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衛兵攔住了她:「姑娘幹什麼的?這裡可是紫禁城,而且就要打仗了!」
「我是錦衣衛,要進去保護皇上!」葛嫩娘說罷,隨便掏了一塊腰牌遞給他。:
「哦!這確實是錦衣衛腰牌,衛兵立即一個立正!「可是眼下已是宵禁時刻,姑娘的級別不夠,必須是錦衣衛統領才能在這時候出入,姑娘不如明早再來吧?其實也只有一個多時辰,就快到五更了!」
「哼,不必!統領腰牌我也有,只是急切之間,不知道是哪一塊……你來幫我看看!」葛嫩娘說罷,打開包袱,各種腰牌琳琅滿目!
那門衛一見就樂了!「姑娘一人哪來那麼多腰牌?莫不是偷來的?」
「嗯?竟敢懷疑錦衣衛統領,幾個腦袋?那是上邊要我緊急補招錦衣衛,才給了我這麼多腰牌!對了,你想不想參加?」
門衛心說,要在平時,還真是樂不得呢!可現在,誰稀罕哪!要是普通一兵,投到誰那裡都還是兵;可要是錦衣衛,怕是只有殺頭的份了!
可是,皇上怎會派一個漂亮姑娘招錦衣衛?八成她還是賊!但我若翻臉逮住她,這節骨眼上恐怕也沒有哪個衙門能收了!何況她還挺養眼的……
算了!反正她無非是竊些寶物,如果還從這兒走,我還能趁機再撈一把,就放她去吧!
於是衛兵指著其中一塊道:「這就是統領牌,出來時別忘了,遇到巡邏隊也會查的!對了,你這些腰牌好像是鑲金的哦,給我一塊行麼?」
「喏,給你!」葛嫩娘立即給了他一塊,接著擺擺手,「謝謝大哥!」
她卻不知,剛才差點兒被人當賊抓了……
此時此刻,終於進了皇宮,然而這麼大個地方,並不知道皇帝在哪兒,而且一切都很新鮮,東看看西看看,幾乎耗費了一個時辰,卻還不知道東南西北……
忽然,一陣莊嚴的鐘聲響起!
這是警鐘?快去那邊!葛嫩娘立即飛奔過去,那好像是一個有著不少台階的地方……
其實,這不是警鐘,而是崇禎皇帝見百官不來上朝,親自鳴響了通知百官上朝的鐘聲!按規矩五更上朝,這時天還沒亮,葛嫩娘自然毫不知情!
鐘聲響了很久,卻依舊沒有一個官員前來!果然,大明朝完了,幫亡國之臣!卻只有一個洗衣妹背著一個包袱前來!她來作什麼?
崇禎心底涼透了!昨夜就已風傳闖王大軍進了城,看來竟是真的?他們怎麼就沒進紫禁城來?他們若來,這架勢已是無人能擋!看來要為自己的後事做準備了……
他垂頭喪氣而去!
而葛嫩娘來到鳴鐘之處,卻並未現緊急跡象,只見到一個敲鐘人!就像崇禎認為她是一個洗衣妹一樣,她也不認為這就是皇上!
只是,葛嫩娘在想,既然他在敲鐘,就應該知道哪裡有警吧?於是索性遠遠地跟隨著他……
轉過朱閣,穿過畫廊,越過庭院,葛嫩娘跟得沒了影,忽然聽見前面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有情況!她快步衝上前去,一腳踢開門,眼前的場面讓她驚呆了!
那敲鐘人手執長劍,竟然連殺一名婦人和兩名**,劍上兀自滴著血,此刻正要殺一名哭哭啼啼的十四五歲少女!
「住手!」葛嫩娘立即一聲嬌吒,「原來竟是你?自己敲鐘報警,自己作案殺人!錦衣衛在此!放下劍,束手就縛!」
「什麼?錦衣衛?」崇禎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一個美貌姑娘持劍對著自己怒目而視,急忙本能地引劍護身。
「哼,還敢不放下劍?我殺了你!」葛嫩娘立即揮劍而上!
「不要啊……不要傷我父皇!」腳下忽然傳來一聲尖叫,原來是那位帶傷的少女,她手臂已被刺了一劍,倚在地上鮮血直流!
「哼,他要殺你,你卻替他求情?你還叫他父皇?快說,你是誰?他是誰?」
少女捂著手臂上的傷口說道:「我是長平公主,他就是我父皇,當今皇上!」
「什麼?我還以為你是敲鐘的,原來你是皇上!」葛嫩娘似乎恍然大悟,「可你是皇上就可以隨意殺人嗎?還殺自己的女兒,你算人嗎?虧我想進來保護你!」
崇禎此刻一臉慘然:「我不是人!我竟然下得了手……可你們為什麼偏偏要生在帝王之家?為什麼……」他長劍噹啷一聲落在地下!
