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第一次周韓戰爭所蕩起的塵埃基本落定。
此一戰中,周軍元氣大傷,精銳的海戰部隊幾乎全軍覆沒,6戰中也損失了五成以上的兵力,不得不放棄整個江南地面,敗後的千頭萬緒,更要慢慢理清。
韓國方面雖然損失也不小,但畢竟是勝了,朝中氣氛自是不同,歡宴慶功,大封功臣,不在話下。
戰將的封賞中,有兩個人值得一提,一個是莫言,他已經是大都督,又有第一名將的光環,封無可封,只得賜良田千畝,翡翠如意一對,金銀若干,而另一個恰巧也與他相關,就是佘牙,此悍勇少年躍升三級,得虎威將軍,封子爵,是諸將中最高的,雖然他自己的戰功也算卓著,但萬素飛私下覺得,也許有對莫言補償示好的因素在裡面。封賞之後,有些人來抱怨佘牙驕縱輕狂,在繁華大街上縱馬奔馳,令老少紛紛躲避,又跟些麾下軍士稱兄道弟,醉酒鬧事,素飛聽了,當面往往表現不以為意,揮手斥退怨言者,但事後想想,也覺得這些事情是佘牙做得出來的,有些反思對一個心智未完全成熟的少年,平步青雲是否真是一件好事。
至於她自己,儘管對當前的生活狀態並非完全滿意,想到今後如果要跟韓笑過一輩子,還有種「說笑吧,有沒有搞錯」的情緒,而且也感到韓笑似乎有什麼事情瞞著她(比如周軍最後地潰敗。她覺得跟他有關,但從嘴裡什麼也撬不出來),但話說回頭。這些不滿又沒有達到讓她做出劇烈改變的地步,所以也就這麼一天天混過去。
另有一段哭笑不得的小插曲:某天她聽說韓笑在右苑練習箭術,過去一看所有下人都在外邊侯著,說國主一個人在裡頭,她心裡半驚半怪,以為他有什麼見不得人地事,結果不顧阻攔衝進去一看,難怪他最近長高這麼快——這位堂堂國主在對著一棵樟樹努力地跳呢。跳到最高處還用把小刀在樹上畫道兒,可憐那棵樹橫七豎八被畫的跟梯子似的,讓她不禁大笑起來。
少年聽見轉過頭。頃刻大紅了臉,橫眉立目地呵斥。「不准笑!」
萬素飛知道自己理虧,便聽他的,努力繃住嘴唇,腮幫卻憋得像吞了個核桃的松鼠。
結果韓笑看她半晌,悻悻說了一句,「你還是笑吧……」
總之。不知是不是被現感到丟臉的原因。那棵樹上她再也沒見到新的傷痕。而韓笑的個頭在恰恰攆到跟她將將齊平之時,停滯不動了。一分半分都不再多長,所以按約定,搬到他宮裡去地時間又有得拖延,萬素飛揉著太陽穴想,這應該算一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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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幾日,韓笑提出要去丹陽山祭天。本來這是一般即位之後就要舉行的儀式,因為一直多事,才拖到這時。
文武百官多有隨同,萬素飛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她倒沒那麼介意天地鬼神之類的事情,更多地是想藉機瞭解韓國民間情況,畢竟緊接著那段崩潰期後就投入戰爭,她對韓國政治方面很不熟悉。
不久之後,隊伍就出了,規模雖然比起大夏盛時不可同日而語,但也稱的上浩浩蕩蕩,前有傘蓋,後有黃羅,金瓜鋮斧開道,龍旗鳳幡招搖,萬素飛與韓笑同乘一輛馬車,其餘武官騎馬,文官乘車,各隨其後。
坐在車上,韓笑靜靜閉目養神,萬素飛則不時掀起簾子,向外張望。果然,這裡地凋比周國要嚴重許多,京城還比較繁華,向外走一點,就瀰漫一種枯澀之氣,不少農田荒廢著,大片大片枯黃的稻茬過去,才能看到一條瘦瘦的狗,沖儀仗吠叫。
而這是她能夠預見的,想來周的國力強於韓,都被連年戰火弄得捉襟見肘,讓她不得不又是限佛行動又是開通航道,讓人民至少大多數能維持溫飽,而韓國的軍費開支就只能是從百姓頭上吸取,賦稅比周國高上一倍左右,帶來這個結果,也是理所當然。
她仰起頭耗,至少會隔江對峙,相安無事個三五年,在這之前,幫助安撫人民,蓄積國力,應該不是壞事。
可話說回來,如果因為韓國強大,而與敵方一直對峙征伐,不是讓人民受更到戰亂之苦?
想到這裡,萬素飛笑了笑,果然世界上地事情都是繞來繞去地,當你想窮極一件事情的終點,往往就會落回起點,罷了,到這份上,她已經沒立場去選擇了,能做地就只有想辦法緩和一點百姓的痛苦吧。
看著看著,突然有一抹鮮艷的亮色跳入視野,把她對乾燥枯黃疲倦的雙眼生生刺了一下。
那是什麼植物的花朵,火紅染紫,大片開放,在一段範圍內連綿不絕。
這是什麼花?萬素飛貼近窗口去看,距離太遠看不太清楚,但基本能判斷,是她沒有見過的。猛然之間有些憶起櫻荼,可轉念一想,別說櫻荼只在原屬東齊境內生長,而且仔細再看,也不太像,起碼在白天看,櫻荼的紅色還很生氣蓬勃,令人想起天邊的彤雲,而這裡,不覺熱烈,反感到一種刺骨妖異,好似荒原之上的鮮血……
她推了推韓笑,「知不知道那是什麼?」
韓笑好像很睏倦的樣子,抬頭看了一眼,又回去閉著眼睛,懶懶道,「聽司農官提過一嘴,好像是什麼藥材吧,我又不懂醫藥,哪裡記得名字。」
萬素飛見他從容,又想著自己同樣不通藥材,要有什麼沒見過的也很正常,介懷之心大半放下,想著有空的話找司農問問好了,於是哦一聲。
正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有人在呵斥「誰讓你來的」「你怎麼能來」之類的話語,間或有女孩子啜泣之聲,素飛一驚,不由探頭出去,「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