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道士對地洞中的情形略知大概。據他所說。這些堆積兵丁是被清初茅山丹宗的一位孫姓祖師誘殺,但這個地洞直到清末才被另一個陶姓祖師現,其中的因緣際會,也正應了天道輪迴、生生不息之說。
宣統年間小南京的一位姓陶的丹宗祖師隱居在秣陵鄉下,這個祖師極其聰明,鄉試已中的舉人,但他志在煉丹,於是放棄了進取功名,只在棲霞山中以砍柴為生。也是機緣巧遇,竟讓他在砍柴時無意中現了這斤山洞。他在山洞中盤桓數日,見到洞中的許多奇異景象,但始終不解其意,直到他回到家中翻閱族志,又在無意中看到族志裡夾雜的一封書簡,這才揭開了地洞之謎。
原來滿清入關時。殺戮極重,史書形容說:「屍骨成山。行人於二、三里外望如積雪血濺天街,螻蟻聚食,饑鳥啄腸。飛上城北。」可以想見當年八旗兵丁的凶殘。更有一些八旗兵丁喜食人肉,常常胚清人屍作為軍糧。清軍中並不缺衣食,這些兵丁之所以鹽屍為糧,是因為軍中另有一些薩滿巫師助紂為虐,他們宣稱吃人肉可以增強勇力,吃得愈多勇力愈強。所以許多兵丁趨之若鶩,吃完人肉後屠城殺人更加殘暴。
順治二年清軍攻陷南京,曾有當塗孫陶氏被清兵所掠。「縛其手,介刃於兩指之間,曰:從我則完,不從則裂。陶曰:義不以身辱,盡為惠。兵稍創其指,血流竟手。曰:從乎?曰:不從。卒怒,裂其手而下,且剜其胸,寸殊死這是《明史》上的記載。但史學家並不知道,這位孫陶氏其實是著名的煉丹道士陶弘景的後代,她夫家是另一個著名的煉丹道士孫思邈的後人,她的兒子則是茅山丹宗的一位丹術
這個孫姓祖師的天賦也是極高,算得上茅山丹宗承前啟後的一代宗師,後世丹宗尊稱他為「孫祖」。其時茅山丹宗沒落已久,他在家研究家傳丹經。從中現了許多外丹術的謬誤之處,自此縱情山水,不再以丹術為念。明末亂世。也斷了一般士人的功名進取之途,孫祖家道殷富,所以於功名利祿處看得很淡,平時常以富貴閒人自居。
但國祜將終,所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潔軍攻陷南京,終於打破了他做一名富貴閒人的迷夢。母親孫陶氏被清兵虐殺,其慘景是他親眼所見,若不是圍觀人群中有一年邁老者阻攔,只怕他早已衝上前去和凶兵們廝拼,枉送了自己性命。
那年邁老者年歲極大,自稱已百歲有餘,年輕時雲遊四方,曾與茅山宗結緣,精於鎮魂滅煞、魂魄轉換之道。孫祖見那老者雖然老邁,但風骨凜然,頗具俠義心腸,便跪地大哭,請求老者傳授異術,那老者慨然應允。兩人遂以師徒相稱了
授藝月餘,孫祖欲為母報仇,師徒二人攜手潛入清軍營帳,也不知二人施用了什麼計策。竟在一夜間把數千名清兵誘殺於棲霞小中這些兵丁俱是凶殘暴虐之輩。無一不是吃過人屍的清兵,大凡吃過人屍,眼瞳中必有紅色筋脈貫通。孫祖師徒依據這一特徵分出數千凶兵,盡數殺戮於棲霞山溝壑之間。
那老看見孫祖的報大仇,不顧孫祖的苦苦挽留,飄然而去,孫,祖返家後重閱丹經,忽然間大徹大悟,他本是極聰慧之人,家傳丹經早已研修到精緻細微之處。再得老者傳授鎮魂滅煞、魂魄合練之道,頓時融會貫通,「集天人合一之靈力,合丹鼎符篆之精要。」創造出一套茅山宗獨有的以魂魄煉丹的外丹理論來。
昔日魏伯陽作《參同契》,號稱丹經之鼻祖,諸真之命脈,是外丹術的扛鼎之作。《參同契》有「奼女黃芽。之說,「河上奼女,靈而最神,得火則飛,不見埃塵,鬼隱龍匿,莫知所存,將欲制之,黃芽為根
對這段描述,由於《參同契》本身語言晦澀,各方的解讀也存在很多歧義,有些外丹家以金石丹砂的實踐妙用進行解釋,認為「奼女。是水銀的代名,它受熱容易揮,不留殘渣,也難見蒸汽。所以說「莫知所存靈而最神。」黃芽則認為是硫磺,也有人認為是黃丹,因為這兩種東西都能夠順利和水銀進行化學反應,生成性質穩定的化合物,也即是說,奼女被黃芽制服。修成能夠「鬼隱龍匿」的靈丹妙藥,吃了可以了道成仙。
只可惜金石丹砂的外丹術已被實踐證明不但無益,而且有害,明清時期,外丹術迴光返照。皇帝、百官等人或為成仙、或為縱慾,大力提倡煉製外丹,這些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貪圖一勞永逸,結果重蹈前轍,中毒身亡者無數。孫祖徹悟後再讀《參同契》,拋棄了腐朽荒誕的金石丹砂,他結合流行於世的內丹術法,對外丹煉製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他認為「奼女」是人的精神意念,飄忽不定,而黃芽則是人的魂,魄,控制人體的肉身和精神,內丹、符策派講求魂魄合練,取的也是這番道理,只不過他們以自身修煉為主,過程太過艱苦漫長,何況還有墮入魔道之憂小怎及得茅山丹宗懂得外藥為用,以魂魄煉丹,服後可以一蹴而就,省掉了多少修煉功夫?
