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並不太平,風雲變色,厚重的烏雲低低地壓在「裡奇菲爾德」號上空,天空猛地一亮,船上的乘客耳邊響起一聲霹靂,銀光亂舞,斗大的雨滴自空而降,接著傾盆大雨狂瀉下來,洋上波濤洶湧,海浪不停地拍打著輪船,兩千噸的貨輪如同玩偶被浪頭拋上天空又摔落下來。
「將軍!我剛剛問了戴德船長,再過兩天我們就可以到達聖弗蘭西斯科了!」
史秉譽正和同行人毫無風範地七倒八歪躺在船艙中,艙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個高大身軀出現在門口。風雨灌入艙內,劈頭蓋臉地打濕了*近門口的幾個人。
不用抬頭史秉譽也知道是該死的華爾毫不顧慮自己感受闖了進來。自從離開臨海後史秉譽他們已經在大洋飄蕩了兩個多月了,開始一切還好,洋面上風平浪靜,可進入三月後太平洋風雲突變,幾層樓高的浪頭一個接著一個,「裡奇菲爾德」號在海浪中東搖西擺上下顛簸,讓人懷疑下一個浪頭打過來,貨輪會不會傾覆了。根據地隨同史秉譽一起出訪美國的那些人全都暈船了,沒有一個不是吐的昏天黑地,整天眼前金星亂冒,臉色蒼白,頭暈目眩,四肢乏力。史秉譽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說起來他是海軍子弟,可以前他也不過只是跟隨父親乘著軍艦在近海跑了兩趟而已,可從來沒想到遠洋上是如此一番光景!他是吃什麼吐什麼,到最後連清水也吐光了,只能趴在甲板上一個勁地乾嘔。隨同史秉譽一起出來的只有一個人沒有吐,那就是華爾,華爾以前曾經在海軍幹過,這點風浪對他來說是小意思,根本不算什麼,何況軍銜升為「中將」
後華爾整天高興地連怎麼走路都忘記了,哪還顧得上暈船?!
「將軍閣下,我們出來之前我已經通知了亨利,他會在聖弗蘭西斯科迎接我們的,將軍看看我這身打扮如何?相信亨利一定會很羨慕我的!哈哈哈,我要跟家俊說一聲,讓他好好地把禮服洗好。」說著華爾示威般地挺直了胸膛,讓屋裡的人欣賞他的衣服。船艙內光線很暗,衣服肩章上的幾顆星星還有華爾胸前的勳章卻金光閃閃。
華爾在離開臨海時死磨硬纏讓後勤部部長邱海波給他分配了一套軍禮服,高聳的紅帽下面是天藍色的軍大衣,大衣下擺處露出猩紅色的褲子。在大衣上華爾把楊將軍獎賞給自己的一級服務勳章、二級自由勳章、傑出貢獻獎章都別上了,這樣華爾還覺得不夠,不知通過什麼途徑從什麼地方讓他挖出來一個技藝高的裁縫,用絲綢做了個勳帶佩帶在胸前,亮黃色的帶穗直垂到華爾的小腿上,蹬上高幫馬靴,斜挎著腰刀華爾顯得高大許多,一表人才。對自己打扮十分滿意的華爾上了船後穿著這身打扮時不時地在人們面前晃來晃去,抬頭挺胸收腹提臀,高傲的舉止,穩健的步伐,再加上腰刀和馬刺不時出金屬碰撞聲,自然是好評如潮了。大家一表揚華爾的興奮勁就越高,出場的頻率極大增加。可惜虛榮心很重的華爾忘記了軍禮服只有一套,每天穿著禮服晃悠時間長了自然散出「迷人」的香味,到最後大家都怕了這位「華爾中將」,老遠見到他就倉皇逃竄,實在逃無可逃了也只能屏息說上幾個好字趕緊溜之大吉去也,有人改論語道:子在船聞華爾,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臭之至於斯也!」
華爾進了船艙其他人可以掩著鼻紛紛朝後面退縮,史秉譽就不可以了,見華爾自我感覺極為良好,史秉譽皺著眉頭說道:「我說華爾,我們這次是到美國洽談貿易去的,不是正式出訪美國,你穿著這樣給人家說出去,到時候不是讓人家為難嘛!還是快點脫下來好了。你要給你弟弟看,大可在家裡面穿出來給他看看,平常還是謹慎些好,別在招搖過市了!等我們取得了全國勝利,到時候你願意穿著軍服到什麼地方去都可以,不過現在還是注意些。」
華爾叫屈道:「將軍,我只是給您看看。難道您不覺得這樣很好看嗎?」
史秉譽忍無可忍了,毫不客氣地說道:「看是很好看,不過您沒有聞出身上有味道了嗎?你再看看後擺,這麼皺人家還以為我們虐待你呢!」
「啊?我怎麼沒有聞到什麼味道?我馬上找家俊去!」說著華爾逃了出去。
「唉,他自己自然是聞不到了,恐怕他還覺得這味道很好聞呢!」林峰灃不停地搖著頭歎息著,「議長,怎麼叫這麼一個活寶一起到美國去啊?我們這段時間都給他煩死了!整天追著我們讓我們欣賞他的光輝形象,他不煩我們還煩呢!」
「是呀!你要是不說他很英俊、很威嚴他就不放你走,這算什麼事嘛!議長您還是和他說說好了,我們可是不敢跟他提,搞不好給他扔到海裡去都有可能!」後面那群人紛紛附和著。他們也算是深受華爾之害了,要是史議長能夠讓華爾別再出來招搖自然是上上大吉。海上兩個多月這些人不再覺得史秉譽神秘不可測,平常大家有說有笑的,對華爾的意見也不是沒提過,不過以前議長都是一笑置之,今日見史議長訓斥了華爾,這些人自然是要表一番自己感想了。
「大家別再說了,我明白你們感受。華爾是有些太愛虛榮了,同時還很貪財,我知道你們都看不慣他。不過這次出訪美國離開他還真的不行!翻譯自然是有的,不過你們說說看你們誰瞭解美國?你們誰在美國有各種關係?難道我們要自己找上門去跟人家打交道嗎?那可困難多了!帶上華爾我們就可以省了不少麻煩。對了,葵元啊,你這段時間怎麼見著華爾就一個勁地躲?你和他多接觸一下嘛,到時候我也好讓他想辦法把你送到哈佛大學去。」
「史叔叔,這個華爾太難打交道了!整天身上臭烘烘的,還真的會繞樑三日呢,小侄可不想讓華爾看出我受不了他身上氣味。」躺在史秉譽後面的洪葵元委屈地說道。
史秉譽掙扎地爬了起來,「說的什麼話?船上淡水緊張,誰身上沒有異味?難道你就有事沒事經常洗澡了?你們這些要留在美國的注意了,你們是到美國去學習人家先進科學先進管理的,不是到美國享清福去的!中國四萬萬同胞還等著你們學業有成回國帶領大家一起富強呢,怎麼連一點氣味也受不了了?我們起軍時候那有什麼條件洗澡啊!整天都在泥塘中打滾,打仗時候,不要說泥水了,地上就是有一刨屎,該趴下你也得趴下!不然就要被敵人打死。當時我們十天半月不換衣服是常有的事情,身上的虱子一抓一大串,也沒見誰抱怨一聲。為什麼?還不是為了讓中國脫離苦海,擺脫異族壓迫?華爾還算好得了,以後你們要到工廠中,那些工人身上還不知道有什麼味道,你們說說看,是不是就捏著鼻子逃開?」
「議長放心,為中華之崛起,不要說聞異味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後面的學員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同聲說道。為了出去留學的以後能夠最大量地成為國家可用之才,史秉譽選的這些學員都是外語學院的優才生,不光成績好,同時還有一番為中國崛起而奮鬥的信念,可以說都是百里挑一選出來的。
「叔叔教訓的是,小侄明白了。」洪葵元紅著臉陪個不是,小的時候他跟著洪仁玕\東奔西走過,年齡大一點就到了天京,到天京後他的父親貴為一朝王爺,生活上自然要好了許多,以前的生活也忘記的差不多了,很自然的以一個公子哥的視野看待周圍的一切。他父親讓他到溫州歷練一下他還以為是到溫州遊玩來了,誰知道這位「史叔叔」會帶著他不遠萬里地到美國去,洪葵元心裡雖然不是很樂意,但父親既然把自己托付給人家,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洪葵元聽史秉譽說的那麼玄乎,有些天真地問道:「叔叔你以前真的趴在屎堆上嗎?不知是雞屎還是什麼?」
史秉譽給洪葵元噎的差點說不上話來,「不管什麼屎,只要為了能活命盡量地打擊敵人都趴過,你問這問題幹什麼?別說我了,就你父親也沒有少幹過這種事情啊!」
「打仗這麼不好玩啊?」洪葵元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地問道。
「好玩?!你以為打仗是什麼?它是遊戲啊?戰場上可是要死人的!大炮一響,成千上萬的生命就化做青煙了,還好玩呢!你別看我們勝仗打了不少,部隊傷亡可是大著呢!後方的人安居樂業還不是前方將士把腦袋別在褲帶上拚殺出來的!這一點我佩服你楊叔叔,他身邊就是倒下再多人他也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整天率領著部隊南征北戰,衝殺在戰場第一線,戰爭到他手裡就變成一門藝術了。這一點我可是萬萬比不上他啊!」史秉譽感歎道。
「楊叔叔這麼厲害?!」洪葵元怎麼也不能把印象中文質彬彬的「楊叔叔」和凶神惡剎連到一起。那麼文弱的一個人,打起仗來會如此拚命?年輕人總是佩服英雄的,洪葵元以前聽父親說台王如何厲害還沒什麼感覺,現在聽楊叔叔的兄弟也這樣說還自歎弗如,他有些嚮往自己也成為這樣的一個英雄了。
「要是不厲害天京現在就被清軍團團圍困住了!你看看他,先是北上徽州,接著虛晃一槍就殺到南昌城下,把湘軍後勤補給基地給一鍋端了,十萬湘軍不戰自潰!至於淮軍,你不明白淮軍厲害,三萬淮軍可比十萬湘軍還要厲害!還不是一仗就被你楊叔叔給滅了?連李鴻章也差點成了你楊叔叔的俘虜。若是換了我可就不成了。」吵架歸吵架,在軍事指揮方面史秉譽還是很明智地認為自己不如楊滬生。現在這些人不明白淮軍厲害,史秉譽他可是明白的,歷史上要是沒有淮軍,滿清政府早就垮台了!北洋水師不就是李鴻章建立的?至於後來中國歷史上曾經風光一時的北洋軍,他的前身也是淮軍。如此厲害的淮軍卻兩次敗在楊滬生手中,真是想不讓人佩服也不行啊!
