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秋江,逆流返故鄉。鍾山依舊在,幾度歎興亡?
這年頭根本就沒有「封鎖線「的概念,方域趁著夜色,輕而易舉就回到了南京。然而南京城中已是一片蕭條,尤其是皇宮,簡直是今非昔比,就好比是一處敗落的「公園」……
「咦?侯校長,再次幸會!你怎麼沒跑?」那位僅有一面之緣的太子一見方域前來,簡直萬分驚訝……「來找大明皇上,還是來找王之明?」
幾乎與歷史上一樣,這位太子在大內監獄中熬刑不過,就給自己隨便取了個渾名「王之明」,作為一種「招認」……
方域一笑:「『明之皇』,『皇之明』,現在豈不成了一回事?聽說你登基了,特地來祝賀!」
「這算什麼登基?無非是一個短暫的珠簾春夢罷了!什麼時候夢一醒過來,就一切茫茫都不見了……對了,侯校長莫非是來『擁立』的吧?帶了多少兵來?」
「嘿嘿,這時候,還有誰開這個玩笑?我只帶了幾十個護衛,其他的都去巢湖了。」
「那你怎麼還敢來?這南京城根本守不住,到時候連我自己的命都保不了,何況是你了……」
「呵呵,你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不是自己信心的問題,而是人心顯而易見。」太子長歎一口氣,「那負責城防的忻城伯趙之龍,早就私通清寇準備投降了!這城根本就沒人想守……」
「哦!原來你都知道……那你怎麼不跑?換了我早就溜了!」
「唉……國君死社稷!這件事,總要有人來幹。自從我被下了大獄,就沒想到還能再活。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而已!」
方域看著這位王之明,不禁有些感動:「我倒有些相信你是真的了!只有真人才能有此想法……不過你的想法還是很有問題!」
「哦?有什麼問題請講!也不必擔心『欺君之罪』,吾皇也沒能力斬殺你,呵呵……」太子說到這會兒,才看著方域,難得地一笑!
「呵呵,那我就說了!不知你想過沒有?時至今日,所謂『社稷』,已並非是一家一姓的了,而是整個華夏民族的!我們都是炎**子孫,都有著共同的祖先!如果社稷頹傾,我華夏百姓無論高低貴賤,一榮俱榮,一辱俱辱!所以說,單單『國君死社稷』是沒有用的,而是要喚起民眾,讓他們明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說為什麼滿清能夠從江北打到江南,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地?一個國家,只有被界定為民眾的國家,民眾才懂得去保衛它!」
「哦……這事我從北方一路走來,也一直在想。經你這麼一說,倒也有些明白了!難怪你們的軍校校歌是這樣唱的……」太子說到這裡,竟也輕輕地哼了起來:
「同學們,大家起來,肩負起天下的興亡!
聽吧,滿耳是大眾的嗟傷!
看吧,一年年國土的淪喪……」
哎呀?方域不禁對這位太子有些刮目相看了,於是也跟著他一起康慨激昂地唱了下去:
「我們是要選擇戰還是降?
我們要做主人去拚死在疆場,我們不願做奴隸而青雲直上!
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會的棟樑;
我們今天是絃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巨浪,巨浪,不斷地增漲!
同學們!同學們!
快拿出力量,擔負起天下的興亡……」
一曲終了,二人仍舊沉浸在激說閱讀,盡在
奮之中。
良久,方域才問:「原來你都會唱?不覺得『大逆不道』麼?」
「這有什麼啊……那些罪名都是阮大鋮搞的,他無非是看不得另一股勢力崛起而已!其實,我倒是很想與你結為知己,只可惜……」不料太子說到這裡便不往下說了。
方域嘻嘻一笑:「至少你此時此刻還是皇帝,難道說話還有什麼顧忌麼?」
「說得也是,那我可就說了!從你送我進皇宮的那一刻,我就開始注意你了,我現,你所行所事不單單是『**不羈』,而且幾乎就是渾沒把皇帝和王法當一回事!國此,閣下絕非池中之物,只怕終究將是皇室之敵……」
「呵呵呵呵……說得十分中肯!」方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不過也不盡然。眼下是大敵當前,皇室如果不與人民為敵,我自然也不與皇室為敵。既然想結為知己,說明我們共同點不少,也是可以合作的嘛!」
「你說的『人民』,是指……」
「一切不反對驅逐韃虜、復興中華的我族同胞,不論高低貴賤。」
「可是,大敵消失之後的將來呢?這種合作究竟會走出多遠……」
「這就多慮了吧?」方域坦然說道,「如果生死都能置之度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只要民族社稷能存,那時留下的名,總比現在要強百倍吧?」
「但你打算怎麼做?」
「這個嘛……」方域想了想,「如此如此……」
「你是說,還要暫時潛伏起來?」
「豈不聞『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放心,這一時間不會很長,等到民眾覺悟到必須抗戰的時候,就可以了!
