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內,只剩燭光在搖曳。
瘦削到有些變形、蒼白到有些可怕的女子趴臥在床上,她看著攪動湯藥的男人,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夫君,怎麼沒把淨綿抱過來給妾身看看?「
男人的手微微一頓,再繼續攪動碗中湯藥時便回答道:「父親說了,夫人這個模樣不適合跟淨綿見面,小孩子火焰低,容易被嚇著。」
女子苦笑,他倒還真是實話實說,連撒謊騙她一下,都不屑。她輕聲歎息:「要不是因為妾身的話,夫君又怎麼能得到淨綿呢?不過
男人這次沒再頓住,恍若未聞她的話。
「不過芋綿真是可愛啊……」,女子的歎息聲重了起來:「真想……將她帶走……」,
男人的背脊一陣麻,額上青筋直冒。好半晌,他才壓抑著憤怒道:「夫人會好的,不要多想。
淨綿還小,夫人不要說這種話,會引來災難。「
女子一陣輕笑,尤子賢啊尤子賢,你當真以為我蘇艷冰是傻子嗎?你抱著的是淨綿,看著的是淨綿,心裡頭想的卻是淨綿的娘!她恨啊,恨自己到死的時候還爭不過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
蘇艷冰是尤閔壕做主,讓尤子賢娶為正室的。在尤子賢得知自己身世之前,雖說感情不至於如膠似漆,但也沒生什麼大的摩擦。不過蘇艷冰性子有些毒,自從她嫁給尤子賢做正室夫人後,便不允許尤子賢和其他妾侍同房。即使沒有明說,但她做的事情卻都讓尤子賢明白。尤子賢一介書生,再者因為尤閔壕的關係,他便不願與她生摩擦,一直順其而行之。
直到尤子賢身世大白,對尤閔壕恨之入骨的時候,蘇艷冰自然也就失寵了。尤子賢不再顧忌蘇艷冰,與其他妾侍同房,導致蘇艷冰趁尤子賢不在府裡的時候便欺負其他妾侍。那些妾侍們因為蘇艷冰頭上有族長尤閔壕撐腰,半點怨言也不敢出。導致最後一一一個妾侍被蘇艷冰活活整死了。
自此,尤子賢和蘇艷冰的矛盾正式升級,再者尤子賢後來一直忙於對竹尤閔壕,又因為秦漫的事情而多方奔波,使得夫妻感情更加惡化。但是蘇艷冰是個極為敏感的女人,她很快就現了自己丈夫與往日有所不同。
尤子賢往日雖然跟尤子君不合,但絕對不會言語上去激怒尤子君,而是暗地做手腳。到了後來,她現尤子賢很聽一個女人的話,那就是——當時的少夫人秦漫。不過那時候她只是懷疑,並沒有確認。直到皇帝易主,忠伯侯夫妻分開之後,她才在尤子賢醉酒之時,聽見他吐了真言。
他親口承認,他喜歡秦漫,為秦漫所遭受的罪感到心痛如餃。
那一日,她恨不得殺了這個男人!可是殺了他,她又能怎麼樣呢?她以為他總會喜歡上她的,所以就整死了他最喜歡的那個妾侍。誰知遜……,這一次他喜歡的竟然是那個女燦……,
她沒辦法再像整死那個妾侍一樣去整秦漫,因為秦漫的身後有尤子君。她勢單力薄自然不是秦漫的對手,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丈夫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默。直到她病了,他竟然利用她的病入膏肓去將忠伯侯夫妻唯一的女兒給搶了過來!!!
每次她看著他抱著淨綿呢喃,她的心就猶如千萬隻蟲蟻在咬,痛的她喘不過氣來。她想要一個女兒,但絕對不是秦漫的女兒!淨綿跟秦漫太像了,她幾次都差點掐死淨綿,但卻最終下不了手……
「喝藥吧。」尤子賢將吹涼的蘇端到床前,遞到蘇艷冰的面前。
蘇艷冰自回憶中走出來,看著自己的丈夫依舊溫柔的眉眼,她一股怒氣生出,伸手狠狠的打掉了藥碗,怒道:「喝什麼喝?!反正是治不好的!我就快死了,你滿意了吧?「
尤子賢怔仲,而後歎氣。總是這樣,為何她就不能像秦漫那般溫柔一些?那個女人,即使生氣,也氣的那般溫柔,叫人情不自禁想寵她。
很多話,他不想說出口,夫人身體這樣,他也不能說。在得知她患了絕症之後,他不想跟她冷戰,想讓她走之前也能感受到他與她像堂兄堂嫂那般恩愛。只是……她不該慢恨淨綿,淨綿是無辜的。
「我知道夫人在介意什麼,不過喜歡並不代表什麼,我的夫人還是只有蘇艷冰一個。男人三妻四妾的,總有最喜歡的那一個,我實在不知夫人在介意些什麼。」他歎道,然後默默的蹲下,拾地上碎片。蘇艷冰一怔,男人三妻四妾的,總會有喜歡的、比較喜歡的人最喜歡的,那她、她在介意些什麼?胃中的疼痛愈烈,她想殺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些什麼,可自從那個女人進入尤家之後,她就越來越無法忍受了!她想跟那個女人一樣,得到丈夫的專寵,讓丈夫眼裡只有自己,沒有其他的妾侍!
