推開,走進來一位盤頭、短裙套裝、絲襪高跟鞋的白人女士,看一房間裡的眾人一眼說:「哦,i』msorry,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不不不,愛麗絲夫人,有什麼事您請便。」剛才還穩重如忠厚長者的校長先生,登時兩眼光,光芒炯炯有神,哪裡還有原先老眼昏花的模樣?雖然他已強自掩飾了目光的聚焦所在,但敏感的趙強還是可以現老校長此時正在慇勤而熱切地注視著那位外表四五十歲,笑容優雅從容的愛麗絲夫人。
就在愛麗絲夫人和校長對話的時候,趙強也在仔細的觀察著這位愛麗絲夫人,眼角的魚尾紋和額頭的皺紋,以及鬆弛老化的皮膚並不能掩蓋她那成熟迷人的氣質,那是一種經歷世事包容一切的氣質,任何女人只要沒到這個年紀,就是裝也裝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