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秦子為龍之妻,彼此當石,亙古不移。」
喜兒念完手裡紙上的字,抬頭看了看扶著窗沿而立的子奼,小心地將紙條遞了上去。「小姐,若幽姑娘說,這是皇上剛剛寫的。」
子奼低頭凝視了一陣,方才緩緩伸手接過。紙上蒼勁有力的一行字,龍飛鳳舞地落在上面,一筆一劃都利落得完美。纖細的指尖摩挲在字上,順著筆劃一道道地寫下來,彷彿是在體驗或者回味一種莫明的情緒,那指尖雖然沾上了些許尚未乾透的墨漬,但是於這黃昏裡看來,似乎更催生了一種柔軟而綿長的東西。
「小姐,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喜兒嘟著嘴,老大不滿地道。「難道他以為寫下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可以把冊立別人為後的事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嗎?那他將小姐您置於何地!」
子奼只是抿著嘴,低頭望著紙張動也不動。半晌後方才將紙折了又折,平整地壓到了妝台上的錦盒裡。那白的臉上被夕陽映出了一抹紅暈,柔柔地,暖暖地,彷彿夕陽的溫暖一直透進了心底。
「皇后之位,也許比磐石更重……」
她輕輕低語著,泛著柔光眸子望向天際,晚霞披在她的身上,就連世間再奢華的衣飾也比不過此時的華美。
「小姐!」喜兒嘴頓地,眼中是漸漸生起的擔憂。
———————————————————
深夜,護國將軍府。
書房裡。凌宵與李資對坐於書案兩側話。李資說:「皇上先是改了冊後聖旨又派了大將軍你親自出征大月。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關聯。大將軍想過嗎?
凌宵停住湊近唇邊地酒盅。木然道:「為將領。出征打仗乃是份內之事。有什麼話好說?」一仰脖。一杯杜康已是嚥下了肚去。李資替他又斟上了一杯頭說道:「出征大月這樣地事情。隨便派個將軍去助助陣就行了。這回居然指名要身為當朝第一大將軍地你前去不是有些不正常麼?」
「當朝將軍又怎樣?大將軍安逸久了。也要活動活動筋骨!」凌宵心不在焉地應著。並沒有很將他地話放在心上。倒是想起一事。皺起了眉來:「我只擔心奼兒會有委屈受。沒有過冊立她這檔子事還好。這樣鬧一鬧。更引起有心人地注意了!」
李資不解:「大將軍意思是說?」
「還有誰?」凌宵輕哼一聲杯盞放下。「她擋了誰地路。就成了誰地眼中釘。」
李資瞭然地點點頭。望見他面有憂色地樣子。卻也不知說什麼好。只得替他又斟上了一杯。「後日就要出兵。且喝上幾杯罷。不然又得有些日子見不著面了!」
凌宵伸手擋住:「算了來再喝吧。我一會兒回府還得上老太太屋裡請安,聞見我一身酒氣她又得嘮叨。」李資一笑,也就住了手。
約摸半盞茶時分,凌宵從李府告辭出門上了馬。此時已近子夜,原本繁華的街道行人已寥寥無幾隻有幾家青樓酒肆仍在通宵達旦地做著營生,依稀傳來些歡聲笑語。他端坐在馬上牽著馬韁任馬兒在街上「噠噠」走著,若所所思的樣子彷彿心事重重。
轉過了街口上了另一條更顯暗淡的街頭時,微涼的空氣裡忽然傳來了一陣不太好聞的氣息。仔細再一聞像是血腥味!他目光閃了閃,當即勒馬停下了步伐,蹙眉凝神聽了聽四周動靜,可是周圍很安靜,並不像有事生的樣子。再靜等了一陣,還是只有呼呼的風聲,便就搖了搖頭,跨馬繼續前行。
想是他今夜喝多了兩杯,也有些不勝酒意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依舊不急不徐地在街上溜。轉過前面飄著幾道幌子的街頭,再穿過幾條街就到家了,於這清風裡,他也犯不著著急。
廝殺聲是從他轉到第三條街上時傳過來的,那刀劍相碰之聲急促而激烈,一聽便是一場難纏的戰鬥。打鬥位置好像處於街尾一道巷子口,這裡已距離凌府不遠,平日經過時他記得那巷子是不曾有人住的。
他蹙眉靜聽了片刻,雙腳一擊馬腹提刀衝到了街尾。廝殺聲已經清晰可聞,幽暗的光線下,彷彿是十來個人正在圍攻兩個人,而那被圍攻的其中一人隱約還有點眼熟……住馬望了兩眼,那人卻也見到了他,手下一分神,肩膀上竟是中了黑衣人一記暗招,捂著傷口踉蹌了
「寧遠?!」凌宵認出了那人,不禁吃了一驚。當下也無二話,立即提劍下馬衝進了打鬥之中。
「大將軍……」寧遠被他擋在身後,長時間激戰之下,他已有些無力,「還好你來了……這些人都是龍恪的手下,皇上有令,要將他們全部拿下!」
「你退到牆角去,這裡由我來!」凌宵不由分說,拉過了旁邊還在打鬥的侍從往寧遠身邊一送,轉手又迎上了黑衣人攻上來的一招。黑衣人們見他來勢勇猛,頓時也加緊了攻勢,而不敢有絲毫疏忽,十五六個人圍成了一圈將他緊緊包圍在場中,招招劍式凌厲無比,直取要害!