看著洪葵元崇拜的眼神,史秉譽強烈地思念遠在萬里之外的大哥了。自己是離開根據地了,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要大哥一人承擔,部隊的整編是個大問題,解放軍也不是鐵板一塊,部隊中山頭主義濃的很,也不知道整編進行的是否順利?大哥一定要把溫州的工廠內遷,也不知道遷移的怎樣了,那麼多工廠,這一動根據地短期內又沒有什麼財政來源了。還有何長慶,他現在應該已經魂歸地府了,這個事件不知道對根據地造成了多大影響?依萍現在知道嗎?想到依萍,史秉譽心裡一陣絞痛,不知道她現在心裡有多難受呢!當時自己要是多注意下何長慶不是就什麼事情也沒有了?明明自己已經對鐵蛋石頭有警惕了,居然把他們留在溫州真是大大失策!溫州那邊經濟是史秉譽建設起來的,馬上要到美國了,史秉譽心裡強烈地思念起溫州,不知那邊現在一切可好?
※※※
瀝瀝細雨滋潤著江南大地。冬去春來,萬物吐露出芬芳,枯黃的野草泛綠了,黑色的大山披上一層青黛色,不時有一兩隻小鳥掠過天空,消失在遠方草叢中,樹林裡。
亭山與龍山之間的柵欄外,幾個清兵無精打采地望著南邊。眼巴巴地期盼著什麼。山頭的旗幟懶洋洋地垂下頭來,偶爾不情願地擺動兩下。半山炮台上一些炮手伸長了脖子朝遠方眺望,煙雨迷濛,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團淡淡的輕霧。什麼也看不到。
煙霧中隱隱傳來吱吱聲,柵欄外的清兵聽到了,一時來了精神,紛紛站直踮起腳尖看著前方。慢慢的,從煙霧中出現了馬車身影,一些插著白旗的馬車朝清軍陣地這邊推了過來。
「糧食來了!糧食來了!」柵欄外的清兵一聲咋呼,推開了擋道的木柵欄朝馬車方向奔了過去,從柵欄裡面擁出大量士兵,你爭我搶地朝前跑去。
馬車停了下來,等候這些清兵過來接應。喜出望外的清兵還沒有接近馬車,斜刺裡突然殺出一支頭纏綠巾的士兵。大部排成整齊的圓陣擋住從亭山出來的清兵,還有小部急朝馬車方向奔了過去。
「讓開讓開!老子是高總兵手下的,你們這些窩囊廢別擋老子道!」亭山方面的清兵見有人擋在自己面前不幹了,血紅著眼睛紛紛嚷嚷起來,揮舞著手中兵器威脅著那些頭纏綠巾的士兵。
「去你媽的!鬼才管你們是高總兵還是矮副將什麼人,這些糧食我們常捷軍要定了!
不許前進,再走一步老子就開槍了!」被怒罵的那些人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娘的糧食本來就不多,給你們搶去了老子吃什麼?弟兄們給我上!揍這幫狗娘養的!」
……
很快高連升的手下就和常捷軍士兵混戰在一起,倒讓運送糧草的看笑話了。
「站住!不許再*近!長有令,這些糧食是運給左宗棠左大人的。你們要是再*近我們就開槍了!到時候這些糧食一顆也不給你們!」奔往馬車那邊去的常捷軍士兵還沒有*近,對面就有人喊了起來,辟啪聲中對方做好了戰鬥準備。常捷軍的士兵看著近在咫尺的糧食愣是不能移動腳步——要是再往前走人家是真的會開槍的!到時候糧食還沒吃到,小命倒先沒有了。
左宗棠就在後面不遠的亭山上,看著自己指揮的兩支部隊在中間地帶鬥了個你死我活,不顧地上濕漉漉的,左宗棠疲憊地坐了下來。
自從到了紹興後,左宗棠就陷入絕境中,離開寧波時候楚軍為了行動方便只攜帶了半個月糧草,當時以為李鴻章馬上就可以跟上來,從寧波運送加上就地徵集一些糧食應該足以應付了,可沒想到李鴻章的三萬大軍一夜間土崩瓦解,留在寧波的寧紹台道道台張景渠跑的比兔子還快,而紹興這邊城內的百姓又乘自己還沒有進城之機被匪裹脅逃了個精光,可以吃的都被他們帶走了,左宗棠的楚軍陷入無糧可食的境地中,沒有彈藥*拳頭還可以拼兩下,這人要是沒有吃的還不給活活餓死?經過戰爭破壞紹興周圍不要說糧食了,就連野草也沒什麼留下來。進入三月份左宗棠的楚軍先是挖草根剝樹皮,後來連草根樹皮也吃的差不多了,不想餓死的楚軍組織了幾次突圍——寧願戰死,不願餓死!可不管是強突還是偷溜,每次都被人家給趕了回來。對面敵人的連珠炮實在是厲害,辟啪聲中子彈密集的跟瓢潑大雨似得,衝上去多少就給人家掃倒多少!戰死沒有問題,可連人家邊都摸不著就躺下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合算。沖了幾次楚軍老實下來,只能呆在紹興等死了。
左宗棠每天愁坐孤城,盼望著外面那些敵人早日進來,是死是活事情也好早點解決,可不知包圍楚軍的那些人是膽子太小了,還是存心想放他一馬,只要左宗棠不招惹他們,他們也就每天守在城外看他楚軍搶樹皮的熱鬧,連火炮都懶得朝紹興打幾,左宗棠組織幾次突圍戰場上熱鬧一陣,突圍一結束又靜了下來。看著自己手下每天都有人餓暈餓死左宗棠心中別提有多酸楚了。戰損加上餓死,三萬楚軍到後來只有兩萬疲兵了。
進入四月,不知城外的敵人怎麼想,突然吱呀吱呀的往紹興運送糧草過來了!送糧食的人說的很奇怪,說是什麼「為了革命的人道主義,不願意看到兩萬中國人餓死」他們才救濟左宗棠一下。沒感激多少時間左宗棠馬上又生氣起來,這些人運來的糧食不多,每天不過兩千斤,分到每人手裡不過一兩多一點,根本就不夠吃的,為了這些糧食原來還心氣比較齊的楚軍各營爭的不亦樂乎,人家還沒有打,自己人之間卻先動刀動槍了。
「大人,要不要派人過去讓常捷軍回去?自己人在這裡鬥來鬥去沒的讓人家笑話!萬一人家把糧食拉回去了我們可什麼吃的也沒有了哇!」虞紹南在左宗棠身後小心說道。全軍都缺糧食,他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整天吃不飽,說話也有氣無力了,爬個小小的亭山足足爬了半個時辰,還走的滿頭虛汗,眼冒金星。看著下面自己人打的一團糟虞紹南就一肚子氣,敵人運送的糧食雖然很少,但有總比沒有好,要是人家一生氣不給運了自己到時候還不得去喝西北風?
「讓他們打好了!都打,到時候自己先打得完蛋大吉!」左宗棠恨恨地說道。在左宗棠眼底,堂堂總兵大人高連升跟高傲的法國人日意格倆人鬥雞似得站在中間臉紅脖子粗地又吵又跳。看樣子很快他們兩個也要打起來了。
「唉,也怪不了他們,大家誰都沒有吃的,先接應到糧食多多少少也能私下截留一點,難怪要搶了。大人,昨天晚上又有一哨逃到匪那邊去了,這樣下去不用匪打過來我們的人也跑的差不多了,大人要趕快拿個主意啊!」姜凱濤愁眉苦臉地說道。
左宗棠心中又是一陣煩躁,到現在他對士兵逃跑還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人家說了,只要帶著武器到那邊去的,一律管吃飽肚子,吃飽了願意回老家還是願意跟著他們干或者回紹興都可以,前提條件是你把武器留下來。人餓急了武器算什麼東西?在紹興城內吃的要餓死的楚軍士兵開始是三三兩兩拖著武器到人家那邊去找吃的,到最後是整隊整哨的朝人家那邊跑,連炮營的也跑,吃完了絕大多數是不會再回來了。派人到前面監督他們嗎?監督的人自己跑的倒是比被監督的還要快!半個月下來,楚軍逃跑了近千人,這對楚軍來說影響不可謂不小。俗話講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跑了的人到那邊後被人家組織起來搞了個鐵皮桶,沒日沒夜地在前面對著自己這邊唱家鄉民歌,想到這裡左宗棠苦笑兩聲,對面敵人心計也太毒了點,這還真有四面楚歌的味道!
「讓他們過去吧,只要不把洋槍洋炮給我帶走我就燒香拜佛了。河鼓你傳令下去,給前面幾個營換下武器,反正這些敵人也不會進攻,讓他們拿著大刀就行了。」左宗棠哀歎道。前面鬧劇還在上演,常捷軍見無法從匪那邊直接取得糧食,只能讓到一旁讓高連升的部隊上前去取。只是心有不甘的常捷軍士兵並沒有走的太遠,就在高連升部隊旁邊監視著,高連升心驚膽戰地朝前走,看常捷軍那些人血紅著眼緊握著武器瞪著自己這副架勢,只要自己把糧食接到了,他們馬上就會撲上來跟自己先火並一場!
