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系英仙座旋臂中部羅馬星系,銀河聯邦羅馬殖民地行星。
夜色深沉。
羅馬城上空,六顆低軌同步戰略防禦衛星呈六芒星狀,靜靜懸浮在黑沉沉的蒼穹下,通體閃爍著一種然而冰冷的晶瑩銀芒,彷彿達摩克利斯劍高懸,隨時會無情斬落。
一個體形高大勻稱的年輕人佇立在聯邦社會秩序局總部大樓的頂端,寂然仰望,任高空中呼嘯的狂風將一頭黑吹得急勁起伏。
孑立良久,年輕人緩緩回俯視。
數百米下方,城市中的點點燈光向四面八方散射出去,斑斕而迷離,就如繁星閃爍的廣袤天空。
俯視片刻,年輕人抬起頭來,剛毅的唇角綻開淺淺的笑容,黑眸深處卻閃過一抹決然的冷芒,張開雙臂縱身一躍,掠入這片虛幻星空。
轉瞬間,濃濃的夜色和狂風便將他的身影吞沒。
滑前的去勢漸盡,身體開始急筆直下墜,年輕人頎長有力的身軀猛地一挺,背後驀然彈展開兩片泛著幽冷光澤的鋒薄金屬翼,有如雄鷹傲然逆風展翅,迎著撲面而來的強烈氣流,疾翔進更深的黑暗中。
羅馬城東區。
東區是富豪名流們集中居住的繁華地段。一幢幢奇詭的抽像主義建築上簇滿了華麗的燈火,宛如一頭頭被施加了魔法的巨大怪獸在無休止地吸噬暗夜精華,爾後恣意閃耀揮霍,組合成一個光怪6離的豐美歡場。
年輕人控制著復離鎧所衍化出來的飛行翼悄然馭風而至,在夜空中略一盤旋,似一隻碩大的蝙蝠,逕直望一座形似皇冠的大廈掠去,無聲無息降落在大廈後方地面一處深濃的陰影裡。
緊接著,他身後的雙翼迅縮回,化為一根巴掌寬的金屬帶束住腰腹。
年輕人略一打量四周清冷的街面,俯身抓住路面密封相當嚴實的下水道金屬封蓋,單手硬生生將之拽了起來。
從黑乎乎的洞口望進去,只能望見一片陰冷得似乎凝固住了的寂黑,就像一座陰森的墓**般深不可測,隱有帶著一絲腐爛氣息的冷風吹上來,給人一種直通幽冥深淵的錯覺,讓人望而心悸。
年輕人毫不遲疑,戴上夜視目鏡一縱而下,在積滿污水漆黑一團的下水道中快掠行。
遠處的黑暗裡,悄然現出一條詭異的魅影,仿若沒有重量一樣輕飄飄地閃到洞旁,輕聲道:「主人,那些人已經處理完畢,他現在進去了。」
稍頃,魅影又低低應了一聲是,身形連晃,幽靈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下水道的管道雖然幽黑污濁,但並不狹迫曲折,年輕人一路疾行,迅捷潛至大廈下方,卻見一排粗大的金屬柵欄橫亙於必經的去路上。
「錚。」
年輕人陡然揮臂,手上無中生有般閃現出一柄雪亮的鋒利長刀,輕鬆斬斷幾根防護柵條,閃入排水管道中。
下一刻,他已然站在空曠無人的地下層。
「看來沒有人來歡迎我的光臨了。」年輕人低哂,抿抿線條分明的嘴唇,飛身掠上樓梯通道。
這幢大廈佔地極闊,且高達數十層,如此廣袤的面積,監視系統自然不可能完全覆蓋。
年輕人小心避開途中的監視器,很快上到十餘層,轉入走廊,大步邁向一個門牌上標有監控室的房間,逕直推門而入,再隨手掩上,溫文爾雅地微笑道:「各位,晚上好。」
房裡坐著三個人,均愕然向他望來。
左一人反應最快,騰地跳起喝斥道:「你是什麼人?」
「需要回答麼?」年輕人手中的雪亮長刀復現,直指住這人,泰然道:「請安靜坐下,否則我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三人臉色急變,中間一人飛快向控制台上的一個按鈕摁去。
年輕人上身紋絲不動,一條腿卻如暴起噬人的毒蟒般凌厲撩出,快得閃出一片幻影。
這人哼都未哼出一聲,整個身軀便被踢得從椅上凌空飛起,仰天重重摔跌在地,不復動彈。
年輕人唇際依舊帶著笑意,眸底的冷芒卻讓他此刻比散出閃閃寒芒的長刀更要森厲三分,令人不敢直視,淡淡地說:「他很幸運,不過我的容忍程度有限,下一次迎接他的就會是死亡。」
「是煉能高手。」其餘兩人眼前一花,就見同伴被擊暈過去,不禁駭然相顧,在裸的威脅下更是動也不敢稍動。
左那人勉強定神說:「閣下想幹什麼?」