「為什麼?堂兄可以對堂嫂那般專情,你為什麼不能對我專情?我有哪裡不好?你為什麼不能讓我像她那樣幸福?!!」她聲嘶力竭的質問。要死了,她也根本不在乎什麼夫妻綱常了。就算現在他以族長的身份將她治罪,她也不怕!
尤子賢若有所思的抬頭看著她,問道:「你真想知道?」
蘇艷冰用瓷枕抵棄胃部緩解疼痛,看著他想得到答案。
「如果堂嫂跟你一樣的性子,別說我不會對她另眼相看,就是堂兄——也絕對不會對她專情。」尤子賢淡笑:「男人的心很大,也很小,能夠控住男人的是聰明的女人。她該軟的時候就軟,該硬的時候也一點不含糊。她有她的驕傲與原則,也有她的矜持與退讓,她不會以任何激烈的手段傷到男人的自尊心,還能在適當時候挺身而出比男人更加堅強。」
蘇艷冰被絕望插住了身心,嘶啞著聲音道:「她在你心裡……就有這麼好?」
「不知你看了秦書昱所寫的《巾幗英雄》沒有,雖然大部分事實被隱瞞了,但秦書昱是用心在寫。倘若他不是對堂嫂佩服之至,他也寫不出那樣感人肺腑的書來。不是她在我心裡有多好,而是她確實有這麼好,我不得不喜歡她。但與你所想的相反,我從來沒有齷齪的念頭,因為她跟堂兄是不可折散的一對。「尤子賢不忍說,卻又不得不說。他知道夫人心中一直耿耿於懷,也許讓她明白反而更好一一她時間不多了。
「那我呢?我爭取你的注意,爭取你能多寵我一些,難道錯了嗎?」蘇艷冰突然感覺也不是那麼疼了,好像身體都輕飄飄的,正在解脫之中。
「夫人太爭了,讓我無法不逃。
我對夫人要求的不多,若夫人能少爭一些,溫柔一點,也許我跟夫人不至於蹉跎那麼多歲月。」尤子賢苦笑,又有些帳然:「或者……我真正喜歡的不是她,是她與堂兄的那份感情吧。患難與共,甜蜜同享,多麼令人羨慕的感情。」
是這樣嗎?原來是這樣……蘇艷冰逐漸合上眼,將那抹一直記在心上的身影藏進心裡。如果有來世的話,她不爭了,她會溫柔一些,他是否會愛上她呢?
「夫心…」尤子君聲音哽咽,他跪了下來,握住蘇艷冰骨瘦如柴的手,伏在床沿久久沒有起身。也許……他該早告訴她這些,她會聽的……
幾日後,尤家又傳出了新消息:尤家族長尤子賢的夫人因病去世,尤芋賢傷心過度,不願再與其夫人留下的女兒尤淨綿見面。尤家老太君無奈,只得將兩個月大的尤淨綿過繼給忠伯侯,讓自己的另外一個別、子照顧尤淨綿。
尤子君和秦漫欣喜若狂了好幾日,等冷靜下來後兩人才察覺到這是尤子賢一開始就準備好了的計策。
尤子賢先讓淨綿假裝成蘇艷冰的女兒,然後蘇艷冰因為生下女兒後身體虛弱患病去世,他再以傷心過度為由將淨綿又還給尤子君與秦漫。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人會懷疑淨綿是尤子君與秦漫所生的了。只是尤子賢沒有料到,他原本想成全尤子君和秦漫,卻鬧到最後讓他捨不得淨綿,幾次眼眶紅紅,正好被當作了他傷心過度的證據。
後來,尤子君和秦漫同時上門拜謝尤子賢,並在蘇艷冰的靈前拜謝。尤子賢無動於衷,嫌惡的趕兩人走,兩人也不介意。
秦漫早就看出蘇艷冰得的應該是胃癌,不過這個世界沒有癌症一說,大夫一檢查就是不治之症。所以她一開始便懂得蘇艷冰活不久,並不擔心蘇艷冰對淨綿不好,但她卻沒有看出尤子賢會安排這麼一出,讓她著實感激。
至於失而復得的小淨綿,自然是受到了其父忠伯侯的熱烈歡迎,最後演變為硯兒吃醋,吃的卻不是他爹不愛他的醋,而是他爹太霸佔妹妹了,他也要跟妹妹玩的嘛。
秦漫開心不已,閤家歡樂是她樂見的,只不過似乎還有兩個隱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