高連升不知道自己上前接應人家送來的糧食到底是福還是禍。
「回去吧,今天算是開眼界了。」左宗棠站了起來,拍拍身上泥水朝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淡淡地對身邊人交代,「告訴高連升,拿來的糧食一顆也不能給我少了!他們吃飽了,別人怎麼辦?還有河鼓你去警告一下日意格,讓他給我老實一點。要再生今天這樣事情,我會要他好看!」
左宗棠還沒有走到山下,高連升的部隊就和日意格率領的常捷軍就打了起來,開始大家很野蠻,互相用拳頭、用腿腳,可惜拳腳效率實在太低,很快裡面就有人動起了刀子,刀光閃閃,槍櫻橫飛,常捷軍玩冷兵器不是楚軍對手,很自然地就動用起他們熟悉的武器。見自己弟兄倒在常捷軍槍口下,楚軍士兵先是一愣,接著馬上就反應過來,被無恥的常捷軍激怒的楚軍士兵這才想起自己手中也有洋槍,短短幾分鐘內兩邊迅地從原始人進化到文明人了。亭山腳下槍聲一陣緊似一陣,現場一片混亂,步槍的射擊聲、刺刀的撞擊聲、瘋狂的吶喊聲、瀕死的慘嚎聲不絕於耳,看到下面如此熱鬧,半山上的炮台也加入到內訌大合唱,股股青煙從籠罩在山間單薄的白紗中升起,沉悶的雷聲在大地上迴盪,空氣顫抖了,混成一團的人群兩側升起根根黑色煙柱,泥漿飛迸老高——這是楚軍炮營在警告常捷軍,他們要是玩的再過火的話,下次炮彈就落到他們頭上來了!
日意格率領的常捷軍也有火炮,可惜這次他們只是要來搶糧而已,攜帶不便的火炮被日意格留在了後面。高連升的火炮一響,常捷軍士兵心裡就虛了,人數沒人家多,火力上又壓制不了對方,驕傲的常捷軍只能無奈地讓到一旁,看著高連升把兩千斤糧食一粒不剩地背進柵欄後的軍營中,垂頭喪氣地收兵回營了。
兩方收兵回到自己隊列後,現場的泥漿中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死傷者,怒罵聲、哀求聲、痛苦的呻吟聲、粗重的喘息聲混雜在一起。鮮紅的血液滲入泥水中,將渾濁的泥水染成黑紫色,能動的費力地朝自己軍營方向蠕動過去,不能動的只能乞求打掃現場的趕緊過來了。
姜凱淘見虞紹南和楊在元都落在了後面,緊趕幾步追上左宗棠小聲說道:「大人,這仗還打嗎?現在我們外無援軍,內無糧草。匪把個小小的紹興圍了個水洩不通,沖又衝不出去,守,等所有糧食都吃完了,弟兄們可是沒有力氣再守了哇!朝廷不明我軍實際,只是督促我們拚命朝金陵進攻,以求解決匪老巢。若不如意不是申斥就是革職,現如今李大人龜縮上海,李匪秀成正日夜不停猛攻之,李鴻章是朝不保夕,自顧不暇了,曾大人遠在千里之外的湖南,非一日可到城下,況曾大人膽小守舊,自江寧之敗後輕易不敢再兵出湖南了,也指望不上讓他來救援我們。蔣益灃、鮑倒是奮力來援,可李匪世賢二十萬大軍擋在他們面前,想要衝過來難啊。大人乃當今諸葛,不知有什麼辦法?」
左宗棠猛地站住,轉過頭死死地盯著姜凱淘,姜凱淘心中一陣虛,不知左宗棠會如何對待自己。「那麼河鼓老弟你說應該怎麼辦?難道你想讓我當不忠不肖的叛逆嗎?!」左宗棠陰冷地沉聲說道,「老弟你還嫩了點,什麼也不懂,這事情你就不要再枉加議論了。蒼天可以作證,就是死,我也要死在紹興城內!」
「怎麼?河鼓兄說什麼了?讓大人如此生氣?」虞紹南在後面見左宗棠如此激動,走了上來。
「小人無知,得罪了大人,請大人息怒……」姜凱淘跪了下來,顫聲說道:「但現在情況極為危機,每天都有大量的兄弟叛逃到匪那邊去,大人若是不趕緊想辦法,恐怕到時候就沒有人守衛紹興了!是戰還是別的什麼大人定要早做決斷,不能再死守在這裡了!」
在眾人目光下,左宗棠扶起了姜凱淘,皺眉說道:「起來吧,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這事我自有分寸。」
士兵逃亡左宗棠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城裡還能有兩萬人已經讓左宗棠極為欣慰。畢竟大家沒有吃的,可以說是整天呆在城中等死。人要是餓暈了,幹什麼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這支部隊若不是左宗棠親手拉起來的,到現在恐怕連一停人馬也沒有了!虞紹南明白到姜凱淘是在勸說左宗棠另找出路,這段時間姜凱淘已經多次和左宗棠身邊的人接觸過,對眼前的形勢大家沒有一個人還繼續看好,肚子餓的咕咕叫,這種滋味可是不好受的!姜凱淘只是稍微提了個頭,大家抱怨聲就響個不停,有些靈活的已經開始偷偷尋找活路了。虞紹南是個聰明人,一般來說人要是越聰明他的膽子也就越小,既然打不過那麼識時務者為俊傑,聰明伶俐的邦辦營務同知虞大人加入到姜凱淘的地下投降組織。今日見姜凱淘勸說左宗棠,被左宗棠依為左膀右臂的虞紹南在旁邊幫腔了,「大人,我看這仗打不下去了。要不是外面敵人每天給我們運送些糧草進來,恐怕我們現在已經躺在地上只能看著人家從我們身上跨過了!大人看看,城裡還有哪棵樹還有樹皮的?都被弟兄們給吃了!現在城內別說老鼠了,就連螞蟻也被一掃而空。人家每天給我們運兩千斤糧食我看已經是夠可以的了,我們又不好讓人家多運,這樣下去,他們就是不打我們也無路可走,大人可是要為兩萬多弟兄考慮考慮啊。」
「夠了!你們不用再說,我什麼都明白了,虧我還當你們是自己心腹,沒想到還沒大禍臨頭,你們就一個個都想飛了!要投降你們自己去好了,我是不會當這種2臣!」左宗棠丟下句話,把一行隨從扔在後面,一言不地大步朝城裡走去。姜凱淘和虞紹南幾個人呆在原地大眼瞪著小眼,左大人今兒個是怎麼啦?怎麼什麼話也聽不進去?幾個人了會呆,連忙追著左宗棠趕了過去。
虞紹南自己到溫州那邊去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可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去人家又怎麼會重視自己?他可不想讓自己以後默默無名!楊在元乃是督署中軍副將,他考慮的很簡單,部隊沒有吃的,這仗就無法打下去,想突圍?想法是不錯,可是城外密集的彈雨你怎麼突破?有血肉之軀把槍口堵住嗎?恐怕就是犧牲所有的楚軍也辦不到這點!既然這樣還不如另找出路呢!不過見左宗棠如此生氣,楊在元也不敢說什麼了,只能混一天算是一天吧。至於姜凱淘,他的任務就是把左宗棠的楚軍完好無損地帶到溫州去,要是現在就回去,豈不是任務無法完成了?「走左宗棠路線不成我就鼓動下面來個逼宮!」姜凱淘一邊走心裡一邊想著。
「報告!師長,兩千斤糧食已經交給清軍了。呵呵,可把我們嚇的,那些常捷軍居然會跟清軍搶糧來了!要不咋呼兩聲,還真讓他們連馬帶糧一起搶了去。」身上被雨絲淋的濕漉漉的陶野青跑了過來。北路軍總指揮林建華放下望遠鏡說道:「知道了,不用你說我們也從望遠鏡中看到了一切,陶營長你先下去吧,讓後面再準備些糧食,明天好送過去。呵呵,狗咬狗還打得很熱鬧嘛!娘的,就紹興城內清軍現在的戰鬥力,不要說我們四萬人馬了,我看就我榮一師派出一個團也能把他們給解決了!說不定連槍都不用放,只是吆喝兩聲他們就會自動過來。」
邱明看著林建華笑道:「怎麼?總指揮是不是又想打仗了?別忘了,司令員要的是人家心甘情願地自動投奔我們,不是被我軍俘虜!我們這裡要是一打起來,不管紹興能不能攻下,自己損失多少,司令員都不會給你好果子吃!想要軍功總指揮您可是一點指望也沒有了。」
林建華尷尬地笑了笑,「知道知道,我只不過是說著玩玩罷了。都三個月了,這左宗棠只是開始突了幾次圍,讓我們過了把癮,現在這裡寂寞的把人都淡出鳥來了!唉,早知道這樣就還不如跟司令員說一聲留在後方整訓呢!走吧,今天是沒有什麼戲好看了,我們先回指揮部再說。」
「我說老林啊,你這人怎麼跟個瘋子似的?不打仗不是很好嘛!敵人沒有什麼吃得,他們要是不出來就只能餓死城裡,還不需要消耗我們一槍一彈!留在後面整訓比較好?別忘了人家可是無比羨慕我們呢!現在整個解放軍也就我們榮一師沒有動了。其他幾個師編製大亂不說,連下面的指揮員都調了個七零八落,現在只能抓緊時間熟悉自己部隊,你要是在後面還不把你給急死?」李曉冬見林建華又想打仗了只能勸解他。
林建華不高興地說道:「我不是在說笑嘛!政委你怎麼就抓住不放了?我自然知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是最高明的,我想關於這點用不著政委你提醒吧?邱旅長你怎麼說?」見邱明光顧著在一旁偷笑了,林建華連忙把他給抓了出來。
「我?總指揮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對面左宗棠自稱自己是什麼今亮,實際上我們林總指揮才能算是當代諸葛亮嘛!總指揮說的話自然是再對也沒有了。不然司令員怎麼會讓總指揮到這裡來率領四萬大軍呢?」邱明見林建華望向自己連忙說他愛聽的話。林建華嘴咧的老長,眼睛都瞇縫起來了,「呵呵,還是邱旅長說的話好聽!邱旅長,我就奇怪你怎麼想得到給左宗棠送糧食這條計策的?你還真不愧是解放軍中第一智將啊!」
邱明擺了擺手,「總指揮過獎了,我哪談的上是什麼智將?沒的讓別人笑話。」
李曉冬也不明白當時邱明是怎麼想的,見林建華追問這事情,插嘴問道:「對了,我說邱明,你當時怎麼就那麼肯定給左宗棠送糧食沒有問題?還認為司令員一定會答應你的計劃的?我們當時問你你小子還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讓人恨的牙癢癢的!你今天給我們好好交代,說個清楚,不然我可跟你沒完!」