「告訴我。」年輕人逼視他:「莫迪今天抓來的人囚禁在哪?」
那人眼神遊移,推諉道:「對不起,閣下,我不明白您在說誰,我們都只是莫迪先生手下的低級」
「嘶。」
一抹冷電帶著尖銳風聲遽然閃起,瞬又消逝。
那人只覺手上一涼,悚然急忙低頭去望,卻只見小拇指已然是齊根而斷不翼而飛,不由得當場呆住,直到斷處飆射出一股細小的血箭,才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你還有一次機會回答我的問題,不要考驗我的耐心。」年輕人緩緩揚起長刀,森濃的殺氣逼人生寒。
那人咬緊牙關捏住血淋淋的斷指,儘管疼出了滿頭大汗,卻是連一絲呻吟都不敢從牙縫中漏出,就算能夠高聲喚來救兵,但毫無疑問地,他將是當其衝的犧牲品。
「他們暫時被關押在頂樓,等待莫迪先生親自審問。」命懸一線,那人忍痛飛快說了出來。
長刀倏地一轉,以背朝下迅猛劈落,兩聲悶響幾乎是在響起,兩人登時暈厥仆倒。
年輕人破壞掉室內的監控設備,整整衣領從容步出。
升降機在頂樓停下,閘門無聲滑開,年輕人跨出,施施然往通道一端守在一間房前的兩名武裝警衛行去。
那兩名警衛正在低聲談笑,向這方瞥來一眼又渾不在意地扭過頭,臨到近了,一人才懶洋洋地抬眼望向年輕人,噫了一聲,捅捅同伴疑惑地問道:「這傢伙很面生,是新來的麼」
「是啊。」年輕人微笑著點頭招呼,再前行幾步,身形突地急掠而起,眨眼間便如脫弦之箭般欺近兩人身際。
兩名警衛還未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腦袋就被一道大力狠狠摜撞在一處,眼前一黑,立時昏死過去。
年輕人若無其事地拍拍雙手,俯身從一人身上取下門卡。
剛自啟開房門,濃烈的血腥氣息便撲鼻而來,年輕人瞳孔驟然收縮,搶進去一望,腦中嗡地一響,整個人頓即僵住。
房間裡濺滿了殷紅的鮮血,幾乎在地上匯成一條小河,觸目驚心地蠕蠕淌蜒,五六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雜亂擺放在猩紅血泊中,望去有如可怖的阿鼻地獄。
一個角落處,還有兩具的女性屍身,下身均血污狼藉,原本姣美的面容極度痛苦地扭曲著,讓人不忍目睹,難以想像她們在臨死前遭受了何種凌辱摧殘。
年輕人僵立良久,眸孔深處有兩簇憤怒到極點的黑焰猛地躍現,一如地獄之火般熾燃起來,艱難地舉步邁前。
很快,熊熊大火亦在房中蓬勃燃起,將堆放在一起的屍體吞沒,濃煙迅瀰漫開來。
整棟大廈中,刺耳的火警鈴聲尖厲鳴響。
此刻,年輕人漆黑的眼眸幽然如最深邃的暗夜天空,微微鞠下一躬後,決絕轉身行出。
走廊兩端,已然有好些手持槍械的守衛人員狂奔而來,望見年輕人均是紛紛厲聲喝叫。
年輕人緊抿金屬澆鑄般堅忍的唇角,略略反腕,掌中已赫然出現一柄導電磁槍,提聚體內原力安步迎上。
同時,他腰間束著的金屬帶伸出無數條閃爍烏黑微芒的細絲,在原力的催化下如有著自我生命般飛延展。
「聯邦最頂級的單兵作戰服復離鎧,他是煉能者有強敵入侵!」見此異狀,守衛們又紛紛驚惶大叫。
轉瞬間,金屬細絲便將年輕人密密纏繞覆蓋住,又即飛梭一樣以令人不可思議的高交叉疊加,在身體前後固構為兩塊大胴甲、流雲肩鎧、連指護手甲縷、萬千片細密的魚鱗甲、精煉的膝護鎧鏈、鋒利的攻擊骨刺、飛行翼,及脖頸環扣與關節部位的金屬鎖絛,再加上堅固的盔,最終衍變成一整套烏黑亮的精堅甲冑。
「噠噠噠噠」
「突突突突」
眾守衛手中的槍械噴吐出一道道火舌,密集的彈雨猶如傾巢出動的蜂群,尖嘯激射而至。
年輕人急掠而起,只略微避開槍彈太過猛烈的交集處,揚手射出幾槍。
「叮叮噹噹。」
幾顆流彈擊在處於終極戰鬥形態,防禦能力強悍得幾能匹敵輕型戰鬥機械裝甲的復離鎧上,卻是僅僅濺起幾點火星。
反觀走廊一端的幾個守衛,身上已經濺出朵朵血花,慘叫著飛跌開去,悉數被一槍擊斃。
身在半空的年輕人再迅即反腕連射,每一槍均彈無虛,另一端的幾名守衛亦接連慘呼栽斃。
