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騙生涯的道路崎嶇而漫長,緊要之處往往只是一步,倘若不慎一腳踏空,那麼,金錢、美女、音樂、醇酒包括自由甚至生命,這一切美妙的事物便會如狂風過處的海市蜃樓般,頃刻間煙消雲散化為烏有。
羅密歐坐在冰冷昏暗的籠子間裡,深刻體會這句故老相傳的騙子守則總結性忠告,無比由衷地感慨著其意義之廣博、之深遠堪比聖經箴言。
整個監艙雖然容納了千餘名囚犯,此時卻顯得比較平靜。這是因為在幾個標準時前,有幾十個初來乍到的傢伙過於活躍,從而受到了監管官賞賜一頓皮鞭的熱情款待,然後再被像破麻袋一樣被拖了去享受貴賓待遇。地板上一條條的斑斑血痕雖已乾涸,但仍是歷歷在目,因此大大地打擊了那些不甘寂寞,急欲展現能耐的傢伙們的迫切**。
看著同監間那三個膀大腰圓面目不善,而且縛著鐐銬明顯屬於重點監管對象的囚伴,羅密歐沮喪地歎了一口氣,開始為自己在流放途中的安全問題愁。
毋庸置疑,羅密歐堪稱上天的寵兒,天生就擁有極其迷人的魅力和優雅的風度,白淨的肌膚,英俊的面龐,勻稱的體型,一雙眼眸比大海更藍、更澄澈,偶爾流露出來一絲淡淡的貴族式的憂鬱,足以使得無數少女為之瘋狂尖叫。無分男女,凡是見過他的人沒有誰會否認這是一個真正的美男子,這一點,在羅密歐以往的生活中為他帶來了數不勝數的便利。
然而,在如今的境況中,這個優勢卻全然轉化成了致命的危機。
旅途枯燥且漫長,而如此之多極度暴力的兇犯擠在一個監艙中,就像是將眾多易燃易爆的化學物質塞在一個高壓悶罐中,然後再使勁搖晃、碰撞,每時每刻都有劇烈爆炸的危險。
沒有娛樂,更沒有女人,一些囚犯鬱積的**勢必要洩解決,在這樣的環境裡,還有什麼對像比一位年輕俊秀的美男子來得合適呢?
雖然被押解進來還只過了幾個標準時,但從那三個傢伙讓人毛直豎的陰陰眼神中,羅密歐明顯嗅出了不妙的氣味。武力可不是一個騙子老千的強項,而一條狐狸即便再狡猾,被困在洞**內無處可逃後,無論如何也是躲不掉三頭惡犬的爪牙撕咬。他覺得自己該做一個禱告了。
「偽裝之神亞里士多德在上,哦,上帝和聖母瑪利亞也在上,噢,還有經過這裡的各位神靈也通通在上,我非但不責怪你們剝奪了我的自由,還誠心誠意地向你們禱告,只要」
「小子,你在嘀咕什麼?」一個額上有條長疤的囚犯粗聲粗氣地打斷他。
「啊,我正在虔誠祈禱,請不要打攪。」羅密歐露出不失優雅的笑容回答他,爾後繼續小聲禱告:「只要你們讓這三個傢伙一病不起,或者讓我脫離眼下的困境,我寧願在未來的整整一天當中不去幻想我的朱麗葉,並且保證對你們的過錯既往不咎。」
「虔誠的祈禱?」另一名囚犯嘲弄地學著舌,努力在滿是麻坑的醜臉上擠出自以為非常風趣的假笑,咧開嘴說道:「我想你還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我漂亮的小朋友,我們之所以在這趟通往天堂的航班上,就是因為上帝已經厭倦了他的工作,而將職責交付給了我們。所以,如果要禱告的話,我們才是你要找的對象。」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羅密歐茫然地眨眨眼,對第三個囚犯說:「要是你能告訴我他在說什麼,我會非常的感激。」
這個囚犯盯著他,陰沉沉地冷笑著說道:「不要來這一套,小子,放聰明點,想耍花招吃苦頭的只會是你自己。」
看來這三個傢伙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建立了默契的同盟關係,羅密歐很是傷心地歎了一口氣,說:「如果我不是傻瓜,那麼就深刻地說明了一個問題。」
他停了一停,才帶著極其莊重的神氣,宣誓般嚴肅地說道:「無論美貌或是智慧,端莊或是風流,貞潔或是**,天上所有的女神都可以作證,我,羅密歐,絕對不是一個傻瓜,由此可以推論,你們,才是三個不折不扣的蠢貨白癡。」
那三個傢伙臉上貓戲老鼠般的冷笑在一瞬間同時滑稽地凝固起來,轉即眼裡又浮現出了驚喜,竟然沒有惱羞成怒,反而異口同聲道:「你就是羅密歐?」
見他們的神色饞涎欲滴,貪婪得猶如餓狗遇見了一大塊新鮮可口的肉骨頭,羅密歐心裡咯登一下,飛快轉開了念頭,試探著問道:「你們聽說過我的名字?」
三個囚犯詭秘地交換了一下眼色,那個粗聲粗氣的囚犯眼中陡然凶光畢露,突地猛跳過來,抖直手上的鎖鏈凶狠勒向羅密歐。
羅密歐大吃一驚,狠勁踢出一腳將之踹開,卻不防那個陰沉的囚犯在旁邊悄悄掩近,伸手雙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麻臉囚犯亦一步躥上來,狠狠地一拳轟在他的小腹上。
羅密歐只覺腹內一陣天翻地覆,大腸小腸似乎痛得根根斷裂開來,胃液膽汁直往上瘋狂地迸溢,忍不住欲張口痛極而呼,但陰沉囚犯掐住脖子的手勁異常之大,哪能叫得出聲來?
