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領著喬引娣慢慢地走進了侍衛房讓她在椅子上坐好又點上了六七支臘燭把小屋裡照得通明。可是他們兩人卻誰也不敢開口和她說話這場面真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就在這時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小蘇拉太監走了進來他手裡端著食盒子在桌上布好又向喬引娣行了個禮說「您就是喬大姐姐吧奴才名叫秦媚媚往後我就是專門侍候您的人了您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奴才就是。」
喬引娣卻正眼也不瞧地說「是嗎?那好。你去告訴皇上我想死也想在死前見見他瞧瞧他長的是什麼模樣!」
張五哥和李衛一聽喬引娣那要死要活的話不由得大吃一驚哎這女子說話怎麼這樣混?可小太監秦媚媚卻笑著說「喲喬大姐姐您的話奴才不敢聽。您要死總不能拉著奴才去墊背吧?奴才勸您還是先吃點東西好等皇上要見時您說話不是也多點力氣嗎?其實您現在想死是一時想不開等您想開了時叫您死您也不肯死的。」
五哥和李衛都覺得對這個多嘴多舌的秦媚媚還真不能小瞧了。看連喬引娣都被他逗得沒了話說。她木著臉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一塊小點心。然後就閉上眼睛端然坐在那裡好像是在養神似的。秦媚媚一邊收碗筷一邊說「喬大姐姐奴才瞧著您和皇上還真是有緣法呢。」
喬引娣突然睜開了雙眼閃著憤怒的光亮一聲不語地緊緊盯著這個小不點太監。
「喲喬大姐姐您千萬別這樣看我我害怕。」秦媚媚好像真被嚇住了似的往後倒退著。李衛心裡明鏡一樣他知道這小於是在做戲呢!很顯然這是雍正從千萬個宮裡太監們中選了又選挑了再挑才找出來的一個猴兒精。只見他一臉賴皮相地對著喬引娣說上了「喬大姐姐奴才可不敢在您面前說一句假話。剛才您吃的飯和您吃飯的樣子怎麼和皇上一模一樣呢?您吃的是皇上賜的御膳呀!平日裡奴才侍候皇上見得多了他也是這樣急急忙忙地喝碗粥吃一小塊點心就閉上了眼睛好像是在打坐一樣。您瞧怎麼就能這樣巧呢?」
喬引娣大概從來沒見過這樣會陪小意兒的人她不出聲地笑了笑說「好了好了你回去吧。」
「是嘍!」秦媚媚打了個千提起了食盒子又開心地笑著說「皇上說了我只要能逗得您一笑就賞我五十兩黃金。往後奴才侍候您的日子多著哪我可就要大財了!」說著他一溜小跑地出去了。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那秦媚媚又回來了。他站在門口說「咱這次是奉旨傳話著李衛和喬引娣進去皇上在風華樓上召見。今天晚了張相不能回家著張五哥送張相到清梵寺歇著。」
「是奴才等領旨。」李衛和張五哥如蒙大赦一齊答應著。
風華樓在露華樓正西樓上亮著八隻黃紗宮燈。李衛以為樓上只有雍正一人呢哪知來到門前卻聽皇上在裡面說「楊名時就這樣說定吧。你先回去;待會兒李衛就來了。他雖然是你生可你們的政見卻不同你就不要見他了。改土歸流是朕的既定國策既然你想不通那就先緩些時日朕可以等你。你明天走時不要再遞牌子進來了朕讓李衛和史貽直去送送你。這裡還有一包老山參賞給你補補身子。」
李衛聽皇上這樣說連忙閃到一邊黑影裡直到看著楊名時出去才報名請見。只聽裡面回答一聲「進來吧。」他這才小心地領著喬引娣進了風華樓。李衛「趴」地打下了馬蹄袖跪倒「奴才李衛給皇上請安。」他說時悄悄地瞧了一眼喬引娣見她竟站在那裡紋絲沒動。宮裡站著的太監和官女們個個嚇得膽戰心驚心想這女子為什麼敢如此無禮呢?
