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臉怎麼可以丟到這種地步?
連著四天,沉璧早晨醒來的第一個念頭,雷打不動。第五天,仍是如此。
天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會連遭遇初潮都沒感覺,闊別十餘年的老朋友重新來訪,她卻還需要別人來提醒,更不可原諒的是,那個男人全然無視她的狼狽,半點糊塗都不裝。
沉璧呼出一口氣,一串小水泡從唇邊飄過,睜開眼,成群的小魚在深藍色的水幕中來回穿梭,白衣黑糾纏著,海草般上下浮游,如夢如幻。她愜意的舒展四肢,暖暖的水流像搖籃一樣托著她的身體,將整個人溫柔的呵護其中,就連小腹的墜痛都變得不那麼明顯。
當日,慕容軒帶她來到這個位於溫泉下游的淺潭,盤旋山間的雪溪與之交匯,稀釋過的熱湯溫度適中,清波緩緩淌過潭心隆起的巨型山石,如同一張天然水床。他將她小心的放在床上,囑她不要亂動。他話沒說完,她一個翻身,人已潛入水底。
實在是無地自容。
好在慕容軒見她水性尚佳,也沒橫加干涉。也幸虧他尋到了這塊寶地,否則……沉璧實在想像不出在連塊多餘的布都沒有的樹林裡該怎麼熬過這幾天。
沉璧懶洋洋的浮出水面,新鮮的空氣衝進肺部,頓覺神清氣爽,看樣子最遲明天就可以進化成6地生物了。
「佳……佳!」
這一嗓子不亞於平地起驚雷,沉璧往石床上爬得正起勁,冷不防腳底一滑,「噗通」一下跌回水裡。岸邊傳來幾聲朗笑,沉璧打了個冷顫,慕容軒當然是故意的,他喚她的語氣和她從前喚寵物小狗的別無兩樣,不吝喜愛與逗弄。
「干……幹嘛?」沉璧底氣不足的瞪他。
慕容軒不以為意的笑笑,足尖輕點,輕盈落在她身側的石床上。
「你的傷全養好了?」沉璧說著瞅瞅他的腳踝,儘管還塗著青綠色藥膏,腫倒是消得差不多了。
「功力恢復不足一成,但總算控制住了寒毒,逃跑起來沒問題。其他的,沿途再從長計議罷。」慕容軒從懷裡掏出個青蘋果,「卡嚓」咬了一口,悠然自得。那蘋果翠**滴,光是看著都令人唇齒生津。沉璧沒來得及藏好眼神,被逮了個正著。
「天癸水至,忌生冷。」慕容軒一邊不慌不忙的解釋,一邊將蘋果往沉璧鼻端送了送:「你聞聞解饞。肚子餓了吃這個——」
沉璧苦著臉接過慕容軒遞來的木參果,再是山珍海味,由偶爾嘗鮮變成頓頓不離,換誰都會膩,何況當年她連吃冰激凌的事都幹過,如今卻連個蘋果都不讓碰,未免落差太大。於是她掙扎著抗議:「你怎麼知道?盡信書不如無書,誰說我不能……」
「什麼書不書的?我睡過的女人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會不知道?」
沉璧呆了呆:「我不覺得**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那是因為你生來就注定是被睡的對象。」慕容軒不經大腦的反駁。
「屁話!」生理期的女人容易動怒,沉璧也不例外,激憤之下爆了句粗口:「你懂什麼?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睡的!」
「哦?」慕容軒眸光一轉,斜睨趴在石床邊的沉璧,女孩兒就像傳說中的小人魚,露出水面的半截身子隨波輕晃,近乎透明的白色絲衣緊貼小巧圓潤的肩頭,沿著淡綠肚兜的邊緣,勾勒出少女玲瓏的曲線,幾縷長繞過精緻的鎖骨,延伸進尚欠豐滿的胸部……
「怎麼個疼法?」他問得有些漫不經心,原先想好的戲謔之詞忘得一乾二淨。
沉璧本已做好唇槍舌劍的打算,經此虛心一問,倒覺得慕容軒的反應不大正常,接下來,她很自然的順著他游移的目光低頭……
魂遊天外的慕容軒忽略了沉璧的表情,一不留神,好「景」沒了,不及惋惜,腳腕突然被人用力一拽,他猝不及防的仰倒,身體跟著滑下石床。
死丫頭居然暗算我!
等慕容軒意識到這一點時,耳鼻已被剎那擁堵而來的水注滿,火辣辣的嗆疼。
有別於6地上的玉樹臨風,慕容軒在水裡的泳姿與「狗刨式」相差無幾,他撲騰著往岸邊游去,緊隨身後的,是一串銀鈴般的歡笑。
離開桃花谷時,兩人都很可疑的衣衫不整。沉璧死都不肯再穿染過血的衣裙,而慕容軒則把自己的內衫留給了一具毀容的屍體——也許只是一步之差,躺在山林邊的就會是真的慕容軒,無論如何,這幕場景是大哥喜聞樂見的,他不妨借此金蟬脫殼。
一路向北逃亡,為躲避南淮官兵的追捕,兩人選擇的路線極盡迂迴,通常也都是晝伏夜出。慕容軒的藍眸在夜色掩映下就不會那麼招搖,再加上沉璧堅信人海戰術最安全,相比容易受到盤查的客棧,他們專挑魚龍混雜的地方鑽,戲院窯子逛了個遍。儘管沉璧隔三岔五懷疑慕容軒的資金來源,但每次都被他振振有詞的訓斥,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時間一久,彼此自動心照不宣。到後來就展成前一晚沉璧檢查慕容軒的錢袋嘀咕著說錢不多了,第二天醒來錢袋就已自動加滿,兩人儼然一對賊公賊婆。總的來說,沉璧的犧牲還要更大,出入聲色犬馬的場合,她在慕容軒身邊扮演的角色不是孌童便是雛妓,然後由他名正言順的摟著開房,遇上人多眼雜,便少不了依在他懷裡裝嗲賣嬌的現世,尤為可惡的是,慕容軒每逢此時不僅不知感恩,笑得那還叫一個意氣風。不過,這種笑往往持續進屋後,他會心情大好的主動把床讓給沉璧睡,自己將就地板或是短榻。
一日,途徑臨湘,兩人照例下榻於當地生意最好的綺紅樓,中庭輕歌曼舞,二樓一溜兒包廂正對舞台,好叫嫖客們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慕容軒闊氣的打給老鴇一個銀元寶,很快便有一桌好酒好菜張羅上來。不僅如此,老鴇還極熱情的招呼過幾個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作陪,企圖外帶轉內銷。慕容軒正感頭大,不料沉璧離座,只用了三言兩語便將眾人打走,對慕容軒的好奇,她裝作沒看見,埋頭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