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點點頭,緩緩道:「奼兒怎地也不說?岳丈的壽日,雲兒便是再忙也是要去的。」
子奼勾頭不語。老太太又向杜夫人道:「我記得秦家還有個女兒是吧?」杜夫人道:「老太太好記性,秦候爺身邊還有一位少爺和一位小姐呢,子由少爺如今在戶部當差,嫣兒則也跟姪兒一般,正待字閨中。」
「唔。」老太太沒什麼表情地,「那丫頭我也見過,端的是皇妃家出來的孩子,那氣派自是不同些。只不過,可惜呀……」究竟「可惜」什麼,她卻又不說完了,只聽得旁邊的子奼臉色忽地了些白,而杜夫人也覺著了些異樣,頓時也不語了。
卻正好這時丫頭上來傳話,說是飯菜都預備好了,老太太便笑著招呼道:「略備了些酒菜,杜夫人與小姐就請於花廳內入席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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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要回秦家去?」
西林苑裡,喜兒聽徐嫂這一說,手上正要晾的濕衣裳都差點掉了下來。「小姐怎麼說?」徐嫂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震驚,但見她如此模樣,也不敢多問,便道:「少夫人說,大少爺若有空,自是要回去的。」
喜兒喪氣地衣裳丟進盆裡,坐在石階上生起氣來。徐嫂不再多話,慌忙又接著把衣服晾好。「我去找小姐!」喜兒忽地又站起,轉身進了屋。
子奼正在蔫蔫地翻著一本詩集,但其實也只是翻翻而已,壓根就看不進去。
「小姐,老爺大壽,你真的要回去?」喜兒氣呼呼地站在面前。子奼頭也沒抬,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這麼一出似的,幽幽道:「如今連老太太都知道了,我能不去麼?」
「可是,大少爺他不一定有空!」
「你放心。沒空也會變得有空地。」她苦笑了一聲。單手斜斜地撐起頭來。「百善孝為先。凌家家風維持了這麼多年。先老太太就不會准他這麼做。然後。他做為一國之相。而且秦世昌又是龍煜地舅舅。他根本就沒有拒絕地理由。」
「那就讓大少爺一個人去!」喜兒賭氣地。
子奼好笑地瞄著她:「那你去跟他說?」
喜兒被她一語噎住。又趨上來搖她地手臂。「去了肯定又不開心。那秦府裡地無論哪一個人。都只會讓你難過。為什麼要去呢?」子奼歎氣。「我如今已今是『相國夫人』。他們縱然不認我。但想必還是得給凌雲幾分面子罷?左右就這一次。別再為這些事橫生枝節。」
喜兒噘著嘴。不出聲了。
回府替秦世昌祝壽地事。凌雲早已經跟她提過了。只是她一直只是含糊地應付了過去。並沒有提過想怎麼做。而凌雲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往日她在娘家時地境況。也未多說。只歎著氣安慰她「往後若還有人敢為難你。那豈不是跟我過不去?」。便再也不准她提及不願回去一類地話。
到過了兩日,也就是初五這一日,早膳過後,老太太喚了允兒到了西林苑,交代她一些回門所需記著的事務。子奼聽了老太太的吩咐,打起精神去梨雪齋與凌雲商量細節。
彼時凌雲正在服藥,桌上擺著一個裝著丸藥的非常好看的紅漆木匣子,上面雕著一些奇特的花紋。子奼望著那花紋頓了頓,才走了過去。
「吃藥呢。」她隨口地說。
凌雲放下水杯,從後面擁住她,嗅著她的香。「怎麼現在才來?我都等了你好一陣了。」安然被他擁著的子奼微笑,拿起桌上的匣子把玩。「這瀧國的雕功天下聞名,如今拿在手裡細看,真真是名不虛傳。」
凌雲手臂一僵,接著把她掰轉過來,可是她臉上除了如往日一般的微笑之外,並沒有更多的別的情緒。沉默了一陣,他只好歎氣:「這個,是上回她給的解藥。你別想多了。」
「我知道。」子奼靜靜笑道,「不過是逗逗你罷了。」
凌雲蹙眉,把她擁緊:「奼兒,你別總是這麼安靜好不好,我真的一點也看不透你在想些什麼,我後來真的沒有再見過她……我也真是可笑,居然會對一個女人做這樣幼稚的解釋!」
子奼忽地笑出聲來,從他懷裡掙開,離著一步遠,說道:「我從來沒要你解釋,其實我也早就知道她留了解藥給你,因為她也一樣是個為愛所困的女子,她沒有想過要置你於死地的。」
「一樣為愛所困的女子」,說完,她才心驚起來。只是還好,他的注意力並未在這上面,而只是頓了頓,轉而勾起她的下巴,語含痛意地:「你這麼瞭解她?我也為愛所困,你為什麼一點也不瞭解我。」
子奼勾唇:「因為我跟她都是女人。而你——你是男人,有種男人生來就不是被人去瞭解的,如果有人想瞭解你,那麼他會現,他會越來越不瞭解你。」
「哦?」他蹙起眉來,眉間一派英氣,「你覺得我深不可測?」
「唔……」她含糊地搖搖頭。「不是?那是為什麼?」他好奇了。她只好含笑眨眼:「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測』你,怎麼會知道其深『可測』還是『不可測』?」
凌雲一愣,見她要退開,瞬間伸手將她捉住,咬住她的耳垂:「你這丫頭,今日也捉弄起我來,看我饒不饒你!」一陣輕癢使得她顫慄不止,好不容易掙脫開,臉上早已經紅暈遍佈,散落的絲也變得凌亂不已。
他捉住她的雙手貼在心窩,止住了笑意,說道:「你不想瞭解我,我卻想瞭解你。我以為自己能摸透一切,可是卻不包括你,——奼兒,你能不能給我更多一點時間,讓我去瞭解你在想什麼?」
子奼不置可否:「我跟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你是不同的。」他溫柔地拂她的絲,在她身前輕語。「我承認我喜歡她,可是,真正使我亂了陣腳的卻是你……」
而子奼仍只是微笑,漸漸地越來越飄忽。假如沒有餘莫愁,她會不會愛上他?……有些時候,她真的很欽佩這個女孩子,她可以無所顧忌地去愛,去恨,就想娘當年一樣。可她自己呢?她所有的希望已經夭折於十二歲,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餘生裡還有沒有可能去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