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駐步看他。這老道士鶴童顏,頜下幾綹雪白的山羊鬍須,確有點仙風道骨,不過這世上表面道貌岸然,實際男盜女娼的人太多,我不肯相信他,忍不住退後一步,手中結了兩個攻擊符印。
「你是茅山宗道士?怎的認識邵大師?」我心裡已經盤算完畢,只要他承認是茅山道士,我就把符向他身上招呼。
「呵呵,原來你把挪移術誤為閉六戊法了,怪不得,怪不得」老道士看著我,滿臉笑容。
「看你手中所結符印,也是茅山一宗,怎麼對茅山道士如此痛恨,見面就下殺手?」
「少廢話,你是不是茅山道士?」我舉起右手「金剪飛刀」符印,既然已被識破,我也就不再客氣了。
「年輕人就是愛衝動,不過這也是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呵」老道士搖搖頭,出一聲歎息。
看來這老道士壓根沒把我放在眼裡,先下手為強,我雙手推出符印,半空中五彩繁星光芒匯聚成三把金刀,分三路斬向老道士,對方既然是會邪術的茅山道士,我出手就再不容情。
三把金刀雖是秘術結出的幻影,但其利斷金,比真正的金鐵之刃更為鋒利,不料到了那老道士身上毫不起作用,金刀又還原成五彩光點,上下翻騰一陣,如煙花般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五雷油池火!」我大叫一聲,右手結火符指向地面,地脈中一股黑水沖出,迅即燃成一團火球。天書中記載的很多符法古人認為靈異,其實很多自有科學道理。】像這油池火符實際上就是用功法催動地下油脈噴出,燃成大火,這種火可在水面燃燒,古人異之以為天火,在今人看來不過是最普通的物理常識而已。
那團火球到了老道士身前,隔了數尺再也逡巡不前,只在空中辟啪地燃燒,漸漸至於熄滅。
我楞了一楞,再看那老道士依然滿臉笑容,這才知道自己的秘法修為和人家相差的太遠,當下不再結印,只用眼睛狠狠地瞪視著他。先師盧生在天書中對茅山宗近於巫術的秘法甚為不屑,文字中頗為藐視,所以我一直認為茅山宗只是在控屍通靈等方面有一定見識,沒什麼真實本領,不料這老道士對我的攻擊符印視如未見,這種修為怕張鐵嘴也會自歎不如。
老道士見我不再動手,面容更加和善,他伸手一招,一根竹杖就握在他手中。我大為歎服,光憑這一手就比我和張鐵嘴高出許多,施用這種隔空取物法術我們都需要手中結出符印才成,這老道士卻沒做任何結符動作。
「老衲不是茅山道士,」老道士扶著枴杖顫巍巍地站起,我這才現他其實是一個非常年邁的老人了,只是容顏顯得分外年輕而已。
「不過你也不是茅山一宗吧,功法似是而非,倒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呵呵」老道士笑了一聲,瞇著眼向天想了半晌,似乎是在緬懷一個故人,最後搖了搖頭,歎息說「許多事情記不清了,終究還是老了呵」
我一聽他不是茅山道士,立刻就生了親近感。這華山鎮岳宮本來就是全真道士的修身之所,唐代韓愈寫詩稱道:「太華峰頭玉井蓮,開花十丈藕如船」,就是指這裡的一口玉井能生千葉白蓮。這老道不是茅山道士,定是在這裡修道的全真道士。當年全真教大興於北方,王重陽及其弟子(七真子)更是聲勢顯赫,天下誰不知道全真教派才是正宗仙道?
不料那老道士緩緩搖頭。「紅花青葉白蓮藕,三教本來同一般。同是修道,宗派之分只是側重不一,最後仍須殊途同歸。老衲年已老邁,於那門戶之分早已不放在心上,否則怎肯收你這旁門左派做我的傳人?呵呵,老衲剛說過不在意門派之分,卻又把你列入旁門左道,著實可笑,呵呵」言下不勝歡暢。
我吃了一驚,原來那些人把我抓來竟是給這老道士做徒弟的。本來這老道士法力通神,年齡也老邁,做他的徒弟未嘗不可,但我雖未拜師,卻和張鐵嘴學習天書秘籍多年,已算是我師盧生茅山秘術傳人,如何能改投別人門下?
老道士笑道「想不到年輕人偏有門戶之分,只是你的秘術並非茅山一宗,算不得一個門派」。
我爭辯說怎的不算?從來說勝者為王,我師所傳秘術青出於藍,勝過那茅山宗百倍,自當另立門派,將自身道術揚光大。
老道士微笑不言,他指著身後的佛像問我可懂得其中典故,我搖頭不知,明明是道士,偏要供奉佛像,豈不是掛羊頭賣狗肉?
原來這老道士果然不是茅山道派,而是落根佛門的一支道教宗派,稱作龍門派。這一派的根源最早要追溯到伍柳派身上。伍柳派創始人叫伍守陽,柳華陽是其繼承人,師徒二人共創的法脈丹經據說能「以一筆救天下後世之迷」,影響很大,在秘法上取得許多建樹。柳華陽當年先是削為僧,遍訪各地佛門寺院,後遇全真教龍門八代祖師伍沖虛(伍守陽),得傳修道真訣,尋得性命雙修之術,得道後柳華陽不改身份,仍以僧號招徒,衍生出一支外佛內道的支派。
怪不得這老者的衣著僧不僧道不道的,不過看來還是道教的成分居多。我愁眉苦臉的說,你們這龍門派可苦得很,我還想結婚哪,怎麼能清心寡慾做和尚?就是這道士也做不得,粗茶淡飯怎生下嚥?
老道士放聲大笑。「我輩修道之人,正要如你這般率真才好,老衲沒有看錯,你身懷秘術而性情不改,確是具大慧根之人,正可傳我道統,快快拜師可也」。
我根本就不想拜師,何談「快快可也」?慢慢的也不拜。我說這鎮岳宮規模不小,大小道士為數不少,挑一個繼承你的道統就是,何必大費周章,找我這個茅山秘術的傳人來繼承?這樣一來,不但讓我擔了叛師離教的罪名,也讓你們龍門派從此駁雜不純,成了茅山和龍門的混合派,豈不兩敗俱失?
老道士一怔說,鎮岳宮的大小道士俱非虔誠清修之輩,個個投機弄巧,怎能得傳我真法妙訣?他們緣分不足,便到我這裡也不能夠。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去處?正是那鎮岳宮院內,白蓮玉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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