「不會吧?有這麼嚴重嗎?」邱明邊說邊打算逃跑,被林建華一把拉住了,苦笑不已的邱明只好老老實實交代了自己是怎麼想的。
說穿了邱明想法很簡單,司令員交給北路軍的任務是把左宗棠部隊圍困在紹興城內,想辦法讓他投誠我軍。只要左宗棠不逃,他們北路軍就算初步完成使命了。可自從把左宗棠圍在紹興後,邱明現因為缺糧,左宗棠不停地組織人馬出城想要突圍,在解放軍嚴密監視下,左宗棠的每次打算都以破產而告終。可這樣打下去,天曉得哪天左宗棠不會被逼上絕路,拼一個你死我活。要真的這樣,將近三萬的清軍不能完整收歸
我有還在其次,解放軍自己也要有一定的傷亡。事情複雜的時候實際上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就很簡單。想明白原因邱明馬上就想到對策,既然你缺糧,那麼我就供給你糧食!讓你不會再為了糧食鋌而走險。自然了,糧食是要供給的,但也不能把你喂的太飽,到時候有精力頑抗到底。兩萬多清軍每天供應他們兩千斤糧食只能算是杯水車薪,可他們要是突圍或者是搶奪馬車,那麼第二天就連這兩千斤也沒有了,這樣一來做了順水人情,在清軍中留下了好印象,二來又控制了清軍命脈,讓他們不能輕舉妄動,真是何樂而不為呢?智者千慮必有一疏,等執行起來,實際效果好的出乎邱明預料,邱明沒有想到因為糧食運送的太少了,那些飢餓難忍的清軍士兵三三兩兩乘著夜色溜到解放軍營地來找吃的,大部隊突圍不算什麼難事,可這種小規模「騷擾」讓前線不勝其煩。雖然從臨海到紹興的運輸線已經開通了,可後方運送上來的糧食畢竟有限,解放軍自己也只能勉強夠用,為了穩住左宗棠,從戰士們口糧中每天省下來兩千斤運到左宗棠的軍隊中去,自己部隊不夠的也只能*挖野菜充數了,反正會稽山中野菜多的很,還有冬筍什麼的補充蔬菜也不錯。現在那些面黃肌瘦的清軍過來討吃的,前方戰士覺悟不高,只考慮自己肚子添飽,沒有想到用糧食爭取敵人的重要性,要麼把人家趕回去,要麼就往後面一塞了事,幾天過後邱明才現自己疏忽了清軍士兵投誠問題。也幸好林建華把供給左宗棠糧食的事情通報了司令員,百忙中的楊滬生極為重視這個問題,特意每天給北路軍這邊多供應五千斤糧食,這讓邱明有了迴旋餘地。現問題的邱明借用清軍士兵投誠大做文章,先是教育部隊要給那些投誠過來的吃飽肚子,接著邱明讓下面寫了不少勸清兵帶械投誠的傳單,說是只要攜帶武器過來就保你吃飽肚子,吃飽了放下武器你願意回去這邊也不阻攔。邱明又從溫州借用了一艘飛艇通過空中把傳單撒到紹興每個角落。同時前線每到晚上就點燃了灶火,搖擺不定的微風把肉包子、餃子、豬肉燉粉條、紅燒肉……各種香味帶到前線清軍營房中。啃慣了草根樹皮的清兵自然無法抵禦濃郁的肉香,紛紛攜帶武器投奔過來,後來連懂得之乎者也的下級軍官也忍不住了,反正來去自由,武器也是現成的,一些低級軍官打扮成士兵模樣加入到吃飯行列中去了。
「我當時還以為你小子頭腦燒了呢!連敵人沒有飯吃都要管,呵呵。」見邱明說完了,林建華笑道。林建華當時考慮的很簡單,左宗棠想要衝出來是不可能的,既然這樣,只要左宗棠不投降,乾脆把他餓死了事!不過邱明一個勁地堅持,還用什麼「你沒有革命人道主義」這頂大帽子來壓自己,什麼是革命人道主義?林建華不明白這個新名詞,問邱明吧,這個王八蛋只會衝自己翻白眼,說是司令員經常說的。一說到司令員林建華就覺得自己矮了三分,司令員說的總是沒有錯的,這個邱明跟司令員時間比自己長,看來是學了一些真經了,明明不明白的林建華也只能不停地點著頭裝做恍然大悟了。
正副總指揮笑到一起,李曉冬問起他最關心的事情,「邱旅長你看看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解決左宗棠?老這樣拖著也不是個事情啊。」
「要我說啊,正常情況下左宗棠是永遠也解決不了的!」習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邱明一開口果然震住倆人。林建華低頭不語,仔細尋思著邱明所說的話,經驗告訴林建華,到現在為止,這個邱明還沒有說錯一句話!他所說的就是再荒謬也不能不仔細考慮一下。
李曉冬是政工幹部,對軍事方面並沒有邱明和林建華他們這麼在行,聽邱明如此肯定,李曉冬不解地問道:「不會吧?按照現在這種投誠度,不用半年,只要再過兩個月左宗棠身邊就不會有人了!他還怎麼能解決不了?邱旅長你不會是在和我們開玩笑吧?」
指揮部並不遠,說著話一行人已經到門口了,邱明走進大帳,見林建華還在思索自己說的話解釋道:「根據我們瞭解,左宗棠此人極為高傲,他自視甚高,如果十多年前能讓他加入太平軍,那麼他必然是對天王赤膽忠心,乃太平軍之得力干將!可惜沒有,石達開放過了這個人才,讓他加入到清廷中了。對『忠』,左宗棠看的極重,不是一般說辭可以打動的。舉內線傳來消息,左宗棠曾經說過:『為人臣子,當時局敗壞時,一心為國家計算,不但置己之生死利害勿顧,即所事之成敗利鈍亦不深較,赤可謂純臣之用心矣!』,真是有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味道。他認為自己是大清的臣子,怎麼可能輕易地投降我們呢?所以我認為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投降的,倒是自殺很有可能。」
李曉冬恍然大悟,剛才他光想著軍事方面了,沒想到邱明會從這方面思考問題,佩服不已的李曉冬讚歎道:「看來邱旅長不光軍事謀略利害,連政治上也很可以啊!我可真是甘拜下風了!」
林建華拉過把椅子坐下,沉聲問道:「既然如此邱旅長又何來『正常情況』之說呢?難道還有什麼變數?」林建華張望一番,指揮部中除了他們三人就沒有其他人了。見沒有人林建華低聲說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在左宗棠身邊的內線?」
邱明豎起了大拇指,「總指揮英明,司令員早就在左宗棠身邊埋下內線了,這人機會到了自然會揮出應有的作用,所以我們只要讓左宗棠不至於逃出紹興就可以了。至於解決左宗棠的時間……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司令員當時說的整編時間是多長?三個月!現在已經是三個月了,照我估計徹底解決左宗棠已經未時不遠了!」
林建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難啊!最近溫州的報紙你有沒有看過?滿篇都是挖奸細,申討叛徒的文章。沒想到那個何長慶居然是李鴻章埋伏在我們內部的內奸,司令員也心狠,一槍就崩了自己岳父,還讓夫人在報紙上登了什麼斷絕父女關係啟示,厲害啊!倪院長的監察人員現在滿天下亂飛,氣勢囂張的不得了,連我們這裡下面都有很多監察院的,鬼才知道他們躲在什麼角落監視你!要是行錯一步路戰士還好,不過是關幾年罷了,你我這樣的可就倒霉了!官職不保不說,搞不好連小命也沒了。」林建華眼前彷彿出現了倪峰手提大刀,殺氣騰騰地朝自己走了過來,處決何長慶不光對地方上影響很大,在軍隊系統內部也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司令員連自己的岳父都敢殺,還有誰是殺不了的?原來在後面不顯山不露水的監察院也因為此案名聲大振,隱然間大有越政務院成為根據地最高行政機關之勢。「反間沒完,內遷可也麻煩,幾十家工廠豈是說遷就可以遷走的?還有天京那邊干王派人警告我們,英法兩國跟天京談判徹底破裂,法國公使布爾布隆叫囂說是要用鐵與火教訓我們,天王讓干王命令我們斷絕跟英法之間的貿易聯繫,雞毛蒜皮的事情多的數不勝數,向較起來還是軍隊整編顯得容易些。政委又出去了,這麼多事情需要司令員解決,三個月解決左宗棠……難啊!你沒看到現在司令員都一點過來的動靜都沒有嗎?」
邱明默默點了點頭,大帳內沉寂下來。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根據地的事情現在每天都有機密簡報傳達到旅以上長手裡去,林建華他們這邊自然也有,反間、整編、內遷預防外國武裝干涉是現在的重要內容,至於報紙,雖然準確的內幕消息不多,可上面各種謠言多的猶如過江之鯉,看的你頭暈目眩為止。司令員又說什麼要鼓勵輿論監督,只要不是反對根據地的一概沒問題,對那些真真假假的各種新聞睜隻眼閉只眼,虛假新聞多的讓人無所適從了。邱明誠懇地說道:「總指揮說的對,是我太樂觀了,根據地內部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看來司令員要過來還有一段時間。只是時間拖的太久恐怕對我們下步行動會造成影響,希望司令員能盡快趕過來吧。」
「對了,哪個什麼……叫什麼電報的不知道搞的如何了?司令員說這種東西可以讓我們時刻和他保持聯繫,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們過去看看吧。」林建華站了起來舒展一下身體朝外走去,邊走林建華嘴裡還喃喃自語著:「無非是條線加上一些破鐵箱子而已,這玩意怎麼可能讓我們和司令員聯繫?司令員不會是整天想新鮮玩意想暈頭了吧?」