孫祖悟道後,立刻想起山中現有的丹材…數千請兵屍,他趕「霞山。在山谷中尋覓到,處絕佳的養屍地洞。他把這此屍葬於養屍地,為防止屍體腐爛,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臉潰屍體,保持了屍身不腐,又以符策派的鎮魂鎖魂符法,鎮壓住了這些屍體的魂魄。
他重建茅山丹宗,召集數十名健兒在養屍地塗鼎煉丹,鼎煉魂魄,爐燒屍身,正是: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是因為鍛煉的凶兵們的屍身,大家做起來毫無顧忌。道家丹鼎,合乎陰陽五行,以火為日,以水為月,水火輪番運轉,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百年的造化,「一鼎可藏龍與虎,方知宇宙在其中」百般鍛煉,自然能生成長生不死的仙丹,孫祖認為通過丹鼎鍛煉魂魄,可以收到與內丹魂魄合練一樣的效果,走出一條真正的外丹之路。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孫祖本以為魂魄煉丹定然可行,想不到開鼎後卻是大失所望,丹鼎內並沒能像他想像的那樣結出大丹,只是在丹鼎的頂部生成了一種雲霧狀的氣體,底部則是極薄的一層黑墨狀的粉末。他以後再經多次試驗。始終一無所得,最後只得宣告煉丹失敗。
雲霧狀氣體無法採集。孫祖只好採集了一些黑墨結成丹藥,他回到當塗家中,秘藏丹藥,始終不敢服用。後來家道敗落,他投奔秣陵舅父家中,以行醫為生,一直默默無聞,直到他無意中以丹藥救治一名癲痛病人,居然一治而愈,從此聲名大噪,一時求醫者無數,他自居孫恩邈後人,把所煉的丹藥偽托作祖傳的「太一神精丹」晚年生活倒也過得舒心平安。
不過他雖然煉丹失敗。但對自己創造的魂魄煉丹理論始終不捨放棄,「金石丹砂,猶有可變之道,幽魂冥魄,豈無可造之理?丹術不成,乃人力之瑕疵,非丹理之悖天耳意思是說,他煉丹之所以不成,只是因為在具體的操作執行上出現了偏差,並不是以魂魄煉丹的理論有什麼謬誤,只要糾正了操作上的偏差,一樣能夠丹藥可煉,仙道
成。
孫祖寄居在舅父家中。終生不曾婚娶,他臨終並把自己的求丹經歷及丹學心得撰寫在一封書簡中,寄望於有緣後人能夠對魂魄煉丹理論繼續求索,「所煉丹藥,雖穿上乘,猶能治癲癰祜百病,潤肌膚出顏色,若得上乘之藥,自可安魂魄而通神仙也
只可惜孫祖死後,茅山丹宗曇花一現後更加沒落,作為養屍地的地洞早已封閉,他的魂魄煉丹理論更被巫師們轉作邪術,這些人不懂魂,魄合練之道,知其行不知其神。竟把魂魄煉丹誤解為以屍身煉丹,清中期冶煉屍丹曾風行一時,其荼毒之處難以盡述,以後隨著官府的盡力剿殺,這種陰森恐怖邪術才漸漸絕跡。
直到清末,另一位姓陶的丹宗祖師才現了他的書簡和棲霞山谷中的地洞,這時距離孫祖離世的時間已過了二百多年,機緣湊巧的是,陶姓祖師也正是孫祖聳父的嫡系子孫,他本就癡迷於丹經,現在得到先輩的秘術絕學,自然如獲至寶,夙夜精研不懈。
這個陶姓祖師學究天人。他飽覽丹經,終於在孫祖等前輩著作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提出了更加完善的製丹理論。
「魂魄合練,為內丹修道之法門,魂魄煉丹,為外丹修仙之途徑二者本源相同,妙用亦可相通。道家修煉,乃修純陽之身,最忌修出陰神;我丹宗製丹,也應知魂陽魄陰之理,煉丹當以煉魂為主,忌煉陰魄,二者不分,丹術難成
原來以魂魄煉丹的第一要務。是要把魂魄先行分離,魂魄煉丹,實為煉魂,並不需要煉魄,當年孫祖獲得的黑墨狀物質就是練出的魄丹,魄控制**,所以能驅除百病,但要做到修道長生卻是不能。
不過分離魂魄並非一般人想像的那樣簡單,所謂魂升於天,魄降於地,那是指人體未曾喪亡,只是魂魄離體的時候;一旦人體死亡,魂魄卻要結合在一起游離,直至百日後方才魂消魄散?要如抽絲錄繭般分離這些結合在一起的遊魂蕩魄。茅卜下千竿竹,深火爐前一盞燈,此處與誰相伴宿,煉丹道士坐禪僧這是形容煉丹道士的詩句,這些修煉外丹的道士,行為舉止與常人無異,他們修的是道家丹理,精的是爐火功夫,在法術方面並無多大的建樹,所以茅山丹宗無法分離魂魄,只有茅山符篆一脈修到元神離體的人物,才具備分魂離魄的術法修為。
衛道士講到這裡,突然間拍了拍頭,恍然大悟說:「怪不得少主人非要選你煉製丹藥,原來就你竟是茅山符策一脈的人物!奇哉怪也,難道你修成了元神離體?。
我聽說這些屍體是經過勝清的清兵屍身,心中一陣驚怖,又想起剛才被我抿進嘴裡的那滴鹹滋滋的水珠,不覺又是一陣噁心,強忍著等衛道士講究他們的丹宗往事,這時候再也忍耐不住,「哇啦。一聲嘔吐起來。衛道士搖頭道:「奇哉怪也,修行之人怎能如此嬌生慣養?看來沒修成元神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