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為了鎮懾宮中的太監借口殺掉了優伶葛世昌。但他自己卻也氣得臉色白聲音粗啞。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要犯病了。在一旁站著的弘時看著不對勁忙過來說「父皇您今天一定是太累了可不能為了他們就傷了自己的身子呀!依兒臣看您還是先進去歇著。至於這些太監們兒子一定替您老人家留心看著只要是逮住一個不法的兒臣就把他立刻正法哪怕是下油鍋炸了他也成。您千萬別再生氣了啊我的好阿瑪。」
此刻雍正覺得天和地一齊在旋轉心頭更是通通地跳個不停。他咬緊了牙說道「好今天就說到這裡吧朕是言出法隨的……說一句……是……是一句!」他已經是語不連貫了
弘歷嚇慌了打著手勢讓允祿他們跪安又和弘時、弘晝一起把雍正連攙帶架地扶上乘輿回到了養心殿。
換了個地方雍正似乎是略微好了一點胸口也不那麼堵得又慌又悶了。他任由弘時兄弟們把自己架到暖閣裡面喝了兩口涼茶覺得心裡清靜了許多。他的臉上也漸漸地看到了紅潤只是雖覺得熱卻出不了一點兒汗。他讓人拿了熱毛巾來搭在額頭上輕輕地吩咐道「朕想安靜地躺一會兒你們不要都圍在這裡了。弘時可以回園子裡去辦事韻松軒那裡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你呢。你不去又該傳出朕生病的謠言了。弘晝你去一趟清梵寺看看你十三叔。他今天因為不適沒有來這裡看戲朕很是掛念他。你見到那個道士賈士芳時還可以問問他為什麼朕和你十三叔竟然會同時病倒了呢?弘歷留在這裡侍候朕就行了你……給朕隨便讀點什麼東西好讓朕能邊聽邊睡……」
眾人都悄然退下去了弘歷親自點著了安息香自己也定了定神坐在雍正的床頭一接著一地讀詩……開始時雍正似乎還在聽著時不時的還插上一句半句話可慢慢地他就進入夢鄉了……
雍正覺得自己還在諦聽著……可突然三哥允祉走了過來說「快老四太后在那邊叫你去呢?快點跟著我走去給太后請安去呀!」
他什麼也不說什麼都沒問跟上三哥就走了。可是剛剛出門三哥就不見了自己身邊跟的卻是李衛雍正詫異地問「你什麼時候進京了?看見你三王爺進去了嗎?」
李衛答非所問地說「主子我是來京向您請安的呀!翠兒給主子做了兩雙新鞋還給太后帶來了十二罈子糟鵝掌。我們是給老主子祝壽的呀!」
雍正笑著問他「如今實行了養廉銀子你們還是那麼窮嗎?」他邊問邊向前走突然李衛不見了卻見方苞、張廷玉、馬齊都在這裡。還有年羹堯不知怎麼的也跑出來了卻躲在宮門口那石獅子後頭似乎是不敢出來。雍正看見他就有氣怒喝一聲道「你你居然還有臉來見朕!」
年羹堯卻滿臉帶笑地走了出來說「主子呀我哪能作那些事呢?我敢指天誓想要造反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不信您叫隆科多來和我對質!」
雍正沒有答理他卻急急忙忙地向前趕著好像是怕十四弟會趕到前邊說自己的壞話。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回過頭來對年羹堯說「你不造反該殺時朕也要殺;就是你造了反朕也可恕你無罪!」
就在這時突然老太后烏雅氏拄著枴杖出來了。老太監李德全和允禵兩人一邊一個地攙著她。而老太后也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裡注視著自己什麼話也不問不說。
雍正見太后的臉色很不好看料想她一定是聽了誰的挑唆。他深深後悔為什麼剛才沒能趕上允祉三哥哪!他急忙上前向母后請安並說道「母親安心頤養鳳體兒子雖然不肖但絕對沒有對母親不孝不敬之心請母后不要輕信別人的謠言。」
太后望著遠處笑了笑說「誰說你不敬不孝來著?那是隆科多使的壞水也是他把『傳位十四子』改成了『傳位於四子』的這不干你什麼事。」
可大後的話剛一出口就聽旁邊圍著的人齊聲高呼「噢!傳位十四子了傳位十四子了!」剎時間所有的人全都又變成了牛鬼蛇神妖魔精怪連年羹堯也伸著長長的舌頭尖聲怪叫著撲了上來「你既然能夠篡位我為什麼就不能?!」雍正驚得一直在倒退著可是還是擺脫不了他們的糾纏。猛回頭又見那唱戲的葛世昌也撲上來叫著「你冤殺了我冤殺了我呀……你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雍正嚇得失聲大叫「張五哥德楞泰!你們在哪裡你們為什麼不來保駕呢?侍衛們都哪裡去了快來人哪快來保駕啊……打狠狠地打!都給我打了出去……」
突然雍正聽到了兒子弘歷的聲音只聽他在身旁叫著「皇上您醒醒阿瑪您快醒醒啊。您不要驚慌是兒臣弘歷在您身邊保駕哪!哦阿瑪您終於醒過來了。」
雍正驀然驚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只見窗外日影西斜宮闕明亮得刺目生輝。殿門口張五哥和德楞泰仗劍挺胸而立護持著這宮殿;殿內外間幾個小太監垂手侍立高無庸也正在為皇上研墨。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安詳一切也還都是原來的神聖莊嚴。回頭再看兒子弘歷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正在直盯盯地瞧著他心愛的老阿瑪……哦原來剛才生的一切竟然是南柯一夢!