凌宵到底是對敵經驗富足的老將,一人對下十餘人,卻也是從從容容百餘招下來而無敗勢。寧遠靠牆站著,等侍從把傷口紮好了之後,也提刀衝到了凌宵身邊,「大將軍!咱們一起上!」凌宵點頭,與他二人呈三個方向殺向了黑衣人。
也許是因為有宵這股強大力量的加入,寧遠與侍從一時間大大恢復了士氣,片刻之後,十六名黑衣人已經倒地六七個,剩下幾個也面露驚慌之色,不知是顧著同伴好還是顧著敵人好。陣勢一亂,凌宵這邊就逮著了機會加緊了攻勢,頃刻間又刺倒了兩個。
「大將軍威武!」寧遠欣喜地呼。
黑衣人一這呼喊,相互間使了個眼色,欲要抽身往後退去。可是追蹤了他們數日的寧遠此時哪肯?一見他們轉身,便立即大喝著提刀追了上去。凌宵慌忙喚道:「寧遠莫追——」
可是話音還沒有落,數道寒光就已經流星般灑了過來!「小心!」凌宵望得真切,眼見寧遠就要中招,連忙大步縱到了他身邊,拉著他疾呼道:「快蹲下——」然而寧遠是依他所言慌忙把身子蹲下了,可他卻陡然間捂著胸口悶哼了一聲,直直跌到了地上……
「大將軍!大將軍!——」
—————————————————
「皇上!皇上!不好了!」
將近黎明時分,歪在龍床上的龍剛剛合眼,劉斯就連連大呼著闖進了寢殿。他睜開眼,瞬間恢復了意識,突地從床上坐起:「是不是館陶宮——」
「不是!上,是大將軍出事了!」劉斯急得滿頭是汗,想來是從值夜處一路跑了過來。
「凌宵?」龍穩住心,蹙眉盯著他:「半夜三更,他能出什麼事?」
「大將軍遭了龍恪餘部的暗算!如今生死垂危……」
「什麼時候的事?」龍騰地跳下床,衝到他面前喝問。劉斯抬頭:「就是剛剛!在街上……」
凌府裡此刻處處燈火通明,尤其是梅香院裡,此時更是擠滿了滿院子的人,丫環小廝們行走匆匆,連說話也比平時快上幾倍,凌老太太被人攙扶著坐在榻上,臉上老淚縱橫。內室裡,面無血色的凌宵平躺在床上已然昏迷過去,寧遠單膝跪在床畔,含淚不停呼喊著:「大將軍!你醒醒!太醫正在路上來了——您再堅持一陣!大將軍!——」
凌宵緊皺著眉心,微微泛紫的雙唇微微翕動,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見他臉上佈滿了汗珠,而神情也顯得非常不安。沉香哭著拿了條沾濕的布巾覆在他額上,口著喚著「二少爺」,一雙手也禁不住顫抖起來。
「快讓開!太醫來了!——」
管家凌原領著兩名太醫匆匆進屋,眾人暫時退了開來,卻仍是守在門口咬著牙關朝裡張望。
龍到來時,所有人都擠在外廳,齊齊關注著裡屋的動靜,因為事態緊急,他免去了宮人通報等等繁瑣程序,而是徑直入了梅香院,到了廳堂。
見到他來,凌老太太止住眼淚,率著眾人下跪迎接,他扶起她示意不必多禮,而後在管家的指引下掀簾進了內室。
太醫正在凝神診治,看那蹙眉抿唇的神情,旁人一望便也知事態不妙。龍沉聲問:「究竟如何?」太醫跪下稟道:「回皇上,大將軍乃被淬了毒的利器所傷,毒氣已經開始散,須得趕緊用藥醫治,所幸傷口並不深,假若能挺過十二時辰,應是無礙。」
「那還不快些用藥?!」龍凝眉怒喝。掉轉頭望見寧遠恭身立在一旁,於是暫且強忍著心頭暴躁,指著他:「出來說說前後情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