李衛行過了禮回過頭來又說「這就是喬引娣奉旨隨著奴才來晉見皇上。」
雍正這才向喬引娣瞟上了那麼一眼。可就是這麼一眼他又似乎看到了小福的影子他的心砰砰亂跳了一陣但又被立刻按下了。他回頭向李衛說「李衛你這趟差確實辛苦了賞膳!」
李衛忙說「主子別讓他們費事兒了。這裡不是有主子剛吃過的御膳嗎?奴才瞧著嘴饞奴才好久都沒吃過主子的飯了就賞給奴才吧。」
雍正一笑說道「你只要喜歡就在下邊給你安上個小杌子你把它全都吃光朕才高興呢。」
喬引娣用眼一瞟秦媚媚說得果然不差皇上確實是吃的這極家常的飯食。她心中一動啊當皇上的還這樣清廉恐怕天下難找了。一旁跪著的秦媚媚剛要叩頭出去卻又被雍正叫住了「你先別走朕還有差使交給你哪!」
又跪下了。
雍正這才回過頭來看著喬引娣問「你就是喬引娣?」
「是我就是喬引娣。」她挺直地站在那裡不卑不亢地回答。在旁邊站著的養心殿總管太監高無庸知道皇上那「冷面王」的脾氣他斷喝一聲「你這是在跟主子說話?還不跪下!」
雍正無所謂地一笑著「不要難為她你就是把她按倒在地她心裡也還是不服氣的。」回頭又問「聽說你是山西人?」
「是山西定襄。」
「家裡還有誰?」
「老爹、老娘還有哥哥。」
喬引娣萬萬沒有想到皇上的問話會從這裡開始。重陽節那天和十四爺生離死別的場面還在她心頭縈繞。她想皇上一定要問到十四爺也一定會數落著十四爺的不是。她把自己的生死全都豁出去了臉上掛著一層嚴霜靜靜地等著皇上往下說。
「朕知道十四爺待你很好。」雍正終於說話了「但他是犯了國法也犯了家法的人要受到懲處。你知道嗎?」
「十四爺他他犯了什麼法?」喬引娣倔強地問。
「家事和你說不清而且就是說了你也不信。國事嘛就更大了。年羹堯派人和他聯絡。要讓他私自逃到西寧去擁他為帝反回北京。有人買通了蔡懷璽和錢蘊斗送進去一個條子上寫『二七當天下天下從此寧』允禵卻藏匿不報。後來又有人攛掇他出去和汪景祺接頭雖然沒能見著可是這都是大逆的罪。在朕的二十四個兄弟中允禵是朕唯一的一母同胞。他能逃得了家法可是王法無親朕卻無法寬恕也護不了他。」
喬引娣臉色變得雪一樣的蒼白。皇上說的事情有些她就在當場有些她也略有耳聞。如果證實了大逆的罪名不是就要被凌遲處死嗎?她在心裡掙扎一下強口說道「皇上要作七步詩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也用不著和我說這些沒根沒梢的話。況且我是個女人你們男人間的事我弄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既然已經跟了十四爺就要從一而終。十四爺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願意跟他一齊去。皇上要叫我現在就死我叩謝皇恩;要能讓我和十四爺死在一起那我九泉之下也可以放聲大笑了。」
雍正被她這番話鬧得呆住了。他吃驚地看著面前這個小女子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又說「十四爺待你很好但朕會比他待你更好!」
喬引娣正眼也不瞧皇帝卻說「你剛才說你和十四爺是一母同胞可你為什麼要這樣作踐他?你為什麼要活活地折散我們?」
「你們?朕問你你是他的福晉嗎?是他的側福晉嗎?福晉要朕來封側福晉要在玉碟裡註冊。這些你有嗎?按大清律像允禵這樣的罪你是要往黑龍江為奴的。」
「那就請皇上照大清律辦我好了。」喬引娣寸步不讓地說。
雍正微微一笑說「這由不得你得由朕說了才算。總之是死是活是安享富貴還是死無葬身之地全在朕的一念之中。」
喬引娣驚得往後退了一步死死地瞧著面前這位至高無尚的皇帝。她原來是想激怒他然後一死了之。可是無論她怎麼頂撞他卻為什麼不生氣呢?她望著皇上的臉。顫聲地問道「皇上你……你要怎麼落我?」
雍正一字一板地說「別無處分朕就要你留在這裡侍候朕。但你不是下等宮女你的身邊還有人在侍候你秦媚媚就是你手下人中的一個。他不聽話時你可以罵他打他甚至可以奏明瞭朕殺了他。」
喬引娣驚異地看著雍正說「原來你把我從十四爺那裡奪過來就是為了讓我侍候你。難道……你就不怕我弒君嗎?」
「哈哈哈哈……」雍正放聲大笑「你越是這樣說朕越是要留你在身邊。朕擁有天下教化萬方就不信教化不了你。秦媚媚!」
「扎奴才在這兒聽著哪!」
「帶她下去告訴她宮中的規矩換了衣服穿上花盆底梳上把子頭。讓高無庸再給她派去三個太監、四個宮女日夜輪流地照顧她。好你帶她去吧。」
喬引娣被帶了下去站在一旁的李衛卻看得傻了。等雍正回到御座上後才向前一步小心地說「主子奴才想多句嘴這樣的人可不能留在身邊哪!依奴才的小見識或者殺掉或者打入冷宮。這樣主子安全也成全了她。」