羅密歐憋得額角青筋突突漲跳,拚力一膝頂在那陰沉囚犯的**,陰沉囚犯登時出一聲痛哼,雙手不由鬆開少許。
羅密歐回得一口氣,立即張嘴狂呼,但還只呼出半聲,粗聲粗氣的囚犯又即再度迅撲上,猛地一拳擊在他的腮幫子上,立馬將叫聲打落肚裡。
陰沉囚犯緩過勁,凶戾之氣大冒,兩手愈加狠命扼緊羅密歐的咽喉,三人合力,一齊將他撲倒死死壓在地上。
這幾個傢伙竟是要置自己於死地,羅密歐霎時悚然驚覺,拚命極力掙扎起來,無奈四肢全被鎖死,根本無法掙動分毫,而頸間的手越勒越勒緊,沒過多久,羅密歐腹內的殘餘氣息便告用盡,瞳孔開始翻白,舌頭亦被一分分地勒出了口腔外,眼前一陣陣黑,逐漸陷入昏死狀態。
正在最危急的關頭,監間外突然響起一把懶洋洋的戲謔聲音:「這裡什麼時候關了幾個女人?而且還是沒吃飽的女人,唔,打起架來的場面可真夠瞧的。」
「快住手,否則立刻通通擊斃。」亦有人驚怒地厲聲喝叫。
扼死咽喉的手指甫一鬆開些許,羅密歐還未及睜開眼就死命大口呼吸,登時卻被嗆得狂咳起來,連一絲空氣都無法吸入,直憋得心急欲狂。
合金柵被打開,狄長離率先邁入,一腳不輕不重地踢在羅密歐的背上,將他踹得滾了一圈,急咳卻是立止,呼吸系統這才暢快自如。
幾個士兵迅衝進來,把那三個已經自覺抱頭蹲到牆邊的傢伙拖出監間,狠狠踹翻在地,幾根長鞭跟著沒頭沒腦凶狠地抽落,監艙中立時響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尖聲慘叫。
狄長離俯視著羅密歐,微笑道:「嗯,看來你跟你同伴們的性格不是怎麼合拍,是嗎?」
羅密歐劇烈地喘息了許久才舒緩過來,仰面望向狄長離嘶啞著道:「報告長官,你說得沒錯,我正想用這個理由申請調監,請長官予以批准。」
看著他極力表現出一幅對剛才幾乎死於非命毫不在乎的神氣,狄長離唇際的笑意更濃,搖搖頭道:「你弄錯了,我並不是監管官,他們才是。」
羅密歐站起身來,望望他身後的哈里森和另一名上校軍官,撫著喉嚨笑道:「兩位上校?在這裡可是大人物了,你既然不是長官,那會是什麼人?」
狄長離微笑道:「在流放飛船上,除了兵,剩下的會是什麼人呢?」
羅密歐視線在他身上的便服上一轉,脫口道:「當然是匪了呃,你總該不會也是一個囚犯罷?」
「你看呢?」狄長離淡然一笑。
羅密歐錯愕地瞪大了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長官,如果我說你非常非常的幽默,你會不會非常非常的愉快,從而為我單獨安排一個監間?」
聽他在這樣的境況下仍然出言不遜暗藏譏嘲,那名上校軍官面露不悅,而一向古板的哈里森卻反是微覺好笑,暗想這兩個傢伙的癖性倒是驚人的一致,生似每吐出一句話時裡面不藏著一枚針就覺得不大舒暢。
「我說過了我不是監管官。」狄長離不以為忤,搖說道:「不過,你這個要求應該可以自己爭取到。」
羅密歐異常敏感,馬上反應過來,盯住他道:「什麼意思?」
狄長離不動聲色地說:「想得到什麼,當然必須靠自己去爭取,難道我說錯了麼?即便是騙,那也算是付出了腦力勞動。」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羅密歐登即一愕,眼底閃過警惕。
「嗯。」狄長離點頭,簡略複述剛才查實的檔案資料:「羅密歐,出生於加勒比星系三號殖民星,現年二十八歲,某個老千團伙的主事人」
羅密歐撇撇嘴,冷笑了一聲。
狄長離停下簡述問他:「做一個傀儡,被人充當擋箭牌替死鬼的滋味不好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