邱明笑著推了把喋喋不休的林建華,「我說總指揮啊,雖然對這些東西我也不瞭解是怎麼回事情,不過既然司令員說它行我們還是相信比較好,還有那些叫『報務員』的,已經訓練幾個月了,我想司令員不會平白無辜地讓他們訓練吧?快走,我們還是去看看比較好。」
電報房距離林建華他們走出的指揮部並不遠,只是繞過兩個營帳就到了。剛轉過彎,林建華他們就看到許多戰士聚集在電報房門口好奇地朝裡面張望著,一條粗重的電線從門口拖了出去,朝南方蜿蜒而去。電報房旁邊是電室,大門緊閉,裡面傳出低沉的嗡嗡噪音。
林建華扯著嗓子毫不客氣地驅趕門口的這些人,「讓開讓開,有什麼好好奇的?都給我會自己位置上去。你們這麼唧唧喳喳,吵不吵呀?還讓不讓裡面人工作了?」聽到林建華在外面嚷嚷,從裡面走出一位年輕英俊的軍人,那人肩章上的部隊識別標誌與其他人不同,步兵的肩章上面是兩支交叉的長劍,炮兵是一門待的前膛火炮,他的肩章上只有三個英文字母——sos,一槓三星說明此人是一名上尉。
「總指揮,您好。李政委,邱副總指揮。」年輕的軍人朝林建華他們有力地行了軍禮。
林建華回過軍禮急切地問道:「怎麼樣鍾隊長,現在可以跟司令員聯繫了嗎?是不是我們這裡有什麼事情,只要你們打打哪個什麼……叫什麼來著?司令員他們馬上就可以收到了?」雖然鍾隊長已經跟他們解釋過電報機的簡單常識,可林建華現在想不起來拗口的按鍵應該如何說了。「甭管總指揮,該怎麼辦你們就怎麼辦,對這些新鮮東西我們可都是外行。」見鍾毅一臉無奈李曉冬笑笑說道。
「下屬知道,現在那些技術人員正在裡面調試機器。」鍾毅掏出懷表看了看,看完鄭重收了起來。解放軍鍾各種新式東西不少,可是懷表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擁有的,作為一名小小的上尉擁有懷表就更加屈指可數了,「按照先前約定,再過兩個小時臨海那邊就要消息過來了。總指揮是不是先休息會兒?等那邊跟我們聯繫時我再讓下面人請總指揮過來。」
林建華揮了揮手,一頭鑽進電報房,「沒關係,不過就兩個小時嘛!又不是很長。鍾隊長你忙你的去,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好了。」
屋子裡光線很暗,林建華過了一會兒才適應了裡面的視線。電報室裡面放著一溜長桌,大大小小的各種木頭箱子擺了一桌,地上橫七豎八地拖著眾多電線。十多名外國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圍著那些機器忙碌著,在他們身邊幾名穿著西裝的中國人不時上去給那些外國人幫幫忙,沒什麼事情時他們聚集在一起低聲交流著什麼。*窗戶邊上幾名小戰士靜靜地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每人手中拿著一塊木頭,手指不停地按著,嘴裡還低聲嘟囔著嘀噠聲,在他們每個人身後還各站了一位戰士,手裡拿著本子迅地記錄著。
「鍾隊長,他們這是在幹什麼?」見大家都在忙碌著,林建華不敢破壞這裡的氣氛低聲問道。
鍾毅小聲介紹道:「總指揮,這些外國人您不是接見過還請他們吃過飯嗎?他們現在正在調試機器,至於身邊的那幾個是總理派他們跟著外國人學習的,總理認為現在讓外國公司賺我們錢是不得已而為之,只要我們掌握了,以後這些錢就不至於流落到外國人手裡去了。唉,自己不會搞這些東西,讓外國人賺我們中國人錢真是心痛啊!兩百多里的路線我們就要支付給福格公司二十萬元,要是架設到南昌去還不知道需要多少呢!窗戶那邊的就是我們電台隊的人員,他們現在正在練習業務。盡快的熟練報、收報、解碼、機務,司令員說要一專多能,我們電台隊在平常沒有事情的時候必須要抓住每一點時間熟悉自己的業務,同時還要掌握別人的技術。」
「好,很好,幹得不錯!政委,邱旅長,我們就在這裡等等他們吧。」林建華不停地點著頭,一專多能報收報什麼的林建華聽不明白,只是知道這些都是學問,還是等以後有機會了再不恥下問吧。說話間林建華和李曉冬他們靜靜坐在門口,看著裡面人忙碌。
時間過的很慢,在林建華感覺中兩個小時如同過去了兩天兩夜,外面不時有人找各種借口來找林建華和李曉冬他們幾個,利用借口來看看裡面這些西貝貨。那些外國人已經停止了繼續擺弄機器,但還是圍攏在機器周圍,有戰士走了進去,坐在機器前面手中拿著筆帶上耳機耐心等候著。一直陪在林建華身邊的電台隊隊長鍾毅走了進去,小聲對裡面人說著什麼。林建華把心提了起來,看樣子馬上就要開始接收情報了!
圍在一起的那些人突然緊張起來,林建華聽到輕微的嘀噠聲,不由自主地,林建華和李曉冬邱明三人站了起來,走到他們身後。幾分鐘過後人群中爆出一陣歡呼聲,興奮的外國人不管身邊站著是誰,一把就摟住人家,嘴裡高聲念叨著一串洋話。中國人就含蓄多了,只是互相豎起大拇指,最多就是你給我一拳我擊你一掌。
鍾毅從裡面迅走了出來,手中高舉著薄薄的一張紙片,「總指揮!我們接到司令員傳來的消息了!這是抄到的電報!」
林建華一把搶過紙張,上面只有四個英文字母:「sdhf。」
「這是什麼意思?」林建華摸不著頭腦了,望著鍾毅狐疑地問道。
鍾毅解釋道:「這是收到回復的簡寫,為了通信方便司令員把我們漢字給字母化教給我們戰士,sdhf就是『收到回復』的每個字前面第一個字母。呵呵,剛才戰士太興奮了,一時忘記把它翻譯過來,以後不會再有這種問題了。」
「好哇,好哇!不錯,還真神了!政委你看看!」林建華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裡高聲讚歎著,小心地把紙張遞給了站在身邊的李曉冬。興奮的林建華要不是顧慮到自己身份就要手舞足蹈起來了,「鍾隊長你們這個玩意還真是了不起!」外面傳來狂呼聲,門口出現了無數的人頭,林建華不知道這些傢伙都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不過現在是開心的時候,他也無心去指責這些人不聽自己號令了。
「總指揮,司令員還等著我們回話呢,您看怎麼回復?」鍾毅見林建華光高興了,忘記還有重要事情等著辦,提醒到。接著鍾毅拿出了紙和筆。
「呵呵,明白了。」林建華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們這樣回復——電報已經收到,我軍將士極為興奮,全軍指戰員向司令員敬禮!還有,昨日我軍又接收左宗棠部兩百餘人,到今日為止共接收投誠清軍九百三十人,同時大量清軍將領跟我們暗中取得聯繫,只要我軍進攻他們將投向我軍,杭州方面侍王李世賢與鮑、蔣益灃部陷入僵持中,兩方誰也奈何不了對方,現在是解決紹興敵人的最好時機!我們北路軍全體將士日夜期盼司令員能早日南下指揮大局。好了就這樣吧。對了,還有,糧食方面希望司令員能在現在基礎上每天再多運輸兩萬斤,春耕馬上就要來臨了,紹興百姓生活艱苦,山上的野菜已經挖的差不多了。」
「是!我們馬上送出去!」鍾毅重複了一遍林建華剛才所說的,見他點了點頭轉身朝裡面走了進去。乘背著身林建華他們看不到,鍾毅暗暗吐了下舌頭。這次只是第一次試運行,可總指揮的回復卻囉囉嗦嗦如此之長!這光輸入就不是幾分鐘可以解決的了。
報務員敲擊按鍵出的嘀嘀聲在林建華耳中好像是天上仙樂,興致勃勃的他對著屋裡人群高聲說道:「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吃飯!大家前段時間辛苦了,等下我讓警衛連到山上給大家打野豬去!還有一直沒有喝的紹興老酒,晚上大家好好的吃一頓!」
屋子裡又是一陣歡呼,林建華已經給他們盡量的改善生活條件,可前線畢竟不比後方條件好,一般情況下也就填飽肚子,想要吃肉是不可能的——那些肉都是武器,用來吸引左宗棠士兵投誠過來的。福格公司的外國人要不是為了大把的銀子早就想走了,現在電報已經架設成功,他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只要回到溫州耀眼的金錢就在那裡等著他們,在這裡最後一晚有肉吃有酒喝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是啊,總指揮藏著的老酒可是極好的,他連我也不讓碰一下,今天怎麼大方起來了?呵呵,好事情啊!」邱明笑著說道,很快的邱明收住笑容,朝裡面說道:「鍾隊長,通知司令員,紹興這邊若是拖的時間再長一些,恐怕敵情就有變化了!鮑和蔣益灃的清軍在李世賢二十萬軍隊抗擊下已經露出不支態勢,而侍王李世賢部最近對我軍態度生微妙轉變,如不迅解決左宗棠,等李世賢消滅或者擊退清軍,有可能會回紹興,到時候我軍付出的一切有前功盡棄的可能,司令員不可不查啊!」
「就你小子考慮事情周全,怎麼說侍王部隊都是我們友軍嘛!你還怕人家跟我們搶功?他要敢來搶我就率領部隊撤了!讓他自己對付左宗棠去!」李世賢的部隊從林建華眼中消失了三個月,他都把人家給忘了。林建華已經忘記了在他剛到褚暨的時候李世賢不給他供應糧草的事情,至於蕭山那邊跟陳廷香部偶爾生的小磨擦在林建華眼裡算不了什麼大問題,何況每次陳廷香挑釁到後面不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都讓自己佔了點小便宜?