長平公主幽幽一歎:「姐姐休怪,父皇是怕我們被賊所辱……可我才十五,不想死啊!」
「唉!這都算什麼事啊……」葛嫩娘也放下劍,立即為長平公主包紮胳膊上的傷口,「喂,你也過來幫忙!自己的女兒不懂得照顧嗎?」
「噢!」崇禎竟然乖乖地拿出金創藥和紗布,一起動手……
此時二人離得很近,他也看得很真切,這姑娘好美,與若干天以前見到的那位紅娘子可以說是各有千秋,卻同樣地英姿颯爽,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只可惜直到末日來臨,才讓自己遇見,真可謂造化弄人!
長平公主終於不哭了,已死的周後和兩位小公主的屍體也被白布蓋上。
崇禎這才問道:「姑娘怎麼稱呼?真是錦衣衛?」
葛嫩娘立即一抱拳:「小女子葛蕊芳(葛嫩娘正名)!至於錦衣衛麼,如假包換!你看,我有這麼多腰牌呢……」
說罷,打開包袱,把一堆腰牌傾倒了出來!
雖然絕不是該笑的時候,不過崇禎皇帝還是不禁莞爾:「呵呵呵呵……葛姑娘這麼多腰牌都從哪裡來的?」
「唉!說來話長……」葛嫩娘於是把自己的經歷講述了一遍……
崇禎皇帝聽完,感動得簡直一塌糊塗!「你是說,到了最後,他們那麼多大老爺們全跑了,卻只讓你一個小姑娘拿著腰牌進來護衛朕?大明朝可真有出息!男人都完蛋了嗎?竟然不如巾幗女子忠心耿耿……不過,朕還是有些不懂,姑娘你能明白地告訴朕嗎,究竟為何如此忠誠,如此大義?」
「唉!我的父親葛挺昱原本就是邊關守將,他的一生都在捍衛這個國家,最後陣亡在與韃虜的戰鬥之中!嫩娘的一身武藝也是他教授的,怎能不承襲父輩未競之志?」
「怪不得……原來姑娘有此義舉,是在為父盡孝!」崇禎若有所思。
「不!皇上你還是沒想明白。忠、孝、節、義本為一體!生於此國,當忠;生於此家,當孝;生有此夫,當節;生有此志,當義!人生境遇,有些是無法選擇的,比如國、家;有些是可以選擇的,比如夫、志;然而不論可以選擇的,還是不可選擇的,都與自己休戚相關,也都蘊含著一個理:人,必須對與己有關的既成事實負責!而這,便是『貞』!我們女孩子家最注重一個貞字,自然也就能旁及忠、孝、節、義……」
「原來如此!」崇禎終於恍然大悟,也終於明白他這個大明國在意識形態上是怎麼滅的了,「東林諸儒誤朕不淺!還不如一個及笄女子講得明白……人,必須對與己有關的既成事實負責,可他們這麼做了嗎?他們以商致富,卻不肯為國上交一分稅金;他們生養於一方熱土,卻貪無止境不顧旁人死活,也不肯為鄉里饑民賑濟一粒糧食;他們居於高位,卻只會循私枉法,絕不肯一絲一毫盡忠職守……出仕只為身謀,居官有同貿易,如此思想已經根深蒂固,此臣緣何不是亡國之臣?想不到朕在最後一刻,總算『朝聞道,夕死可矣』!
說著,他長身立起:「葛蕊芳,說吧!要朕怎麼封賞你?別客氣,再遲可就來不及了!」
「哦!人家可還沒想過……這樣吧,我從王世德手中接過來的統領,也不知道正不正式?你總得給人家一個正經響亮的名頭吧?」
「正經響亮?呵呵呵呵……好,朕就封你『天下第一錦衣衛統領』!夠響亮了吧?可惜,現在六部都不辦公了,朕只能寫道手諭給你了……」說罷,崇禎真的就鋪開紙張,寫下了這道手諭,「藏好它吧,這也算是朕最後一點心意了!」
「噢!」葛嫩娘立即收好,「多謝皇上!就讓我這個天下第一統領守護你到最後一刻吧!」
崇禎一陣感慨,「是朕要多謝你了!不過你還是出宮去吧,你這樣的可愛女孩,本該是由男人來保護的,朕怎麼能反過來做讓自己問心有愧的事呢?」
「不,你剛封過我,嫩娘怎能失職呢?」
「呵呵,姑娘沒有失職。你是統領,就該聽令!朕現在命令你保護好我唯一的女兒,也保護好你自己,一起出宮去,從此快快樂樂地生活在天地之間!改朝換代,說起來也是一件正常的事,長平公主啊,朕是最後一次叫你公主了,再往後你就算尋常人家的女兒,你毫無生活閱歷,要聽這位姐姐的話!」看到葛嫩娘和長平公主終於雙雙點頭,他微微一歎,「唉,正如葛姑娘所說,朕也有不可推卸的職責要覆行:國君死社稷!我治理的國家結束了,怎能不最後負責呢?我們從此分手了,大家各負其責吧……」
這位皇帝,還真像個大明最後的男子漢!
天,終於開始濛濛亮了!一陣春風拂過,既有花開,又有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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