年輕人毫不停留,疾掠至走廊盡頭,直上大廈頂層。
呈冠狀的空曠頂層中央,一根碩大的立柱撐起一幢較小的圓形建築,上面滿綴璀璨霓虹,仿似皇冠上一顆流光溢彩的巨大夜明珠,此時正有一些守衛分散在立柱四周警戒著。
年輕人看也未看向那些人,直接縱上空中,展開飛行翼,有若一頭撲食猛禽,急飛掠而去。
那道幽靈般的魅影復又出現在夜色中,輕聲道:「主人,他開始攻擊了,只是莫迪手下有幾把好手,他恐怕無法順利完成任務,需要我出手嗎?」
魅影的耳麥中傳出指令:「不,你什麼也不要做,以他的性格,既然已經動手,不達目的必定不肯罷休,到時他的身份終歸無法保密,自然會呼叫總部的重型強裝戰甲支援。你先離開吧,殘局我會親自來收拾,事成後你再找個人去接替莫迪的位置。」
魅影應是,飛快隱去身形。
底下眾守衛的反應度倒不算慢,很快就現了年輕人的身影,喝嚷著舉槍胡亂射擊,彈雨在夜空中呼嘯交叉,火力雖密急卻混亂,盡皆落空,無一能命中敵人。
一轉眼的工夫,年輕人便已飛近圓形建築,去勢也不稍減,直直撞上光滑珵亮的外牆。
「喀啦啦。」
暴烈的脆響聲中,一大塊精美的鋼化玻璃壁窗像被炮彈擊中,遽然炸裂開來,迸出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晶亮碎屑,四散飛激。
年輕人從窗外直掠入房中,只見一個女人縮在床上嚇得高聲尖叫,而一個祼著上身的男人已然躍起,厲喝著凌空向自己撲來,聲勢亦頗為迅猛,心中微訝,凝眸瞧去,胸中怒焰不禁勃然高漲,當即反臂斬出一刀。
這一斬凌厲無匹,去勢極急,轉瞬便至那男人胸前。
「叮。」
那男人在刻不容緩間堪堪橫臂擋下這一刀,竟是火星四射,迸出金鐵相交的鏗鏘暴響,身形往後飛跌,砰地倒撞在牆上,手臂被斬破的皮下露出堅硬的金屬骨架。
年輕人回手再劈,一道電芒閃過,血光飛濺中,那男人的一條腿已然被齊膝削斷,登時出淒厲的慘嚎。
再一道電芒閃起,那男人的另一條腿又即被生生斬為兩截,沉重栽落在地,斷口處的鮮血如瀑布一般狂灑出來。
年輕人停下攻擊,一腳將還在尖叫的女人踢暈過去,盯著那痛嚎不已的男人冷冷道:「傑克,你好啊。」
「你是你是『暗影』。」那男人的嚎叫戛然而止,因巨痛而不住抽搐的面孔竟有霎那的凝固,無比驚恐地望住全身都被盔鎧裹著看不見面容的年輕人,神情就像活見了鬼一般。
「原來你還聽得出我的聲音,並沒忘記有我這個人,很好。」年輕人緩步踏前,手中長刀亦緩緩在地上劃出深深的裂痕,乾澀的撕裂聲彷彿來自於地底的邪惡之音。
那男人眼角劇烈痙攣,以手撐地拖著斷腿悚然急退,卻被身後的牆壁堵住去路。
年輕人抬腳將他踩在血泊裡,以平淡的口吻慢慢說道:「你幹得不錯,傑克,現在大家的錢都歸你了,擁有這麼一大筆財富的感覺非常美妙,是嗎?」
「別,別殺我,我可以把錢全給你,求求你別殺我」那男人傑克瘋狂地叫起來。
「好啊。」年輕人點點頭,長刀停留在傑克的雙眼間,爾後語氣倏然轉冷,便如煉獄裡吹出來的陰風,一字一頓道:「不過,羅伯特的命、維多利亞的命、希拉的命,還有那些視你為兄弟的夥伴們的命呢,你打算怎麼給我?」
「他們死了?怎麼可能?」傑克先是一呆,立即又狂叫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一定是莫迪殺了他們,我真的什麼也沒做過。」
「有區別麼?」年輕人腔調復轉平靜,話語卻是令人覺得寒入骨髓:「你,莫迪,都只有一個結果。」
「不克歇斯底里地拚命扭動身體,但踏在胸膛上的一隻腳有如一座大山,讓他無法動彈分毫,兩手將地上的血水拍得四濺。
「以聯邦之名,我判處你死刑。」
隨著冰冷、無情如咒語般的宣判,散寒光的長刀刃尖一分分沒入傑克的眉間。
傑克似乎全然忘了疼痛及死亡降臨的恐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暗影』,你是聯邦的執法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