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起!戰鬥!……」
一道道指令沿著神經元,像夜空裡劃過的流星,傳達到全身各處。四肢百骸,尚未死透的細胞都開始振作起來,分裂,重生,抵抗。他們或死亡,或結合在一起,形成了若干根據地,在戰鬥中獲得給養。
毒素在進攻,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攻破肺部,徹底攪碎張永的代謝系統。細胞死亡,肺泡破裂,張永粗重的呼吸裡,開始帶著嘶啞和尖銳的聲響,就像垂死掙扎的野獸一樣。
「停止!」
小尋顫抖著放下了小石缸,這個詞,他等了好久。
戰鬥還在繼續,細胞死亡,新生,每一個過程,都在消耗張永儲藏的思仙訣真氣。但不知怎的,無論戰鬥到何種慘烈的程度,思仙訣真氣總是源源不斷的從身體深處湧來。此時張永每一個器官的運作,都離不開思仙訣真氣的護理,因為他們,早已出離了常人所能承受的範圍。
又一輪的細胞改造開始了。
又一次進攻被擊退了。
「加!」一聲響雷帶著刺耳的銳嘯,小尋心中一顫,雙手,抬起了石缸。
「加!…」
「加!……」
「加!…………」
一次次的進攻,一次次的阻擋,一次次的反攻……
一次次的破壞,一次次的改造,一次次的修復……
真氣在損耗,體魄在革新,戰鬥,卻依然不息!
黑夜降臨了,幾個小時過去,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唯獨小尋淌著汗,一眨不眨的盯著張永,聽著他粗重的呼吸裡,越來越響亮的銳嘯聲。
這種銳嘯,起初很紊亂,破碎,無力,但越到後面,這種銳嘯聲越有力,越有節奏,就像一曲命運交響曲,雖然音樂元素很難聽,但真的聽到耳裡,卻振奮人心!
小尋看著無數的毒藥灌進石缸裡,煙霧瀰漫,但張永,卻始終沒有倒下。她的手不再顫抖,她的心臟,彷彿也經歷了一場磨難,她不再懼怕了。「永哥哥,你一定行的!」
「加!」又一聲堅定的銳嘯想起,裡面,充滿了強大的自信和戰鬥力。
「瘋了,你的真氣已經快要耗盡,在加,連鬼都不知道你是生是死!」老頭再次道。「經歷此次,三個月,你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三個月,足夠你尋找到相應的仙草了。」
「哈哈哈……我是瘋了,我就是要讓思仙訣真氣全部耗盡,一點不留。我要讓他連根斷決,用我自身的體魄,抵抗劇毒!只有讓思仙訣真氣徹底耗盡,他的戾氣,才會跟著消失!」張永興奮道。
一缸油液灌下,毒素的進攻再度開始。這次,張永喊停的聲音慢了半拍,他想讓更多的油液注入,考驗自己的極限。然而,就是因為這半拍,張永再也沒有機會喊了。毒素的進攻出奇的猛烈,他,根本出不了聲音!
大石缸外面,一缸缸的油液被小尋堅定的倒入。她的力氣小了點,但度,絲毫不慢。「永哥哥一定行的,一定行的!」她堅定不移的當著自己的搬運工,在刺耳的銳嘯聲裡瘋狂的工作。
毒素像潮水般湧來,勢如滔天。整個身體,就像被九水淹沒的大地,沒有一處太平。每一個細胞,彷彿都露出了驚恐,想要停止戰鬥。
一切,失去了控制。
細胞死了,肺泡像風中殘葉一樣,破了。冷風狂捲大地,整個肺部,頃刻間淪陷了三成。
危機,讓全身各部再次負荷運轉。心臟的跳動開始加劇,連坐在暗夜裡等待結果的小尋也聽到了。她正打瞌睡呢,突然聽到這樣蓬勃的心跳聲,竟再次一眨不眨的看著黑夜裡的張永。「永哥哥,你一定行的!」
……
……
「我一定行的!」腦海裡,一個模糊的聲音響起,煞那間,場景換到了張永的前世。
「兒子,這次家長會,老師特地批評了你。你這麼大了,天天玩,還讓我為你丟臉。你下次,能不能考好一點?」父親斜眼望著張永。
「行!我答應你了。我一定行的!」張永嘴角一彎,笑容像暗夜裡的星光。為這一天,他準備了很久。
那個學期,張永考了全班第七,第一次進入了前十的行列。但可惜,就在第二個學期,他死亡了。所有人都以為,他為了學習,忘記了睡覺。
然後……
「我一定行的!」張永漆黑的眼睛裡,透出一道光芒。一個不息的聲音響起。「只有靠自己,頂住!我必須頂住!再大的危機,也要頂住!」張永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再喊,他挑戰的,不是自身的極限,而是極限中的極限!
