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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助人為樂 文 / 君心沉璧

    芳草碧野的山坡上,小隊人馬停駐不前,領頭的男子出神的望著遠方,朱紅城門緩緩開啟,一抹嫩黃倩影在漫天黃沙中慢慢縮小成一個黑點。

    「少主如果看上了,何不讓屬下帶她回去?」鄭桓宇實在忍不住了,豈料話音未落,額頭便吃了一個響噹噹的爆栗。

    慕容軒聞聲淡淡一笑,朝身側喚道:「鄭伯。」

    碧藍的眸子看定老人,十餘載亦師亦父,一切盡在不言中。

    年過六旬的老人翻身下馬,動作之敏捷絲毫不亞於孫兒:「請少主放心,老夫領命。」

    沉璧順當的出了祈州南門,不消片刻,一匹黑色大宛駒悄無聲息的緊隨而去。

    離開蘇州至今,四個月的期限所剩無幾,沉璧歸心似箭,一個人的旅程倒也不覺無聊。慕容軒的大方倒是不假,他支付的豐厚酬金讓沉璧榮登暴戶行列,她現在連銀票都懶得兌,取片金箔給掌櫃的找零就足夠用上一個月,分外闊綽。老天似乎也想幫沉璧早點見到沉非,途中不僅沒給她橫生波折,甚至頗為風調雨順,雪球餓了就會在下一個路口碰見賣草料的走販,自己困了就會正好遇上攬客的客棧小二。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光明往往需要黑暗來反襯,就當沉璧有感於天下太平時,不太平的事情正在醞釀中。

    七月嘉興,早市賣菱藕,烏篷載綺羅。

    江南小鎮的清晨,空氣中瀰漫著濛濛水霧。沉璧牽著雪球走在微濕的石板小路上,貪婪的深深呼吸。

    這時,前方傳來不合時宜的吵鬧間雜哭叫聲。

    粗嗓門的男人在咆哮:「真他娘的稀奇,要飯的還想討老婆?春香樓的姑娘也是你沾得上邊的?」

    氣息微弱的反抗者據理力爭:「她不是春香樓的姑娘,她……她是我徐家未過門的媳婦!相公難道不能帶娘子回家?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春香樓裡百來位姑娘,白紙黑字的賣身契,進門的都是相公,這就是王法!你還不快滾?小心我廢了你的腿!」

    沉璧跳上馬,視線越過圍觀的人牆,勉強看清現場。

    一名衣衫襤褸的瘦小男子被五大三粗的壯漢踩在腳底,壯漢身後還圍著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看樣子,小個子已經吃了不少虧,躺在那裡鼻青臉腫的不能動彈。

    沉璧佩服的是他的毅力,明明是一副快昏過去的樣子,還倔強的扳著對方的腿。

    「放了小翠,我給春香樓做苦工,十年二十年都可以,直到還清她爹欠的債。」

    「笑話,你掙銀子哪有她快?少囉嗦,識相的就滾遠點別再鬧事,不然……」壯漢說著腳底一沉,男子嗆出一口血。

    「阿飛!」淒厲的哭喊直刺人心,樓裡衝出一個披頭散的姑娘,可惜沒跑出門就被人拖住,她摔倒在地,死死抱住門檻:「……你的心意我都懂,小翠福薄,只願來生能修來給你洗衣做飯的福氣……你不要再來,求求你,忘了我……」

    「不行,我答應過你娘親,只要我活著一日,就決計不讓你受他人欺辱……」劇烈的咳喘截斷話語,男子吃力的抬頭衝著姑娘笑:「別……別哭,會有辦法的。」

    沉璧眼鼻俱酸,人群中也有不少唏噓者,卻無一人出面制止。

    以沉璧對妓院的熟悉程度,很快便理出爭端的關鍵所在。

    其一,春香院的豪華程度令久經窯場的沉璧都咂舌不已,想必是有官府做後台,否則他們怎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作威作福,這自然是當地百姓想管不能管的原因。問題是,他們管不了的,自己就一定能管住麼?其二,小翠的賣身契在老鴇手中,想要贖回並非全無可能,但老鴇坐地起價也是絕對的。好不容易暴一回,竹籃打水事小,傾家蕩產後怎麼活下去事大……