對軍事不是太在行的李曉冬同意邱明的看法,「邱副總指揮說的沒錯,人家畢竟是二十萬大軍,我軍只有四萬,就是打的過,和自己人打起來也不是個事情啊!應該請示一下司令員,讓他早日過來主持大局,能早點結束我看還是早點結束比較好。」二比一,林建華成了少數派,見李曉冬贊同邱明的話,林建華尷尬地笑了笑,避開李世賢問題不談,「呵呵,我剛才不是已經讓鍾隊長把請司令員過來的消息傳過去了嘛!幹嗎還要再說一遍?算了,鍾隊長!你把邱副總指揮的話也傳給司令員好了。」
鍾毅暗自皺了皺眉頭,他們以為這電報是什麼東西?說電報就鼻子眉毛一把抓,想到什麼就什麼啊?不滿歸不滿,鍾毅現在是榮一師電台隊隊長,處在林建華直接領導下,既然師長有令那麼還是需要服從的。
嘀噠聲中邱明自言自語地喃喃道:「不知道司令員接到情報什麼時間過來?我可真盼望明天就可以在這裡見到長了!」
「司令員,紹興那邊電報已經連接成功,他們有情報傳遞過來。」
一臉疲倦的楊滬生正和容閎商量如何加快溫州工廠內遷事宜時,總部電台隊隊長樊建輝從外面走了進來。
楊滬生精神一振站了起來,「哦?快給我!不知這個林師長又有什麼要求提出來了?」
眼角都是血絲的容閎見楊滬生看著電報臉色漸漸陰沉下來,猜測道:「怎麼?林師長是怎麼說的?是不是又要我們從後面給他們運送糧草上去?現在溫州這邊大量的勞力都用來運送工廠設備到贛州去,可實在難以再抽調人手往前線運輸糧食了呀!」
「好了,沒什麼事情,樊隊長你先回去,要有什麼事情我回讓人叫你的。」看完了電報楊滬生抬頭跟樊建輝說道,見樊隊長走了出去,輕輕地關上房門,楊滬生轉頭苦笑地朝容閎說道:「純甫兄說的沒錯,不過這只是他們其中一條要求,你看看吧。」把電報遞給了容閎,楊滬生緩緩坐了下來。
容閎仔細看了幾遍急切地說了起來,「這是不可能的!這邊現在可是離不開議長您啊,您要是走了溫州轉移怎麼辦?那些工廠現在全*議長您在這裡才能讓他們搬遷,這要是一走恐怕一般人根本無法讓他們把工廠從交通便利的溫州搬到贛州去,你就是說破天了他們也不會動的!」
楊滬生歎了口氣,「我知道,這些我全明白。唉,我現在明白史秉譽當時為什麼那麼反對我搬遷計劃了。」
「除非議長用強制手段逼他們內遷,不過若是強制他們內遷的話,恐怕有些人會把工廠想方設法搬離根據地到其他地方去的。」說道這裡,容閎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實在話容閎自己就強烈反對把工廠和政府都搬遷到交通閉塞的贛州去,他認為英國和法國都是文明國家,現在溫州根據地是個自由的、民主的、開放的地區,英法兩國有大量的商人在溫州根據地內進行商業活動,這裡不光不反對,還創造一切條件他們經商,如此開放的社會英法兩國又怎麼可能會下手呢?要下手幫助溫州打清廷還差不多!楊滬生用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根據地開放是開放,但禁止他們對中國出口鴉片,這對那些鴉片販子而言自然不是什麼好事情,最可慮的是溫州跟英法兩國貿易上現在不是入,而是出!進口沒進口什麼東西,出口香煙、絲綢、茶葉……等等等等貨物倒是讓英法兩國的銀子大把地流入到溫州來。人家需要的中國是成為他們工業品銷售市場的中國,不是反而把英法當消費品市場的中國!噁心的國際間政治是根本沒有正義可言的,對任何一個國家而言都是看有無利潤可圖,只有永久的利益,沒有永久的友誼,清廷可以出賣國家主權,溫州可以嗎?既然不可以,自然要提防人家對你使刀子,下拌子,溫州交通便利是便利,可根據地現在沒有強大的海軍,人家要是從海上打過來,只能束手無策,到時候損失就大了……林林總總楊滬生跟容閎談了一天多,才勉強讓容閎答應把重心遷移到贛州去。只是任何企業都是現實的,這些人可以說是目光短淺,在溫州有大量的外國商人,進行貿易極為方便,若是搬遷到贛州,商業上自然要受到很大影響,根據地控股的那些企業還好說,一道命令他們只能乖乖的搬遷。那些地主、商人轉到工廠方面的就麻煩多了,為了體現根據地不是**的滿清,最多不過是給人家提提建議,無法強制人家必須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撓頭不已的楊滬生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能先建立一個集權政府,等條件成熟了再搞什麼民主自由的,改成共和國,現在麻煩了,那些企業需要自己一家一家上門去做說服工作,好話說盡才能讓人家行動起來。只要自己離開,一切又恢復老樣子,看來自由過分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邊我是暫時不會離開的,我看讓竺部長通知我們在左宗棠內部的眼線加緊工作,爭取盡快把左宗棠給搞過來。還有通知林建華他們,從現在開始糧食不要再給左宗棠送過去了,要吃讓他們自己過來好了!讓林建華狠狠敲左宗棠一下子,把他給我打痛了,我沒耐心再和左宗棠磨菇下去。」楊滬生有些狠了,以前預計的三個月已經到期,解放軍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紹興城內的左宗棠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再拖下去恐怕真的要夜長夢多了。
「軍事方面還是議長您親自部署好了,至於這些企業……我這兩天考慮了一下,福建的福州三面是山一面環水,地形比溫州險要多了,那邊又*近大海,商人還是比較多的,是不是可以建議一些不是太重要的企業轉移到福州去?只要說明白了,相信那些企業還是願意過去的。」
楊滬生煩躁地撓了撓頭皮,這些企業成了他的心病了,可以說是除了處決何長慶,企業搬家成了讓他最頭痛的事情,「可以,讓他們自己看著辦好了,不過軍工企業,還有我們政府控股的必須全部轉移到贛州去!政府機關也要加快轉移度,溫州這邊留下少量人就可以了。唉!」楊滬生本來想把企業轉移到內地給英法聯軍做一個誘餌,可是自己內部這些人就是不明白,也不配合自己,讓自己把寶貴的時間都虛耗在沒完沒了的扯嘴皮子上了,難道自己就沒有別的事情需要干了嗎?想到這裡楊滬生恨不得乾脆把那些企業留在溫州,到時候人家打過來讓他們嘗嘗哭爹喊娘的滋味,氣是很氣,可管還是要管的,「我會命令部隊加強福州防禦力量,不過到那邊去的企業不能太多了,福州又不是很大,那麼小的地方安置如此眾多的企業也是麻煩事情。純甫兄您是根據地政務院總理,以後企業搬遷的事情我看還是純甫兄您親自負責為好,我還是不要再瞎攙和進來比較好。」容閎睜大了眼睛望向楊滬生,這位議長還真會放權啊!屁股一甩就把如此麻煩的事情交給了自己。權力大了自然是好事情,不過都是讓人煩惱的事情這個總理就當的有些太累了。
楊滬生沒等容閎推搪繼續說道:「我現在馬上找林副謀長商量一下如何防衛福州事宜,本來沿海一帶我是打算放棄的,既然純甫兄有心讓企業到福州去,那邊的防禦力量就不能不重視了。歐陽!讓林副參謀長過來一趟!」
「那好,我看我還是先回溫州去辦轉移比較好。」容閎站了起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禮帽朝外面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容閎停了下來,轉頭望向楊滬生,「對了,夫人最近來信了嗎?議長上次自作主張替夫人在報紙上登了脫離父女關係的申明,夫人有沒有什麼話說?大事是要管好的,可這家裡也不能不顧啊。」
楊滬生把頭垂了下去,「沒有……多謝純甫兄關心,這事我知道的。」
容閎走了出去,楊滬生陷入沉思中。清萍雖然很怨恨自己父親,可畢竟父女情深,自從自己殺了何長慶她就一直都沒有給自己來過一封書信,好像當自己這個人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要知道自己是她的丈夫嘛!怎麼能這樣對待自己呢?至於在報紙上刊登公告也是為了她好,清萍怎麼就不能為自己想想?楊滬生越想越覺得委屈,他的心灌了鉛一樣沉重,無盡的嚴寒滲透到身上每個毛細血管,胸口被什麼東西給堵塞住了,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報告!林副參謀長到了!」歐陽磊在外面叫了聲。
楊滬生連忙用手背擦了把臉,稍微穩定一下情緒淡淡說道:「讓他進來吧,歐陽你給林副參謀長上杯茶。」房門推開,林金宸外面走了進來。「司令員您找我?」
「請坐,不錯我找你有些事情。」楊滬生幫林金宸拉開座位讓他坐下。「是這樣的,我最近光忙乎根據地政府和企業內遷事宜,對軍事方面有些放鬆了,林副參謀長你說說看我軍整訓工作現在進行的如何了?部隊能出動作戰了嗎?」
