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裡記載一種見鬼的秘方,據說人生吞烏鴉或研眼角,白日即可見鬼,不過眼中看見鬼之後,終生都須見鬼,這樣的秘方當然無人敢試,也就談不上是否靈驗。**-**在茅山宗少為人知的黑巫術中,也記載了一種見鬼的法門,不過茅山道士見鬼是為了驅鬼,所以傳下的法門是以驅鬼的形式出現。不見鬼何以驅鬼?是以驅鬼術的要是現鬼的存身之處,進而施法予以剪除。
茅山宗最初的黑巫術士,也是一些聰慧練達的人物,他們憑借自身的修行之力已能辨別鬼(陰靈或陰魂的存在,「活見鬼」對他們並非難事,能否找到克制陰靈的法門才是他們關注的問題,經過幾代巫士的努力,克制陰魂的各種法門終於被他們找到。不過在黑巫術中最初傳下來的驅鬼法門只有兩種,一曰散糯米,二曰跳火盆。散糯米即以糯米傾灑人體驅鬼,跳火盆則是以元寶衣紙在瓦盆中焚燒,從燃起的火光中跳過即可除邪。這兩種法門雖然簡易,卻非常有效,其原理其實十分簡單,糯米性溫,火性剛猛,正是克制陰魂之道,像這類撒米、跳火盆的驅邪法門至今在我國的南方民間裡還在流傳,不過形似而神非,早已墮入封建迷信之流。
只是黑巫術對付經久不散的陰魂固然極有效驗,對付煉形而出的陰靈卻相形見絀了,茅山道中所謂的「驅神點將」,指的就是這種拘喚而來的陰靈而非一般的陰魂。驅除這樣的陰靈巫士只能以自身的修力與之拼持,一旦落敗往往反受其害,古往今來,有多少黑巫士遭到陰靈反噬喪命,情形十分淒慘。
彪形大漢雖然對我極為仇視,但他再愚魯蠻橫,也看出自己不是我的對手,當下只是惡狠狠地瞪視著我,卻不敢撲上來爭鬥。我躲過鋼針一劫,想起自己只是為監視勝光姑娘而來不願和黑巫士結下什麼梁子,於是伸出雙手結出治療符印,隔空把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老闆娘體內。幸而這老闆娘受傷本來不重,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甦醒過來。
待得這娘兒倆驚恐稍定便詢問他們,對門的姑娘為何看不得的緣故。老闆娘和彪形大漢面面相覷板娘歎息一聲說,先生不知師從何人,年紀輕輕卻有如此修為,當真是後生可畏。老婆子幼時和老父修習過茅山術,頗懂得治鬼的法門,不過只是一些彫蟲小技而已在竟然要以巫術解救先生,真是可笑之極啊。
我第一次被人稱為「先生」時不知道怎麼謙虛才好,聽到她提起師門起黑巫術被先師一向憎厭,雙方的前輩說不定有些過節加不知道如何回答,聽到她以鋼針刺心竟是施救,更感莫名其妙,連忙追問其中的緣由。
老闆娘臉色黯淡下來,其中緣由,還是由小兒來述說罷。說起根源,還是由這頑劣小兒引起的呢。禍福自招,怕也怪不得別人。
原來這老闆娘夫家姓祝,本地人氏,娘家卻在江蘇東海一帶,世代祖傳茅山黑巫術法。她的父親曾是遠近聞名的神漢,據說能走陰間,被當地的會道門奉為活神仙,結果在解放初的鎮反中被作為反動會道門成員鎮壓,也算是惡有惡報。老闆娘本人因為家庭成分不好,無人敢娶,只好跟著一個遊方的山西販子來到了山西老家,丈夫游手好閒,全靠老闆娘一人做點小買賣度日。好在這地方信息閉塞,民風淳樸,老闆娘私下施用一些自幼修習的巫術,竟能收得治病奇效,老百姓貪圖便宜,也不願向政府告,時間一長,家裡居然小富。改革開放後允許私人搞活經濟了,老闆娘便開了這一家飯鋪,雖然收入無多,維持生活卻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誰知世間事常常不能盡如人意。老闆娘雖然聰慧,生的兒子卻秉承了她丈夫的基因,一味好吃懶做,閒暇裡聚集一幫青年打架鬥毆,弄得街巷裡到處雞飛狗跳,好在家道還算殷實,儘夠這敗家子東遊西蕩了。不過到了男大當婚的時候,荷爾蒙增多的敗家子自己就察覺不對勁了,怎麼周圍的姑娘們遇見自己就避之不迭?央求老娘托媒婆提親,一向見錢眼開的媒婆都連連搖頭,「你家憨娃好吃懶做,那家姑娘恁看上他喲,這事難,難,難!」
祝憨娃這才明白自己有多大的份量,原來在街頭四處打架鬥毆的豪勇在姑娘們的眼裡連個屁都算不上。他想來想去,只好收拾起心氣,夾起