    念頭還沒轉完,眾人不約而同的驚呼,那姑娘不知打哪摸出根簪,陡然往脖子劃去,壯漢反應不慢,他搶上前,重重一耳光將她扇昏。

    「夠了!」沉璧每每嘴巴比腦子快,出口的話收也收不回,頓時成為全場焦點。

    「那個……」沉璧極不自然的清清嗓子:「那姑娘我要了,叫你主子出來開個價!」

    「哪來的野丫頭?」壯漢直接將沉璧定義成攪局的,一雙三角眼不善的瞇起:「買姑娘是爺們的事,你若想行善就先給自己估個價,幫她一起還債倒也好說!」

    他打了個手勢,數名家丁包抄過來。

    雪球嗅到了危險,退後幾步,沉璧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拽緊馬韁。眼見那些人越來越近,雪球煩躁的甩甩尾巴,正欲拔蹄,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

    「恕老夫多嘴,煙花之地,自來便只聽說過買不起的,卻沒聽說過賣不起的,更沒聽說過由龜公來挑主顧,一大早的開門生意,怎麼做不得?」

    老人語氣平靜,短短幾句話,卻隱隱透著一股威懾,瘦削的身板擋在眾打手身前,毫無懼意。

    人群裡傳出大聲喝彩,隨之而來鼓掌雷動匯成一片。眾怒難壓,壯漢沉著臉,悻悻的撤退家丁,將沉璧讓進春香樓。

    沉璧出門時已近晌午,嘴皮子磨得泛白,銀票一張不剩。她身後跟著一對相互攙扶的苦命鴛鴦。儘管口乾舌燥,她還是很有罵人的**,萬惡的老鴇該死的嫖客,那姑娘不過是清秀之色,硬被老鴇說成花魁,還是競價完畢準備送去開苞的。沉璧原本仗著閱老鴇無數的經驗,打算耗上一天好好磨,始料不及的是,老鴇每說一句話,姑娘的未婚夫就啜泣一聲,其壓抑無助之狀使她猶坐針氈,俠義之火熊熊燃燒的後果致使她三兩下就敲定了價錢,挨宰之慘烈度前所未有,若不是繡花鞋墊裡還藏著十幾張金箔,她也會陪著他們抱頭痛哭。

    沉璧從他們斷斷續續的哭訴裡得知兩人都是淞江人氏,男的父母早亡,名叫徐飛,女的被她那嗜賭成性的黑心老爹傷了心,只說無姓單名翠。兩家比鄰而居務農為生,一對小兒女情愫暗長,本來約好等徐飛去鎮上打點零工攢夠彩禮就上門提親,誰知年後春水漲潮澇災不斷,江堤下的村莊無一倖免。小翠的母親在飢寒交迫中撒手歸西,頭七未滿,欠下巨額賭款的父親竟將親生女兒賣給人販子,徐飛聞訊趕回家來便只見到一紙絕親書,他輾轉尋到嘉興,卻眼睜睜看著心上人深陷深陷囹圄。由生不如死到絕處逢生,兩人自然而然的都將沉璧當作了救命稻草。

    然而,行俠仗義對沉璧來說,基本屬於頭腦熱,有關善後問題,她全無經驗。想了又想,她彎腰脫鞋,數出五張金箔遞給徐飛:「你們把這個收好,回頭再做點小本買賣,總有苦盡甘來的一天。」

    「不……小姐別誤會,」徐飛面紅耳赤道:「得蒙相救已感激不盡,怎能再索取錢財。再是不濟之人,也懂知恩圖報,我原想眼下這般境況,唯有為奴為婢還清贖金,方能令此生心安。」

    沉璧忙擺手:「萍水相逢,助人為樂,過去就過去了,不用放在心上。我不是什麼嬌小姐,不需要奴婢。」

    不料,她話音剛落,面前兩人竟齊刷刷跪下,目光充滿執拗。

    「小姐,」小翠含淚道:「我們早已無家可歸,人生地不熟,官府又難容流民,小姐若能收留,我倆並但憑手藝也能貼補家用,絕不至拖累。」

    「其實……我的家也還沒著落。」沉璧無力呻吟:「這樣吧,我好歹路熟,先帶你們離開嘉興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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