弘歷見雍正醒了過來邊拭淚水邊笑地說「阿瑪您剛才睡著時被夢魔著了。兒子看您睡得太難受真替您擔心哪!御醫們剛剛也過來替你把了脈他們說萬萬沒有什麼大事的兒臣這才放了心。您現在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都別說只是安心靜養一會兒就會大安的。」
雍正說「唉什麼都不是是朕今日錯殺了那個葛世昌才惹出這場噩夢的。葛世昌並沒有死罪朕怎麼就會在一怒之間殺了他呢?都怪朕自己不好朕這些日子來精神繃得太緊了。朕殺錯了人又怎麼能怪他不來作祟呢?可朕要警戒太監們除了讓他們見見血還能有別的法子嗎?」
弘歷替皇上去掉了頭上的毛巾摸了一下他的頭並沒有熱便問道「父皇您還要毛巾嗎?」
雍正搖了搖頭。弘歷小心翼翼地說「父皇不要為那戲子擔憂您殺他是完全應該的。這事如果放在聖祖爺手裡就不單是殺他的事了那是要顯戮的!別說父皇沒有殺錯即令是有個上下差錯的難道自古以來凡是被屈殺了的臣子都要來找原來的主子討命嗎?那還成什麼世界?阿瑪呀兒臣憋了好多天了。一直想對您說說心裡話可又怕您不想聽。您這全是累的呀您求治之心太切了!咱們雍正朝的天下還長著呢您就不能稍稍緩著點兒嗎?緩一點您就不至於累成這個模樣了。古語說「一張一武之道父皇您為什麼不肯保重自己呢……」弘歷說著時早已是淚水盈眶了。
雍正激動之下差一點就說出「你是皇儲」這句話來。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說「你不要自疑。在你們三兄弟之間你的人品問都是最好的。孝父敬友愛人也都能掌握尺度朕就是再挑剔除了你剛才說的『從緩』二字外別的也找不出你的毛病了。聖祖晚年『弛』得過多了些所以朕就不得不在『張』字上頭章。政務你已經熟了現在朕要讓你再去管兵部和戶部。你應該知道當初朕手裡如果沒有兵這天下早就完了。」雍正說這話時他的手一直撫摸著弘歷的手心和手背他神情憂傷心事沉重地說「朕現在覺得……恍惚迷離……好像一閉眼就能看見鬼神似的……這是不祥之兆你心裡得先有個數……」
弘歷一聽這話心裡說不出是悲還是喜。這時一個小太監手捧藥碗走了進來。弘歷忙接過來喝了一口說「硃砂稍重了些。下一劑要減二分硃砂添二分天麻。甘草也要稍加一些——請皇上用藥。」見雍正點頭答應他走上前去托起雍正的頭來靠在大迎枕上一匙一匙地餵藥。房子裡靜極了喬引娣就在這時走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別的幾個宮女。她們瞧見是寶親王在親自給皇上餵藥都蹲了一福閃身退到一邊。雍正卻突然睜開眼睛問「三阿哥呢?他怎麼不來?」
引娣見雍正容顏憔悴才幾個時辰哪就好像老了十歲似的。她眼圈一紅竟然流下淚來「回皇上三爺去了韻松軒他說要照常辦差……萬歲爺您這是怎麼了?」
雍正被她哭得眼睛一亮吁了口氣說「膚還是回暢春園吧這裡太熱了。你們何必要來口奔跑呢……」
引娣見他如此溫情更覺得傷感便說「皇上既然園子裡和宮裡都不清靜是不是讓什麼給克住了。那個賈士芳就在外邊等著他是個有道的法師主子召他進來作法恐怕就好了。」
弘歷看見雍正點了頭他卻不想和這些黃冠道士們打交道便說「阿瑪既然賈道長來了您這裡又有了人兒子想到戶部去看一下。兒臣出去時就順便把賈道長請進來。等宮門下鑰前兒子再回來給皇阿瑪請安。」
「你放心地走吧……辦你的正經事要緊……今晚也不要再進來了。」
弘歷剛出去不久那個賈士芳就由弘晝帶著進來了。弘晝領著他在雍正床邊行了禮笑著說「父皇我十三叔已經恢復如初了這賈某人也真有點手段。」