林金宸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說道:「司令員不是都知道的?到現在為止,五個師中只有一師、二師和四師已經完全整編好了,人員裝備都已到位,不過這三個師剛剛整編完畢,思想還比較混亂,需要一點時間讓他們統一認識,和兄弟部隊良好的溝通一下。三師人員是到位了,但武器方面步槍還少了一千支,火炮缺編一個營,至於江西的第五師進度就更慢了,輜重部隊到現在還沒有全部到位,大概要到五月底才能投入戰鬥。炮兵師現在已經到了江西,準備成立的騎兵師因為騎兵旅正在紹興作戰,暫時沒有成立,至於榮一師和教導旅,兩個獨立旅都因為戰鬥任務沒有進行調整。山地旅和6戰旅已經集結完畢,現在投入到訓練中了。只是這兩支部隊都是為了在特殊環境下作戰成立的,我認為一般環境下作戰還是不要使用他們比較好。」
「減一些人還怎麼疙瘩!」楊滬生皺了皺眉頭,「整編進行的如此之慢,什麼時候才能兵出湖南?!時間緊迫啊!還有處州的敵人,現在成了溫州和江西之間的釘子,要盡快把他給我拔了!」
「司令員,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林金宸猶豫一下問道。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好了,不用吞吞吐吐的。」
林金宸遲疑一下說道:「那好,我就說了。司令員以前答應程學啟把他的部隊改編成人民軍,至於程學啟原來部隊哨官以上的軍官統統到學校中學習三個月,然後還讓他們回老部隊去幹去。現在三個月已經到了,這些人現在正在溫州集中等待司令員讓他們回部隊的命令。我們是不是按照以前約定讓他們回去?」
楊滬生這才想起程學啟的事情,「哎呀,最近太忙了把這件事情給忘了!怎麼樣?程學啟部隊改造進行的如何了?還有程學啟他們有什麼二話嗎?」
「程學啟他們離開部隊前我軍政治工作人員就已經進去了,自從他們走後那些政治部的對部隊開展了大規模思想改造活動,讓戰士們明白到我們是為什麼人服務的,為什麼要推翻滿清政府,如何開展群眾工作,在投誠部隊中普遍地開展了訴苦運動。現在團以上成立了政治部,在連一級建立了政治代表制度,平常好對戰士進行教育。部隊把思想反動的,年齡偏大的,身體薄弱的一些人轉到地方上,改造後人民軍保留了三千人。就我個人看,改造工作應該是成功的。至於程學啟他們,開始自然是不大高興的,尤其是政治學習他們感到很厭煩,有牴觸情緒,不過到瑤溪後思想有一定轉變,那邊教育的東西可是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各種戰例相當多,中國的外國的,尤其是鴉片戰爭後的那些戰爭,數十個戰役排兵步陣,成敗得失讓他們討論,程學啟他們感到大開眼界了。只是一個月的時間實在太短,我懷疑實際效果恐怕不會很大。」林金宸對程學啟他們的事情還是瞭解很多的,楊滬生一問他就滔滔不決地說了一大段。
楊滬生擺了擺手:「大不大不用考慮,只要思想能轉過彎來就可以了。既然政治工作已經深入到程學啟部隊中了,我看可以讓程學啟他們回去。讓他們演練演練,看看有什麼實際效果。」
林金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演練?組織一次演習嗎?現在組織可能會影響到我們下一步行動啊!一師、二師、四師已經朝江西集結了,要是演習讓他們回來,來回不是太折騰人了?還有最近軍費不是很多,若是組織大規模演習,恐怕費用上很緊張。」
「演習倒是演習,不過不是讓自己人當他們的對手。」見林金宸不明白,楊滬生解釋道:「讓程學啟率領他的部隊進攻處州好了,告訴他,只要打下處州,那邊就是他的糧草和兵員補充基地,讓三師配合程學啟部作戰,注意是配合,不是協同。讓沈路給我明白點,只要程學啟他們進行順利,三師就不跟人家搶功,如果遇到什麼難處了,讓三師幫人家解決了。還有,給我催一下邱部長,這傢伙是幹什麼吃的?都三個月了三師裝備為什麼還沒有統一?!要是處州戰役結束前三師裝備還沒有齊全的話,他邱海波也就不用當這個部長了,我還是找能幹的人代替他工作好了!」
「明白了,我馬上派人讓程學啟他們回自己部隊準備作戰。同時督促後勤部換裝度加快的。」林金宸這才明白過來,聽司令員的意思怎麼有一點借刀殺人的味道?
「還有,山地旅現在是不是在建寧府?」見林金宸肯定地點了點頭,「讓他們到福州去,佔領福州一帶要地,防備敵人從海上偷襲福州,另外讓林忠空軍一大隊配合在江西的6戰旅給我拔掉九江!攻打九江的戰鬥由李成指揮,我希望一個月內有江西捷報傳來。等九江攻佔了讓6戰旅撤到福建興化府休整。6戰旅以後就和山地旅一起負責福建防禦好了。」
「那麼紹興怎麼辦?現在幾隻主力部隊都在朝江西集結,左宗棠那邊如何解決?」
參謀部在論證了幾條方案後認為攻打兩湖是解放軍的最佳選擇。沒有外國干涉威脅下佔領了兩湖就可以跟四川石達開取得聯繫,第一:切斷南方的兩廣、雲貴與北京之間6路聯繫。在我軍威懾下經過必要的地下工作,這些地方將極有可能不戰而下,就是有什麼抵抗那邊部隊戰鬥力也是很不強,無法抵擋解放軍十萬大軍的猛撲。第二:在休整後主力可以自湖北出兵北伐,佔領河南、山西自西面威脅北京,若太平天國願意配合,他們可以出兵自江蘇進入山東,從東面威脅北京。就是太平軍不配合解放軍進行北伐,解放軍也有辦法從東面威脅北京,只是那樣風險比較大一些而已。第三:兩湖是天下糧倉,佔領了兩湖部隊的軍糧將不再愁了,同時清廷將陷入五糧克食的絕境中,會極大地削弱清軍戰鬥力。最後一點就是曾國藩了,清軍三大支柱中李鴻章躲在上海苟延殘喘,在李秀成的攻勢下要不是有兩千英軍在保衛租界幌子下幫李鴻章守上海,他連是否能夠保住上海都成了問題,更不用說回家鄉召集兵馬了。左宗棠現在被困紹興,要吃沒吃,要彈藥也沒有彈藥可以補給他的,兵敗投誠是遲早的事情。最後只剩下老奸巨滑的曾國藩一人,曾國藩的湘軍雖然在天京城下打了大敗仗,可他的元氣並沒有怎麼受到損傷,回到湖南後經過補充又有十萬之眾了,湘軍凶悍狡詐,內部抱團極為嚴重,同時他的那些軍官至少是貢生出身,思想極為反動,派到裡面進行地下工作的那些人很多都被他們給挖了出來,飲恨湘江,如不早日解決湘軍,終有一天會成為解放軍的心腹大患!如此眾多的理由彙集到一起,最後得出的結論為解放軍必須要在五月底之前開始湖南戰役,解放兩湖,徹底解決湘軍。
想法很好,但在根據地內部還埋著兩個釘子,一個是處州,還有一個就是紹興了。紹興那邊吸引了四萬解放軍怎麼說都顯得有些太憋氣了。楊滬生指望著讓左宗棠自動來歸,畢竟左宗棠是個難得的可用之才。參謀部的那些作戰參謀從實際出卻認為結束紹興戰役越早越好!不然要是以後湖南戰役打起來紹興還懸在後面,讓人牽掛的事情豈不是太多了?林金宸就抱了這種想法。
「紹興……紹興……」緊鎖眉頭的楊滬生嘴裡喃喃地低聲念叨著,左宗棠還真是油鹽不進!沒有糧食他不投降,飛艇對他的部隊造成極大心裡壓力,部隊一日三驚他也當沒看到,大批的手下紛紛逃到我軍陣地上,還是對他沒有什麼觸動!至於勸降信、招撫書寫的自己眼睛都看麻木了,他也當這些不存在,這個左宗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難道他還真的想給滿清殉葬不成?楊滬生咬咬牙命令道:「林副參謀長,給紹興那邊電報,命令北路軍林總指揮在最短時間內給我把亭山和龍山拿下來!讓林忠的二大隊配合他們作戰好了,要讓左宗棠知道,我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能這樣長期拖下去了。如果五月中旬前左宗棠還是不投降,就讓北路軍攻佔紹興,徹底消滅左宗棠部隊!還有命令從現在開始除了投誠過來的,我軍將不再給左宗棠部隊供應糧食,他要能忍就讓他餓著好了。」
「是!」林金宸站了起來高興地大聲答應道。解決紹興問題終於提上日程表了!對四萬大軍攻打忍饑挨餓的兩萬左宗棠部隊,林金宸覺得勝利的把握十足,餓了這麼多天,他們也不可能再給我軍造成多大傷亡了。看來自己安排完進攻紹興,馬上就要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如何安排湖南戰役中去。
楊滬生想起林建華電報中說的關於太平軍事宜,對林金宸交代道:「對了,侍王那邊現在對我們態度起了變化,不像以前那麼友好了,這一點我們必須要考慮到。林副參謀長,你選一個能言善道的到杭州去見見這位侍王,想辦法和他搞好關係,……就說我軍攻佔紹興後除了余姚,紹興其他地方我們會原封不動地交給他們,讓他不要太心急了。還有再運送一百萬斤糧食給侍王,緩解一下他那邊的糧荒,如果侍王還不滿意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我們攻下紹興幹嗎還要讓給侍王?這……恐怕在我們部隊中很難交代這事情啊!還有如果攻佔了,參議會是不是答應我軍無條件把紹興再送給侍王?」林金宸跟個守財奴一樣,覺得既然是自己打下來的,那麼自然應該由自己來管理,讓給李世賢不要說部隊了,就是那些商人也不幹啊!他們還想著從紹興這裡一筆錢財呢!自從林建華的北路軍圍住紹興後,林金宸身邊就出現了眾多的商人,不停地圍著林金宸轉悠著,參謀部裡面土特產堆了不少。這些人的意圖只有一個,就是想最早瞭解到解放軍什麼時候能打下紹興,他們好到那邊去財!
