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秦漫倒也無事,不過是早晚去尤夫人那請請安,閒了就往沈姑娘那跑.沈姑娘到底是王府千金出身,舉止談吐都極具大家閨秀之風,讓秦漫自歎不如。不過她是心想著近朱者赤,這日子久了,她自然也能沾上些沈姑娘的古典風。
秦漫回到房裡例行檢查族譜,無異常便在院裡看著那些下人打掃院子。富貴在天這話還真是不錯的,主僕身份一定,從此命運便有如天上地下。
這會兒月成從外邊匆匆進了院子,見秦漫悠閒的瞧著景致,便也顧不得那許多,幾步衝到秦漫面前低聲道:「小姐,老爺早上回來了。」
秦漫心裡一想,既是早上回來的,便沒有驚動其他人的,否則她也會收到通知去迎接尤老爺。看月成這模樣,似乎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生了。她便問道:「莫不是前邊兒生了什麼事情?」
月成點了點頭:「小姐說對了,就是生大事兒了。尤老爺早上回來沒有驚動府裡人,這會兒又來了個據說是堂少爺的,還帶了……還帶了三個女子過來。」
秦漫聽月成這麼一說,就有些懂了,那三位主兒啊,只怕是來者不善的。而且最大的可能,那三位是要塞進尤府裡來的。這尤老爺年紀大了,下邊兒人就算要巴結,那也是巴結以後要上位的。而這個人,自當是尤子君了。
秦漫瞧著月成那一副慌急的樣兒,忍不住打趣她:「你還怕她們搶了你的飯碗不成?」她自是明白月成在替她著急,不過尤子君要再招幾個姑娘進房,那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兒,上邊兒有尤老爺作主呢。再說了,既然那三位是什麼堂少爺帶來的人兒,想必也是有一些個原因在裡頭,就算尤子君不要,那也是不成的。
「奴婢是覺得……」月成撇了撇嘴,又將話給吞進了肚裡去。雖說小姐如今是嫁了人轉了性子,也還容不得她太過放肆。對這些個讓小姐不高興的事兒,她還是有分寸的。
秦漫便看著她笑:「月成是覺得我才剛嫁進來不久,夫君就招新的姑娘進門兒,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再說這樣一來,夫君的心思便往新鮮的那邊兒去了,我就要獨守空房寂寞如雪是吧?」
月成瞧著奇怪極了,小姐這越說怎麼越樂呵了?還寂寞……如雪……倒是個新鮮詞兒。不過她肚裡的那些話,卻是被小姐說了個透徹,看來小姐也是明白的,只是不知道小姐會有什麼舉動。
這個當口兒,那位堂少爺給尤子君送來三位姑娘可不是什麼好事,小姐都還沒將姑爺的心給抓牢了去,被外邊兒人一攪和,那兩夫妻還不都冷了炕頭吶?只可惜她最多能給小姐跑跑腿兒打聽點消息什麼的,對於檯面上的事兒她卻是半點氣力也使不上。
「小姐是明白人,便更要……」月成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卻沒能有機會把話給說完整了去。
秦漫彷彿沒聽見似的,只是自顧自的歎道:「夫君待自個兒夫人是極好的,從以往到現今都是如此。」
許是秦漫的語氣有些怪異,月成聽了這話心裡咯登一聲響,腦中也彷彿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
呀!月成幾欲跳了起來,小姐這話在理兒呀。姑爺對前後四位夫人都好呢,下人們都這麼說,可如今卻只有小姐一位夫人了。姑爺對那沈姑娘也極好的,可沈姑娘也快不行了。雖說她月成不敢往這些地兒想,不過小姐這話兒裡頭,就是有這意思的。
月成嘻嘻笑著,便把自家小姐的心事兒摸了個透。小姐是歡喜這三位姑娘進門兒的,正好來個注意力大轉移。有人害怕姑爺待小姐好那是肯定的,若是姑爺的心思暫時被引到新來的姑娘身上去,那小姐可就是旁觀者清了。那些個小動作,鐵定要露出馬腳的。
秦漫心裡卻是沒底兒,畢竟這段日子以來她多少也瞭解尤子君一些了,只怕對新來的姑娘他是很難去喜愛的。正如她當初過門時一般,他不也呆在沈姑娘房裡不願與自個兒圓房?想到此她臉上一紅,急忙又撇開了臉免得讓月成現了什麼去。
穩了穩心神,秦漫才又繼續往下想著:尤子君不是那般沉迷女色的男人,他反倒是念舊情的,看尤苦與沈姑娘便知曉了。再者,那新來的三位姑娘也不知是個什麼底細,能否抓住尤子君的心也是一個未知數。雖說她也要靠尤子君,不過她還不想這麼急,畢竟尤夫人那邊兒一日還想著對付她,她就一日不得安生。