雍正睜開眼看了一下賈士芳說「道長朕今日如見鬼魅……你快來瞧瞧這官裡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賈士芳四處漫撤了一眼說「建這座宮時不知請了多少喇嘛高僧、星術羽士來看過他們中本領最不濟的也和賈某不相上下。所以這宮本身是絕對沒有毛病的。剛才五爺向貧道說了葛世昌的事入宮時我就在到處留心了果然有他的陰魂在游弋但他卻沒有敢作祟。宮門前把守的衛士就是他不可逾越的鐵門神。皇上驚夢入懷的事也就是因為他才出現的。」
雍正應了一聲他想起剛才那些混亂而又可怕的夢境不禁雙手合十說道「那麼就請道長在御花園裡辦個道場清淨一下這宮裡吧……」
賈士芳像是正在思考對雍正的話沒有答言。
雍正又說道「道長你看朕的大限是不是……」
賈士芳笑了「皇上《燒餅歌》裡有這麼幾句說『螺角倒吹也無聲點化佳人絲自分。泥雞啼叫空無口一上當年心在真』這話說的就是本朝。天定之數雖不可褻但我觀皇上紫氣蒸蔚日未中天您的壽祚正長呢您只管放心吧!」
從賈士芳進了大殿雍正就自覺精神明顯地好轉又聽他這麼一說更是抖擻便坐直了身子問「朕的病如此纏人它為什麼不退了呢?」
賈士芳看著窗外又回過頭來看看殿門口說「凡食五穀者誰能沒有病厄之苦?皇上日理萬機勞心最重二豎自然就會為害。但今天這情景卻絕非尋常小災小病這是有大神通的人在作法危害您!」
「什麼?」
「有人在暗算您。」
「誰?」
賈士芳搖搖頭說「不知道。我見有股怪氣貫空而入所以才這麼斷言。萬歲想驗證一下嗎?」見雍正點了頭便說「皇上貧道的真氣現在正護著您待貧道一出門您就會覺得不一樣了。」說著便朝門外走了過去。
雍正開始時還有些好笑可笑著笑著他的臉色變了覺得心頭猛地一沉。賈士芳每往外走一步那金磚被踏出來的聲音就如空谷傳音一樣咚咚咚咚地傳向他的心頭使得他頭暈目眩難以把持。等賈士芳走出殿門後雍正已是臉色蠟黃目光呆滯了。喬引娣和高無庸見此情景連忙奔了過來攙扶住他。這裡的太監宮女們一擁上前把皇上架到榻上躺好遞水、墊腰地忙個不停。因為皇上沒有話所以他們儘管忙得手腳不停卻不敢出聲叫道士回來。一直等到雍正自己暈得眼前黑實在不住了他才有氣無力地說「快快叫賈仙長回……回來。」
說來也真是怪賈士芳進了殿門向雍正一揖皇上便立刻覺得神氣清爽。他漲紅了臉咬著牙狠地說「這是哪個賊子與朕有這麼大的仇恨?他竟敢無君蔑上以致於此!這……這可怎麼辦呢?」
賈士芳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說「啊原來是個番僧!」雍正也跟著朝外看時只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陰了天濃重的雲中黑霧翻攪如煙如霆壓在死氣沉沉的紫禁城頭上。雍正一回頭見賈士芳從懷裡掏出了黃裱紙忙問「怎麼?你要行法?不要在這殿裡傳了出去不好。你就守在朕跟前叫太監們到御花園裡搭法台去。」
「皇上我從不上法台行法。我以濟世救人為本哪用得著這些玄虛?」說這話時賈士芳臉上毫無表情「我不過是要燒一道符裱問它一問罷了何足為奇?再說我還要到民間去呢怎能總留在宮裡?」他說著時一晃火折子就把那道裱紙燃著了。
這本是一張看來極其普通的黃裱紙一下子就會燃盡的。可怪的是裱紙雖然燒著了那火苗也大得異常一會兒紫紅一會兒又成了幽藍它飄飄悠悠似明似滅突然「撲」地一聲好像被誰用大力吹了一口似的剛燒了一半就滅了。
賈士芳勃然大怒「好啊你這個孽僧難道你們密宗就這麼了不起嗎?今天我讓你瞧瞧厲害!」他轉過身去對雍正一躬說「皇上您是真命天子法大不能制道無論如何他絕對傷不了你的。貧道也是有好生之德的人不願意欺他過甚想把他趕走也就是了。但這個密宗大喇嘛也太不自量了請皇上准貧道為您除去妖孽以正天規!」他看了一下殿中諸人又指著喬引娣說「除了這個女人外其餘陰人一概退了出去。皇上貧道要借您的一身正氣在這裡興法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