「我們戰略重心現在不在這邊,要是為了紹興和太平軍引起衝突來根本是得不償失!要讓戰士們瞭解,太平軍也是漢人,短期內大家目標還是一致的,就是推翻滿清異族統治,為了這個目標,能忍還是先忍著吧。至於參議院,裡面那些傢伙眼中只有錢!我會告訴他們,想撈錢,長沙武漢比紹興好多了!眼光放長遠一點,別盯著芝麻丟了西瓜!還有,副參謀長,我怎麼聽倪院長說你那邊最近很熱鬧呀?那些商人一茬接著一茬,你是不是捅了什麼馬蜂窩?」楊滬生手指輕輕敲擊著桌子,看著站在面前的林金宸。
林金宸覺得後背冷汗流了下來,自從何長慶事件後,根據地上至總理下到小兵大家都瞭解一個事實——不怕司令員(議長)火,就怕倪院長惦記!要是讓監察院的倪峰給盯上了,你這輩子麻煩就大了!林金宸一聽倪峰跑到司令員這邊告自己的狀立刻覺得大事不妙,辯解是沒有什麼用場的,倪峰他的手可是長的很!到處都藏著他的人,還是坦白比較好,希望司令員能放自己一馬,林金宸低頭內疚地說道:「長,這些人只是想瞭解我軍最新進展,他們好組織貨物往前面運輸,這個……為了瞭解進展禮物是送了一點,不過我只收下部分土特產,金錢方面可是一文也沒敢要哇!請司令員明查……」林金宸說著低著頭偷偷地瞅著司令員。
「我知道,你是光收土特產,不收金錢。以為只要不是收金錢,光收一些土特產沒什麼關係,尤其是香煙收了不少,我看你那邊比我這裡的香煙可是要多許多了,恐怕供應你們參謀部也抽不完吧?林副參謀長啊,你要我怎麼說你好呢?難道這些土特產就不是金錢了嗎?你今天收一包煙,也許明天你就可以收幾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元錢!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這話你應該聽過吧?你是高級將領,一言一行下面都在看著呢!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就沒考慮一下後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別以為自己做的很隱蔽,那些商人不會把送你東西這事給捅出來,人家幹嗎送你東西?還不是為了撈取更多好處?利用完你了,他們還會在乎你嗎?好好用腦子想想吧!這次我就先嚴重警告你一次,把那些給你送禮物的商人姓名報告給監察院,收了多少東西你給我原封不動交到監察院去,少了一星半點我扒了你的皮!另外你自己掏錢在各家報社刊登檢討信,讓大家監督你。警告只有一次,如果下次還敢收的話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老子非斃了你不可!明白了嗎?」楊滬生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恨恨說道。
「多謝司令員,我記住了,以後一定改正,那些東西我馬上給監察院送去。還有我會盡快在報社刊登檢討信的。」林金宸低聲說道。司令員這次算是放了自己一馬,看來自己被倪峰給盯牢了,以後這種事情絕對不可以再碰了!
部隊人數多了,根據地面積大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也就出現了。有跟敵人勾結在一起的,有走私貨物的,有收受賄賂的,還有抱小集團的……什麼樣的事情都來了。楊滬生就不明白,為什麼當初剛起步的時候沒有這些事情,現在眼瞅著根據地正一步步走上正軌,前途一片光明時卻出現如此眾多的問題?監督機構不可謂不嚴密,處罰也不可謂不重,這種事情還如此眾多!看來有些法律是要修改了。林金宸這次接收的禮物看看是觸犯了賄賂罪,可數量上根據法律他還夠不著判刑,要撤了他吧,參謀部現在真還沒有人可以頂上來,楊滬生欣賞的邱明正在北路軍幫助林建華指揮作戰中,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楊滬生覺得還是先給個嚴重警告比較好。
楊滬生緩和一下語氣,耐心說道:「教訓要吸取,交代給你的工作還是需要好好幹的,只要你認真工作,別違法犯紀,倪院長他也不會吃飽了沒事幹整天盯著你。記住,不許因為這見事對倪院長有任何抱怨情緒!你要明白倪院長這樣做,他也是為了我們整個根據地好,我們是法制社會,跟滿清那種虛偽的『以德治國』完全不同。別說你了,就連我也要自覺地接受倪院長的監督,犯了什麼錯誤照樣需要接受處罰!別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就不需要接受人家監督。明白沒有?」
楊滬生送垂頭喪氣的林金宸走了出去,剛走到門口監察院的倪峰就從外面走了過來。林金宸見倪峰過來了,頭垂的更低了。也沒辦法,人家現在是司令員眼中的大紅人,自己怎麼能跟他比?
「倪院長,有什麼事情嗎?」
倪峰回頭望了望遠去的林金宸背影,說道:「是這樣的,我們監察院在溫州現有人在背後造謠生事,有的人說我們這次內遷是因為懼怕清軍打過來,才狼狽逃竄的,還有的說楊議長想通過內遷從商人那邊撈取一筆錢財,現在這些謠言剛剛起來,議長您看是不是應該嚴厲處治幾個?」
「有這種事情?」楊滬生驚訝地撓了撓頭,倒吸一口氣說道:「我們懼怕清軍?被打的落荒而逃的是清軍不是我們!至於撈取錢財,用得著這樣麻煩嗎?我要真想撈錢還低息貸款幹什麼?只要把稅率調高不就得了?難道聽他們謠言的那些人就沒有腦子嗎?」
有沒有腦子楊滬生還是明白的,只是這事情讓他太煩惱了,這些人說的再希奇古怪,那些原本就不大願意內遷的企業主都會把這些作為理由的。史秉譽出訪美國後,根據地軍事內政就完全由楊滬生一把抓,但楊滬生心中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搞內政的料,在旁邊依照歷史知識出出主意是可以的,真的什麼事情都要自己管的話自己立刻就抓瞎了。「這事容總理知道嗎?」
「那邊剛報上來,還沒來得及通知總理。」
「馬上把這事情通知總理,我看這事沒那麼簡單,你嚴厲處治幾個人恐怕謠言會越傳越玄乎。還是讓總理通過各家報紙做做避謠吧。」
「好的,我馬上把這事情通知總理。」
楊滬生想了下說道:「還有,告訴總理,關於內遷我們宣傳口徑要變一下。公開場合不能說是內遷,這樣聽起來不好聽……還是叫『到合適地方辦廠去』比較好聽些,我們現在地質勘探隊不是在江西現了很多礦產嗎?讓報紙大登特登這方面喜報,把那些礦產前景寫的越光明越好,尤其是贛州那邊,不過說要說的含蓄些,最好造成晚一步就沒他們份的架勢,讓他們自己去好了。」
勸人家搬廠實在太難了,你越勸他,他越覺得你是有什麼私心。煩惱之極的楊滬生想著還是改變一下方式試試看。這些工廠主骨子裡與那些貪婪的商人一樣,你要是告訴他們有金山好挖的話,他們真的會趨之若騖的。也許可以通過誘導讓那些人不自覺地按照自己意圖去辦。楊滬生本來一直想讓報紙自由展,以後可以讓報紙成為監督政府的有力武器,可現在看來政府還是需要控制一下報紙方向,讓他為政府工作方向服務。
倪峰急匆匆去找容閎了。院子裡冷清下來,楊滬生信步走到花園裡,放鬆一下一直繃的很緊的神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濕潤清甜的泥土芳香,細的看不見的濛濛小雨中,土地不是很濕,茸綠的小草遐意地舒展開身子,貪婪地接收著點滴水分,把絲絲雨點匯聚成略大的水珠順著身子往下滾落。西邊雲開霧散,久違的太陽探出頭來掃視著下面渺小的萬物,陽光下一點一點的水珠折射出光芒,亮晶晶地十分好看。空中偶爾有一兩隻小鳥喳喳叫著低空掠過,投入到前方樹叢中。
楊滬生張開雙臂盡力舒展開身軀,仰著頭閉上眼睛迎接著春天雨露洗禮。最近工作壓力實在太大,每天不是四處奔波就是呆在會議室中接見客人,晚上不到十二點根本無法休息,香煙抽的連手指都散出一股焦黃的煙味了。今天難得有時間讓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為什麼不抓緊一切時間好好地放鬆一下?內政、軍事從楊滬生腦海中長了小翅膀撲哧一下飛走了,一直困繞著楊滬生的何長慶事件也變的如此遙遠,模糊的讓人想不起來。
工作是丟在一旁了,私情卻又湧了上來。楊滬生剛剛好轉的心情又低落下來,整個人陷入沉思中。找了個地方,楊滬生坐了下來,想著心事。不知什麼時候歐陽磊打著把雨傘輕輕走到楊滬生背後,幫他遮擋雨絲。
和清萍分開已經快要五個月了,這麼長的時間為了工作自己一直都沒有到南昌去看看她,同時為了影響也沒有把她接到自己身邊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想到清萍,楊滬生不自覺地咧嘴苦笑一下,心裡暗暗想著:「自己喜歡的清萍陰差陽錯真的成了自己的夫人,千辛萬苦才讓清萍接受自己,沒想到因為何長慶又全亂套了!唉,清萍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怪我呢!」
想到清萍楊滬生又想起馬上就要生孩子的依萍,她現在情緒還穩定嗎?史秉譽是一走了之,什麼也不管了,可這些事情都要自己來操心!楊滬生自己沒敢把何長慶事件告訴依萍,只是讓人慢慢地把這個消息轉達給了她,要是秉譽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