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輕輕扶住了她幾欲歪倒的身子,帶著抹淡如雲水的香氣,停在床前一步處。子奼像被雷觸一般,抖瑟了一下。
「別怕……」他拖口說,將她輕輕扶進了被褥裡。絲被覆在身上,她忽然覺得多了些安全感。「凌少爺……真是大膽……」她喘著氣,眼神比窗外的寒風還要冷冽,「難道你就不怕獲罪麼?」
凌雲不說話,望了她片刻,從袖籠裡摸出一方絲帕包著的小包來,層層絲帛揭開,裡面是一顆半透明的白色珠兒,在黑夜裡隱隱地著光。子奼望了一眼,又無力地垂了眸下去。
「這是靈丹舍利,吃了它吧。」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牴觸,仍自像從前那樣溫柔地從旁邊茶壺裡倒了一杯水,扶起她的肩膀,將珠子遞到她的唇邊。
他的眉間有著無邊的痛心,可是又隱含著一股希望。子奼掙不過他的扶持,大口喘息著,目光狠狠地盯著他:「你知道我不會吃,何必白費力氣?」
「你可以當做不是我拿來的。」.他像從前在西林苑餵她吃藥那樣,單手扶著她的肩膀望著她淺淺笑著,可是笑容裡卻是無邊無際的痛苦和哀傷。子奼怔了片刻,垂眸咳嗽起來。他輕輕撫著她的背,默然替她順氣。
「我不會吃的,你拿回去……」她手肘撐.著床鋪朝裡,語調淡如白水。
殿內頓時靜寂下來。
殿外的長廊下,宮燈幽幽照著.靜立不語的兩人。前方的一人背著雙手,渾身被一股難以言說的凜冽所包圍,他的五官本已冷酷,然而此時在這雨夜裡,更顯得冷峻無比。
良久,他瞇眼歎了口氣,仰頭望著有灰黑的天際。身.後的衛玠佇立著不動,此時也忍不住說了一句:「皇上,娘娘她……是真的不在乎凌相了。」
龍煜不語,神色依然莫測,目光裡的冷冽卻明顯放.暖了些。「回殿。從明夜起,吩咐侍衛們不必再於四周埋伏。」他輕輕揮袖,悠然轉了身。
廊外的細雨又開始飄灑,被宮燈淺淺的光暈耀.出了一片灰白,滿園子的花木靜靜立在夜色裡,像是思索人世間的的悲喜,也像是窺探傷心人心中無邊的痛楚。
當廊下變得靜.默時,大殿門口走出了神色黯然的凌雲,一身如雪白衣隨著晚風在輕輕飄拂,垂落的絲貼著臉頰,更將他的落寞突顯了幾分。=
在門口頓了頓,他側頭望了望側殿的方向,而後舉步朝著先前龍煜離開的方向緩步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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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殿裡,燭光下,龍煜正斜倚在茶几後方,一臉閒適地看書。方才廊下那股神情似乎一去不返,此刻圍繞在他身邊的,除了一抹淡淡的憂愁,還有就是說不清地一股放鬆。
他身邊並沒有人,可是翻了一頁書之後,他忽然挑了挑眉,懶洋洋望著書本說道:「來了?」
「唔。」
凌雲走到門口,抱起了胳膊點了點頭。「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來了麼?」龍煜輕笑,把手裡的書放下,瞇眼透著股狠意地望著他:「你死心了麼?」
凌雲不答,望著地面歎了口氣。片刻後緩步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面,「她快撐不住了,你很得意?」
龍煜一怔,目光裡迸出一絲陰冷:「你沒有資格跟我這麼說!」
「我沒有資格,誰有資格?」凌雲側頭望著他,恬淡的目光第一次變得冷厲起來,俊美的臉龐在這一刻也變得如煞星一樣佈滿了狠意:「我說過的話,一定會算數……」邊說,他邊從懷裡掏出那顆舍利子,輕拍在茶几上,「這是唯一能救她的藥,相信你不會希望她死。」
龍煜冷笑,睥睨他:「朕憑什麼要聽你的?相國寺的舍利子為鎮寺之寶,又怎會在你手裡?」
凌雲聽罷,從額間兩縷落中緩緩射過來兩道冰冷的目光,「你也可以不信,不過她若是死了,你的天下難保會橫生禍端——你該知道,能被你稱為對手的我,至少也不會太差便是。」說罷他又緩緩回過了頭去,但是那股冷意卻一絲不剩地留了下來,直滲得龍煜心頭一陣陣狠。
「你想謀反?」他瞇起眼,挑高聲音道。
「不……」凌雲點頭,目光望向地面,神情執著而不卑不亢,「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若是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定不會善罷甘休。」他話語裡一派淡然,彷彿是在跟他聊著什麼很平常的事一樣,而根本不是關係到什麼社稷一類的大事。「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她平安無事。」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餵她吃?」龍煜忽然放緩了聲音,慵懶地挑起眉。「你親自餵給她吃,不是更好些麼?這樣她會感激你,而你又更多了幾分機會。」他眉目裡帶著幾分譏誚,但卻是成竹在胸在樣子。