雍正悵然若失地小聲說「唉朕要是能捨得了她還用你說……這件事你全都看見了你問問你十三爺也許他會告訴你的……」
李衛千機靈萬伶俐可他怎麼也想不透這裡面的原因「主子喬引娣是因為諾敏一案才被帶到京城來的。鏡能和她說上話要不把鏡傳來勸勸她?」
雍正搖搖頭說「不要再說她了。這是朕的私事因為你是朕的家奴朕才放心地讓你去做的。」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問「你自己的差使辦得怎樣了?」
李衛振作精神說「皇上處置年羹堯是十分得人心的……」
雍正立刻打斷了他「官面上的事情朕還有什麼不知道?你他們一見朕就只會說些頌聖的話。你要與朕說一些朕聽不到的事。」
「是奴才明白皇上要問的是江湖上的事。奴才遵皇上密旨結識江湖上的人。像漕幫、鹽幫、青幫這些碼頭上的主兒都能聽奴才的。他們說話有時也不敢瞞著奴才但奴才奉朱批諭旨一概不予追查。不過也確實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
「說!」
「扎。有一些人說年羹堯太不懂事了。他要是知道收斂一些早早地交了兵權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嗎?」李衛聰明他撿著輕的先說。雍正沒有打斷他聽他繼續說下去。
「還有人很狂妄。說先帝爺駕崩時內有隆科多外有年羹堯兩人相互勾結私改了先帝遺詔。把『傳位十四子』改成了『傳位於四子』。所以萬歲一登基就要先拿他們開刀免得消息露了出去。」
李衛向上面看看皇上的臉色見他並沒有生氣才接著又說「有人說。年羹堯的妹子是皇妃她知道的事情太多。皇上不先除了年羹堯怕天下不穩……後世也會議論……」
「還有嗎?」雍正不動聲色地問。
「……有人說主子是個『抄家皇帝』八爺才是賢王哪!年羹堯是看著主子不是……仁君才和八爺聯手。主子除掉年就是要打亂他們的算盤……還有大後薨逝時就有人傳言說太后是被主子氣死的。說太后讓主子善待兄弟們可是主子不聽母子翻了臉太后才觸柱身亡的……年羹堯是國家功臣他想當王爺就和八爺、汪景祺聯手造亂。汪景祺一敗露他們也就全完了。」
雍正一直聽得十分專注但他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他快步地在殿內走來走去極力想掩飾著不讓火氣作。李衛和殿裡的男女宮人們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突然他停住了腳步盯著炕頭上懸著的「戒急用忍」的條幅看了又看自失地一笑說「哦李衛你來看這是先帝寫給朕的。先帝知道朕性子急有時愛火才寫了讓朕時時看看好克制住激動。唉朕今天險些兒又要失態了。」
李衛小心地走上前去扶著雍正坐回御座說「皇上小人們在下邊無事生非地編造謠言的事哪朝哪代都有值不得大驚小怪。人心是桿秤誰不知道皇上是勤政愛民的呢?奴才以為抓住幾個為的一體正法謠言就會不攻自破的。」
雍正叫了一聲「李衛你過來一些。」李衛走到近旁雍正指著案頭堆積如山書叫著李衛的小名說「狗兒你來看這些都是朕剛剛批閱過的。你看昨天朕寫了一萬字今天已經寫了八千字。朕知道有些話你還沒有說完可是朕是怎麼對待江山社稷的你總該明白了吧?朕每天四更起身做事要做到子時才能休息。眼下有人說的話讓朕的確生氣比如他們說朕是好色之徒說朕養了一幫『血滴子』要圖裡琛當頭目。只要看著哪個大臣不順眼夜裡就派血滴子去殺了他!狗兒呀你是朕身邊最得力的人你想不到朕是多累也想不到朕每天是多麼生氣多麼震怒又多麼沮喪多麼傷情啊……」說著說著這位號稱『鐵漢』的皇帝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李衛嚇壞了連忙說「主子主子您這是怎麼了?都是奴才不好奴才說話說得不對惹主子生氣了。奴才該死奴才……」
雍正撫著李衛的肩頭說「你不要這樣。多少年來朕還是次管不住自己。朕問你假如有人策動叛逆稱兵造反或者前來逼宮你會怎樣做?」
「主子您氣糊塗了吧?哪會有這樣的事?」李衛驚覺地看了一下四周的宮人們。
「有確實是有!你不要怕他們這些宮人他們中誰要敢洩了這裡的密朕就燒滾了柏油揭掉他們的皮就像去年用籠蒸死趙奇一樣!但想要作亂的人總是有的他們都是些大人物他們也已經在行動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