肺泡在瘋狂的破碎,陣地在潰敗,但瞬間,所有細胞都精神一振,再次組織起了抵抗。戰鬥更加慘絕人寰,整個防線緩緩敗退,張永的呼吸,更尖銳了。
一缸油液再度倒下,小尋沒有得到停止的信號。
毒素更瘋狂了。肺部,無數肺泡同時破裂,炸響,會聚成的滋滋聲,都能被抬缸的小尋聽到,小尋沒有一絲遲疑……
「不!我一定要挺住,我不能死!」
「咚,咚,咚……」心跳劇烈顫抖,聲音,把暗夜都激起了波瀾。感受著張永的心跳,小尋的心跳也在加。她的手,自的放在了雙峰上。
油液已經加完,她沒有聽到張永喊停的聲音,但他尋遍所有角落,沒有留下一點點。她撫著胸口,默默的注視著。「永哥哥,你一定會好的,我……」
體內,數以億計的毒素大軍攻入了肺部中央,整個氧氣吸收功能近乎崩潰,張永的呼吸也開始脆弱,整個世界,就要崩盤。突然,張永再次提升心臟功能,讓自己的身體機能達到了最極限。心臟周圍,一些血管開始出現破裂的跡象。負荷運轉,開始出了他們的承受範圍。然而,血管周圍的細胞死亡,新的細胞又會補上。整個系統,艱難的維持著起碼的平衡。
肺部的淪陷彷彿被止住了,但一秒不到,更多的毒素大軍湧來了,他們就像地獄裡不值錢的小鬼,提著鋼叉,在張永體內左穿右刺,其樂融融。兩秒,張永的肺部淪陷,整個身體失去了氧氣的供給,只能從體內儲存的物質中分解。
任何人的身體都儲存著一定數量的多餘物質,在緊急需要的時候,身體會自的提取。最簡單的,就是跑步跑到極致的時候,腿部就會酸痛。那就是腿部自的將多餘物質分解成氧氣,供應腿部強烈的運動。
多餘的物質是有限的,他支持不了三分鐘。
戰鬥的焦點轉移到肝臟,這個人體代償功能最強大的臟腑。人體的肝由上百萬的肝小葉組成。每天,他主要負責將腸胃消化過後的營養物質加工,給身體使用。同時,他又是身體裡最大的解毒基地。肝臟一旦失陷,整個身體就會失去給養,抵抗力,也大大下降。
肺的淪陷,消耗了大量的毒素,但更多的毒素繼續湧向肝臟。思仙訣真氣已快耗盡,微弱的維持著僅有部位的正常功能。戰鬥,就像莫斯科保衛戰。帝國已經傾塌,但人民,依然沒有放棄。數以百萬的肝小葉,就像一個個城市街衢,他們自衛的抵抗,彼此消耗。
外面,張永粗重的呼吸和激昂的銳嘯沒了,只聽到「咚,咚,咚……」的心跳聲。那每一次跳動,都像捶死的掙扎,小尋聽在耳力,敲在心裡。
一強一弱,彼此輝映……
一聲歎息在暗夜中響起:「小子,這次你要挺過去,連我這個自詡天才的人也要佩服你了。」
渾身劇痛,並沒有泯滅張永的意志,他感受著體內的淪陷,並沒有絕望,而是戰意盎然。「也許真正的生死搏鬥,才能錘煉一個人的意志。此刻,正是我最輝煌的時刻。死了就了,活了,我就是天之驕子,人間帝王!」
巨噬細胞是人體免疫力的中堅。肝臟裡,一個個巨噬細胞躲在角落裡,不斷吞噬進攻的毒素。他們頑強的消化著,但更多的毒素湧來,塞滿了他們的肚皮。
面對無數的敵人,再強大的消化工具,也跟不上進攻的度。
隨著一個個巨噬細胞被塞滿,肝臟的抵抗力開始下降。數以百萬計的肝臟小葉開始一個個的失陷,幾乎看不到一點收服的希望。張永很想捏緊拳頭戰鬥,但他的指令,頃刻間失去了作用。
神經系統突然被毒素切斷了。脊骨邊緣,沿著骨頭的裂縫,毒素侵入了脊髓腔裡。脊髓是神經傳遞的高公路,幾乎所有的大腦信息都要通過它來傳遞。而今脊髓被攻破,張永的意志也失去了作用。
渾身麻木了,臟腑沒有感覺。
但心臟,依然在跳動,肝臟依然在生死關頭戰鬥!
突然,由於多次的反覆戰鬥,臟腑的進化也到了一個邊緣。關鍵時刻,臟腑竟然進化!
隨著一批批嶄新的細胞加入,心臟、肝臟、脾臟、腎臟竟然擁有了自我呼吸的功能。這種呼吸功能沒有肺臟的強,但在沒有供給的此刻,這種呼吸功能無疑是雪中送炭。
得到更多氧氣供應的心臟加快了跳動,新生的細胞開始增加。肝臟,恢復了生機。
剎那間,整個戰局開始進入了僵持,逐步退卻的僵持小遊戲,等你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