凌雲頓住,望著地面,低沉出聲:「她不相信我。她現在相信你——就當是我請求你,把藥給她服下。」
龍煜不語,挑了挑眉,望著殿外的夜幕說道:「她不相信你,你又怎麼確定我會相信你?萬一,你是挾私報復怎麼辦?若是因此而害了奼兒,我豈不終生懊悔?」
凌雲扶著茶几,雙眼望著前方不遠處的香爐,「你明知我不會。比起你對她的用情,我只會比你多,而決不會比你少,你又何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說,我傷害她,豈不等於傷害我自己麼?」
龍煜冷笑了一聲,不以為然地望著桌上那顆瑩白的珠子,但片刻後卻也伸出手來,用食指與拇指輕輕拈起,托在掌心裡定睛看了一陣。「相國寺的舍利已流代數百年,總數三十六顆,顆顆瑩潤亮澤……果然不錯。」他點了點頭,抬頭掃了對面的他一眼。
凌雲聽罷起身,原地頓了一頓之後,緩步邁出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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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下了幾天雨之後,天兒又晴朗起來了,喜兒開了大殿裡所有的窗子,將屏風也折起,好讓床上的子奼能看見外面的景色。
「真是好天氣,這樣的天兒去外面走走可好了!小姐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們可以帶著小太子出去曬太陽。」喜兒坐在床邊,望著愈加瘦弱的子奼,心裡疼著,臉上笑著,眼眶周圍黑黑的一圈,臉模子也小了一圈。
子奼望著她,心疼地道:「你這丫頭,這些日子也操勞了。」
喜兒瞇眼笑起來,握著她的手腕道:「我就是勞累的命,不算什麼。只是看著小姐能一天天好起來,心裡就很高興了。」她邊說邊暗暗咬著牙,強忍住心頭的痛楚。真的是一天天好起來麼?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她扭過臉,裝作整理一旁的衣衫,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徐嫂走過來,望著兩人說道:「皇后又派人送了些湯水過來了,是清燉的雞湯,夫人這會兒可有胃口?」喜兒一聽,抬頭皺起眉來:「這個皇后也真是,咱們自個兒沒湯喝麼?黃鼠狼給雞拜年似的時不時整這一出做什麼!徐嫂,你就把那宮人打回去罷,就說夫人喝過了。」
徐嫂歎了口氣,點點頭走了出去。子奼不出聲,由著喜兒在那說。喜兒卻不自在了,遲疑地道:「小姐,你沒生氣吧?」
子奼虛弱地笑起,嗔道:「有你這麼偏袒著我,我怎麼會生氣?只是在想著你的那句『黃鼠狼給雞拜年』,也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還好些,我如果今這麼個病殃殃的身子,還有什麼好讓她眼紅的?無非就是想來瞧瞧皇上吧。」
喜兒放了心,噘了嘴道:「她這完全就是嫉妒皇上如今對小姐你這麼體貼!然後硬搶搶不來,就只好來軟的了,成天裡不是送湯就送吃的,以前也不見她這麼好過!」
子奼笑了笑,垂眸望著身上的薄褥起了呆。
「小姐,」喜兒想了想,又湊過來,「你說,將來皇后真生了小皇子,可怎麼辦?到時候咱們小太子會不會被她們欺負?」子奼瞄著她,說道:「要想不被欺負,那怎麼辦?」
喜兒道:「我覺得,小姐你還是得當上皇后才可kao,哪有太子的母親卻是個妃子的道理呢?」
子奼嗤笑起來,「傻丫頭,皇后位子再大,也是要kao皇帝的恩寵,你怎麼還是不明白這個理?別想那麼多了,想太多也是無用,我如今這模樣,能保住他不厭煩就好了……」
「皇后駕到!——」
兩人正在這裡說著體己話,門口忽然傳來太監的通稟聲。「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喜兒看了子奼一眼,連忙站起,迎向了門口。
「奼兒。」
秦子嫣一進門,就含笑喚了一句。子奼望著她,也微微撩了撩嘴角。「你可好些了?」她緩緩走進,仔細瞧了瞧子奼的神色,在喜兒先前坐過的位置坐了下來。子奼淡淡回道:「我很好,皇后有心了。」
子嫣笑笑,將手覆在她手背上,問道:「沂兒呢?睡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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