「說得有理,成交!不過我先申明,咱們之所以能合作,是因為意氣相投,我們可否結為異姓兄弟?另外,為了不負百姓之望,我也要堅持到城破的最後一刻才能走……」
「呵呵……可以!」
隨後,方域終於回到了香君居,香君和小宛立即放下手頭工作,和身撲了上來,被他一邊一個抱住……
「侯公子,你來啦?」香君喜形於色,「你打算堅守南京了嗎?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不撤走了?」
「不,這次我還不想堅守南京……」方域不禁有些尷尬。
香君的小嘴立即噘了起來,幾乎能掛個油瓶,「還以為你是大英雄呢!原來也不過如此……早知道,人家自己來守南京!」
「自己來守?你怎麼守啊?」方域笑著**了她一下。
香君卻躲避著他的**,「軍校課本,我也讀過……你給我兵!」
「小宛,你也這麼認為嗎?」方域立即宛。
小宛咬了一下嘴唇,半晌才說:「以眼下有限的兵力,對付滿清的十萬大軍和十萬偽軍,南京是否守得住,恐在兩可之間……」
香君立即強嘴:「那也就是說,還是有守住的可能啦?不守就是沒膽鼠輩,枉稱英雄!哼,今晚不想和你睡覺了……」
方域嘻嘻一笑:「哦,那我就和別人羅!」說罷看向小宛……
小宛卻把頭一歪:「今晚我也和香君姐一起睡!」
哇,這麼快就已成了「同志」?方域終於正色說道:「你們既然讀了軍校課本,就該知道戰爭原本就是政治的繼續。因此,任何戰役打不打,不僅需考慮軍事因素,更要考慮政治因素。在這一點上,有人就比你們理解得更深……嘻嘻!柳如是,別站在門外啦,快進來說說你的看法吧!」
「啊?如是姐!不知道你來了……」香君想到自己剛才還講了一句葷話,羞得兩頰緋紅……
「如是姐……」小宛則親暱地上前抓住柳如是的纖手,上下打量,「聽說你被陳洪範抓去了,我們心裡都急得跟什麼似的……是公子救你回來的嗎?沒受什麼委曲吧?」
「差一點哦!人家眼淚都快哭干了……」柳如是笑道,「還好侯公子來得及時,陳洪範那壞蛋也被打死了!其實侯公子很勇敢的,我們在江北,他以一百名騎兵就能消滅清軍一個牛錄三百多人,以兩千人就能全殲清偽軍四千人,並且衝出三萬多人的包圍!最後,還利用『趕鴨計劃』,幾乎打光了劉良佐的四萬人!這些都是我的親身經歷……」
「原來這樣啊……」雖說這些情報香君小宛全都知道,但聽柳如是親口說出,仍有著不小的震憾,不禁再次向得意忘形的方域望了望。
「所以啊,侯公子有些想法,必定伴隨著深謀遠慮。」柳如是道,「我想,只有南京失守,才能讓全國民眾徹底明白,以前弘光政權像馬士英、阮大鋮這樣的搞法是不行的!」
方域馬上進一步說道:「另外更主要的是,要讓江南的新生資產階級得到一個銘心刻骨的教訓!這個階級很有實力,但他們之中的很多人對於滿清都抱有幻想,以為通過一再的妥協就可以照樣保住自己的階級利益,從弘光政權最後給滿清的割地求和信便可見其一斑!這真是糊塗到家了……現在看來,這個階級的左翼可能是我們的朋友,而右翼則將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必須盡量擴大左翼而縮小右翼!」
「一個階級都能分成兩半?這樣一來,我們民族獲勝的機會很小哦……」香君不禁擔憂起來。
方域傲然一笑:「要在以前,那是當然!然而現在天下出了本大英雄,一切就會不一樣了哦!」
香君卻幽幽看著他:「才不信你的胡亂忽悠!快說,你這『大英熊』究竟有什麼辦法?」
「先,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展自己的硬實力;同時,廣為宣傳,喚起民眾!最後,還要等待一個關鍵的機會:那就是滿清的『剃令』!」
「剃令?」不僅是香君、小宛詫異,柳如是也是一愣,「可現在沒這個情報啊……」
「嘿嘿,等到他們目空一切,自己為勝券在握的時候,肯定會有的!現在雖然滿清的漢軍全都剃易服,但還沒有要求全體漢族百姓也都跟著剃易服,因此不少人都報有幻想,以為滿清政權依舊會像一切正統皇帝一樣地尊重他們的人格,只有等剃令一頒布,才能讓他們徹底明白什麼叫作異族統治,什麼叫做亡國奴……嘿嘿,最遲不過明年六月!」
香君終於若有所思:「可你怎麼知道明年六月以前一定會有?」
方域再次語塞,立即使出無賴手段,抱住香君便**:「別再刨根問底啦!天機不可洩漏……怎麼樣?陪不陪本大英雄睡覺?」
「哼!『大**熊』……」香君立即捶了他一記粉拳!「休想!休想……」
柳如是和小宛互相做了個鬼臉,悄然退了出去。
斗室之中,立刻一片春色……
「不!人家就不放投降,就不放棄『城防』……」香君欲拒還迎地掙扎著,嬌啼婉轉。
方域笑嘻嘻地將香君一雙小手縛在上方,然而壓了下去:「那我就『愛斯密』女烈啦……嘻嘻,城防衝破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