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ど!小祖宗喂,這東西你碰它幹嗎?」王福生趕緊跑到他身邊,勸阻道。
基本上潘家園市場裡,只要是認識蕭一指的人,都知道他有個喜好古玩的孫子,但是那眼力勁,差到九重天上去了。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蕭一指在古玉方面堪比半個行業專家,可他孫子對這行卻是一竅不通,這讓許多人覺得老蕭後繼無人啊。
「嘿嘿,王爺爺,我看這些小壺挺好玩的,就抓了一把拿出來瞧瞧,一時也沒顧得上髒。」蕭灼尷尬的一笑,對著王福生說道。
王福生瞧著一筐混在臭泥中的壺,唉聲歎氣的說道:「今天大清早也不知道交了什麼霉運,一個農民工模樣的漢子挑著個破筐來我這賣壺,說是工地挖池塘時挖出了一筐壺,看起來是老物件,就想到潘家園來換點酒錢。我一看這些壺,都是三四十年的新東西,做工也是粗糙不堪,還帶著這些個臭泥,當時就要打他走…」
似乎是受不了這股氣息,王福生扇了扇鼻子躲到了一邊,接著說道:「那農民工一聽不收,也是急了,說自己挑著這個筐走了七八里路,讓我多少給點力氣錢。也虧得我這人心善,看著他滿臉的汗水也就沒說二話,給了他五十塊錢算是積德了。你說這臭烘烘的,我扔也沒地扔,又不敢往鋪子裡拿,這不找罪受麼。」
「王爺爺,這把壺,賣給我怎麼樣?」蕭灼擺了擺手中沾著黑泥的小壺,問道。
「小灼,你要這東西幹嗎,這玩意拿回家也不能用啊?」蕭一指當即制止道,他素來是個愛乾淨的人,家中小院一塵不染,他可不想弄回去個臭烘烘的東西。
蕭灼笑了笑:「我就是覺得這小壺挺不錯,回頭洗乾淨了擺在書架上也挺好啊。」
王福生很大度的擺了擺手:「你要儘管拿去就好,我巴不得趕緊來個人把這筐都給我拿走,這擺在門口算什麼事啊。」
「不行,王爺爺,這壺您也是花了錢的,我哪能白拿,我看這一筐有那麼十幾個壺,就給十塊錢怎麼樣,做生意總要有賺頭的。」蕭灼可不敢白要,王福生小算盤在潘家園打得很是精明,他的東西可不敢白要。
本來今早那五十塊王福生就是忍痛從兜裡拿出來的,這會一聽蕭灼還願給錢,哪有不樂意的道理。當下嘴裡客氣拒絕著,手上卻是把錢接了過來。
「嘿嘿,你拿了錢就好,這樣東西可就歸我了。」蕭灼在心裡想道。
行當裡有行當的規矩,一手拿錢,一手拿貨。之後不論東西價值幾何,賣家虧與不虧都得認,反悔這種事情在古玩當裡最是忌諱。
這個行當,比的就是眼力勁,比的就是運氣。
王福生也算是看著蕭灼長大的,這小子的能耐他也是很清楚,能指望他撿到漏,那全潘家園的人個個都能進故宮博物院去當專家了。
看著蕭灼手上那把壺,只看壺嘴王福生都覺得是個次品貨。雖然他對壺不是很瞭解,但器物的美觀性這種事情不論瓷器玉器都一樣,講究個和諧對稱。
你看那把壺,那壺嘴歪歪斜斜的,看上去似乎是套模子的時候出了問題,燒製出來之後直接就成了這種樣子。
這種壺,別說十塊錢,只怕大街上扔在地上都沒人撿回家沏茶。
拿只歪嘴的壺給客人泡茶,誰能丟得起這種人…
「那這把壺就是我的了。」蕭灼笑了笑,接著問道:「王爺爺,您這有沒有水,我想洗一洗。」
王福生指了指右面:「那邊有個水龍頭,去那裡洗吧。」
「好勒。」蕭灼拿著壺,應了一聲,就向那邊走去。
放開水來,蕭灼仔細的沖洗著這把壺,黑色的污泥散去之後,這把壺本來的面目也是呈現在他眼前。