想必尤子君也是期冀她找出這其中古怪的,不過她可不認為尤子君就是懷疑上了他的母親及外公了。想必尤子君是想了這些事兒,半信半疑罷了。他自是不可能去查自己的母親與外公,更重要的是他不會相信。他越是不信,便越不敢去查,這萬一……那他可是接受不了的。
秦漫又歎了口氣,這孝字還真是害人不淺。這若是真有喪心病狂的父母,要將自己的兒女活活打死,那兒女也只有承受的份兒了。不過這裡的人是不懂『愚孝』為何物的,她也自是不會犯了這個規矩想去改變人們的觀念,那真真的是自不量力。所以她心裡禁不住有個期盼,尤子君的母親若不是尤夫人那該多好。
這時她便想起了自己總覺得很親切的尤姨太,心想著還沒去見見她呢。不過是因為尤夫人這邊兒,她才沒去見尤老爺的幾位姨太太,免得尤夫人心裡邊兒認為她急著去巴結那幾位。
「少夫人,老爺喚少夫人過去一趟。」
穩沉沉的聲音響了起來,秦漫抬頭一望見是劉婆子,便站了起來笑道:「我換身衣裳便去,有勞了。」
劉婆子應了聲去回話,月成便也在秦漫的示意下跟著進屋伺候去了。
「小姐,奴婢覺得穿這件兒好。」月成挑來挑去,挑了件艷紅的衣裳,十分歡喜的拿與秦漫看。
秦漫就挑了尤子君上回最喜歡的那只鵝黃簪插在了間,回頭一瞧月成手裡那件衣裳後便抿唇而笑:「月成,挑最樸素不起眼的。」她依稀記得帶過來的衣裳裡有那麼一件兒看著很樸素的,心想那是最合適的,便又補充了句:「過尤府那日你用大紅嫁衣換下的我身上那件兒。」
月成愣了愣,不過也按照秦漫的吩咐挑了出來,卻又忍不住問道:「前些日子小姐還打扮那般隆重去見六位姑娘,怎地今日卻要如此——樸素了?」
秦漫一邊兒換衣一邊兒道:「那是見舊姑娘,今日卻是見新姑娘。」
舊人兒已經是在尤府立了根,多少也混了個熟臉,她作為新任少夫人,還真得拿出些氣勢將她們壓下來,不然那以後可有的她瞧;這新人就不同了,無須她去擔心什麼,那六位姑娘也都不是吃素的,各有各的手腕。所以她可以壓制舊人,但卻不能欺新,因為她是名正言順的尤少夫人,欺新有辱身份。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那三位姑娘若還有些個心計,必定會與舊姑娘鬥一鬥,而她就更應該躲過這戰火。尤子君必定不希望看見她也參與進去,男人雖說喜歡女人偶爾吃些醋,但若因醋意而生出爭鬥,男人便心煩了。她愈是低調,新進的姑娘便會不將她瞧在眼裡,她自然能躲過,不被捲進去。
月成是一點即通,立時歡天喜地的替秦漫繫著腰間帶子。兩人這一忙活,不過也就幾句話的功夫,又匆匆的趕往大堂,見尤老爺去了。
秦漫一進大堂便瞧見了那三位姑娘,心裡也不由得讚歎那是各有各的風情吶。不過此刻卻不是她仔細打量的時候兒,她便只匆匆掃了一眼,跪到尤老爺下邊道:「兒媳給父親請安,兒媳不知父親回府未能相迎,還請父親恕罪。」
尤老爺皺了皺眉,只覺得這媳婦跟前段日子比起來似乎有了些不一樣,再仔細一想他便明白了,是這身衣裳。他不由得又看了兩眼,這衣裳還真是將媳婦的那股貴氣給遮掩了下來,媳婦若不抬頭便覺得連那婢女也不如了。
尤老爺雖奇怪這媳婦在玩什麼花樣兒,不過當著其他房長的面兒他也不好說什麼,便抬了抬手道:「媳婦起來吧。」等秦漫謝過禮起身後他才又接著說道:「媳婦快見過兩位房長,按輩分媳婦當稱呼他們一聲仲父、叔父才是。」
秦漫一聽這稱呼心中便明瞭,敢情這兩位是尤老爺的二弟三弟呢,那看來站在她右側的便是尤子君曾提到過的堂弟尤子賢和尤子仁其中的一位了。
「侄媳秦漫見過仲父、叔父。」秦漫便分別行了禮,恭敬地道。
「這裡都是自家人,長孫媳婦不必多禮。」說話的是二老爺尤世榮,不過他這一聲『長孫媳婦』卻是極容易地隔開了他與秦漫的親戚關係的。
秦漫自然也明白,便只笑了笑退到了一旁。至於尤老爺會喚了她來,怕也是聊表愛護之情的吧。畢竟她也過門沒多少時日,也還是正妻身份,這立刻就要招新姑娘進門——以尤老爺的為人,還是會知會她一聲的。
「堂嫂,今兒個子仁是受人之托前來送禮的,還望堂嫂笑納。」也是被秦漫猜中了,站在她右側的便正是尤子君說過的堂弟之一——尤子仁。
秦漫見了他那笑容,不知怎地心裡頭有些不舒坦,只覺得他這人很滑,還有些吊兒郎當。她見他說『送禮』二字時望向那三位姑娘,便知道他所說的禮物便是她們了。她又轉頭看了看尤老爺,見尤老爺似乎有意沉默著將說話權交給她,臉色也並無異常,便低低地問了句:「不知堂弟是誰的托——來送禮。」
月成聽小姐故意漏說了一個字,忍不住在心底吃吃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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