個規矩人。無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規矩人做得覺得實在無趣。故態復萌。於是很快就和本街一個有名地痞貨賴阿飛混在了一起。賴阿飛慣得是鑽穴攢洞。最喜歡掘絕戶墳。敲寡婦門。祝憨娃和他在一起真是好事不做。壞事幹絕。
也是合當出事。春節剛過。祝憨娃家地對門忽然開了一家冥物店。這家冥器店賣地冥物五花八門。但山西地鄉下風俗對殯喪地祭品並不看重。所以物器店開業以來。並沒有多少顧客光顧。店主似乎也並不招徠生意。雖然早晚開門營業。鋪面上卻經常不見有人。
祝憨娃雖然和賴阿飛四處鬼混。本質卻非窮凶極惡。只要別人不衝撞他。等閒也不輕易尋釁滋事。冥物店在他家地對過開了幾個月。祝憨娃沒有到店裡去過一次。冥物對他缺乏吸引力倒在其次。更重要地是祝憨娃雖然橫蠻。對自己地老娘卻甚為孝順。茅山黑巫視喪葬祭品為衣食父母。怎敢對冥物店橫生是非?所以兩家店舖雖然從不往來。卻是相安無事。
有一天夜裡。祝憨娃正在家中收拾鋪面。他地狐朋狗友賴阿飛鬼鬼祟祟地突然來訪。老娘出去給別家孩子看病去了。兩個小子趁機鼓搗了一些下酒菜胡吃海喝。酒過三巡。兩個人都有了七分醉意。賴阿飛衝著祝憨娃說。憨娃啊憨娃。你想不想大姑娘啊?
「想啊。想啊」祝憨娃打了個酒嗝說「啷個不想哩。就是咱街上地姑娘看不上咱。咱有啥辦法?」
賴阿飛把頭歪去。湊在祝憨娃地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祝憨娃地眼睛頓時放光。原來賴阿飛閒時在街上亂逛。竟然在冥物店裡現了一個絕美地姑娘!那姑娘長得那個美啊。賴阿飛雖然口水直流。卻形容不出。只對祝憨娃說。那姑娘要是天上地天鵝。街上地那些姑娘連癩蛤蟆都不如哩。冥物店
裡好像只有祖孫三人,咱怕個逑呀,不如趁著黑夜,哥倆找那姑娘耍耍去。
酒壯色膽,趁夜色,兩個壞種說幹就幹,當下鎖好飯鋪的門,直奔對過的冥物店。那間冥物店只是靠近街道的一個門頭房,裡面還有一個兩進的院子,賴阿飛在日裡早已窺探明白,那姑娘和祖父母就住在最裡進的三間居室裡。賴阿飛酒色淘虛的身子,在這方面偏有體力,他輕而易舉地爬上院牆,在裡面打開了門閂。
祝憨娃跟在賴阿飛的股後頭,躡手躡腳地貼著牆向裡面的房屋靠近,三間居室裡只有正中的一間還亮著燈光,另外的兩側居室黑的,似乎主人家早已安歇了。賴阿飛輕車熟路地走在前頭,到了正中的居室附近停下了。他打了一個手勢,祝憨娃連忙把身體隱在牆角,只把頭從牆角處慢慢地伸出來,看著賴阿飛下一步的舉動,這是倆人平時做壞事時的絕佳動作,當真是配合默契。
賴飛的小分頭慢慢地靠近窗邊,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在窗欞的紙上戳了個小洞,一線燈光從洞中透射在地上。祝憨娃眼見著賴阿飛輕輕地踮起腳,把眼睛湊向窗上的洞口,不禁在心裡替他叫了一聲好。
恐怖形就在這時出現了!賴阿飛剛一靠近洞口,全身猛然哆嗦了一下,似乎看見了什麼可怕的物事,他轉頭望向祝憨娃隱身的方向,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不出聲音,似乎想跑,雙腿卻如灌了鉛般的沉重,黑暗中,他的頭部突然生了變化,轉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白生生的骷髏頭,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腐蝕性卻極強的液體流水般的自上而下的腐蝕著,他的全身飛快地變成了一具泛著白光的骷髏!
更加可怕的是,活著的賴阿飛無動半步,變成骷髏後卻變得異常靈活。這具可怕的骷髏在原地轉了一圈,似乎正在思考,然後它伸出白骨嶙峋
的雙手,向著祝憨娃隱身的牆角處快步走來。
祝憨娃的精神已經崩潰了。他雖然不清楚賴阿飛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但眼前自己的所見已經讓他嚇掉了魂魄,那具骷髏在黑暗中泛出白色的幽光,上下顎竟然還在不斷的開合,彷彿正要擇人而噬,祝憨娃雖然膽大妄為,卻哪裡見過這樣可怕的情形?骷髏尚未走近,他的頭已經「嗡」的一聲,重重地倒在了牆角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