再看現在這把壺,哪還有剛才那股人見人厭的醜樣子,整個壺身上窄下寬,如同一隻倒扣的小碗,看起來是海棠紅的顏色。一面刻著幾株芭蕉,另一面則是一些隸書銘文,有著很濃的金石味。
壺底沖刷乾淨之後,下面的款識也是顯露了出來。
『彭年』。
這個名字,蕭灼似乎是聽說過,清朝好像有那麼一個制壺大師,叫做楊彭年。
合著這回是真撿到漏了,這把壺是個老物件啊,雖然看上去壺嘴有些彆扭,不過總歸是件好東西。
「小兄弟,你這壺哪買的,賣不賣?」
蕭灼正在那裡歡喜的時候,一旁一個柔聲柔氣的聲音把他的神收了回來。
蕭灼瞥眼一看,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頂男人正笑瞇瞇的望著他,可是那眼角餘光不住的瞟著他手上的壺。
只是聽這聲音,蕭灼就覺得渾身有些毛,一個大男人,怎麼說話跟個女人似的。
「這是剛花十塊錢買來玩的,看著挺好看的,拿回去當個擺件,不打算賣。」蕭灼搖了搖頭說道。
十塊錢?
禿頂男人一聽,當下差點沒暈過去,他可是玩壺的行家,楊彭年一把壺,照現在的行情,做工精細的話,一把可以賣到幾萬到數十萬元。去年嘉德拍了楊彭年一把最工精細的雕花銘文茗壺,拍了足足有六十萬。
看著面前這個眉目清秀的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禿頂男人覺得對方可能是個行外人,湊巧撿了漏而已。
「小伙子,我平時沒事也愛收藏幾把壺玩,你這把壺壺嘴挺特別,我那裡還真沒有這種器形,這樣,我出二百塊,你賣給我怎麼樣?」禿頂男人掏出兩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在蕭灼眼前晃了晃。
呵呵,蕭灼心裡一樂:你以為哥還跟以前一樣啊,真假不分,哥現在可是實力派,你想蒙我?
「呵呵,這個不賣的,看在眼裡的東西,多少錢也不賣。」蕭灼很客氣的回絕了。
「別急啊,價格好商量,一千怎麼樣?」禿頂男人還是不死心。
蕭灼笑著,還是搖了搖頭…
於是價格一路上漲,最終當價格到了五萬塊的時候,禿頂男人才露出絕望的神情,因為蕭灼依舊在搖頭。
事出有異必有妖,你出再高的價,我依然不賣,因為看上去你還是很有賺頭。
「小兄弟,怎麼樣才肯賣,你說個價?」禿頂男人開口道。
蕭灼把壺底款識給他亮了亮,一本正經的道:「老哥,你不會不知道楊彭年是誰吧,他的壺,你五萬塊賣給我一把這種做工的怎麼樣?」
「哎呀,失敬失敬,原來小老弟是個行家啊,我看打眼了,看打眼了。」那人趕緊是換了副笑臉,剛才臉上的鬱悶表情一掃而光。
既然對方是個行家,他也就絕了這門心思,再這麼糾纏下去只會惹人忌諱。
「小兄弟,你這是撿了個大漏啊,哪買的啊。」禿頂男人搓著手,臉上的羨慕的都要滴出血來。
「呵呵,那邊,福生老鋪,那筐子裡還滿滿一筐呢,我就隨手在裡面抓了一把上來。」蕭灼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
感覺耳邊響起一陣風,蕭灼就見這個胖乎乎的男人,用比劉翔還快的度,飛一般的向那個破筐跑去。
「呵呵,既然你覺得我是行家,試問那個筐子裡怎麼還可能剩下真品。人哪,有時候,總是在利益面前喪失那股聰明勁。」蕭灼搖頭笑了笑,也是緩步向那邊走去。
只是此時蕭灼心裡也是有些擔心,要是讓王福生知道自己在他那裡淘了一把楊彭年的紫砂,不知道那張老臉,得精彩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