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靜寧院到尤府的後花園倒也還有一段距離,此時月光籠罩著靜謐的夜,尤府愈顯得靜悄悄.許是那些下人都去後花園周圍伺候著了,只聞得老太太那邊院落不曾停歇的木魚聲。
在此種情形下,秦漫只覺得與尤子君互握的手,都冒了些汗出來——她還不曾與尤子君在床以外的地方這般親密過。
「夫君,春桃的事兒,母親知道嗎?」她壓低了聲音問道,一來是想打破這種緊張的氣氛,二來也是真正想弄清楚此事。尤子君之前說只將此事告訴了尤老爺,不過想必尤夫人也是知情的,否則尤姑娘又是從何得知春桃與潘姑娘的關係的?
尤子君側頭望向她道:「母親應是不知此事的,父親斷不會告訴母親,而母親未曾問過我,我自是不會主動說與母親聽。」
秦漫這下心奇了:「父親怎地不會告訴母親?母親對於父親來說又不是外人。」這話,也是尤子君昨個兒對她說的,她便搬出來了。
「夫人這是拿我的話來將我的軍呢。」尤子君忍不住笑了笑,又道:「我是如此想,但父親與我——是不同的。」父親是絕不會對著母親說半句心裡話的,不管任何事情。這些年來他是看明白了,就不知母親看明白了沒有。
秦漫的心漏跳了一拍,也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話似乎有點得意,又似乎有點感慨,就不知他在得意什麼、感慨什麼了。
尤老爺與尤子君不同,還是在對待自己的夫人這一事上不同,倒是有些令人尋味的。不過秦漫也聽出尤子君並不想將這事說得太透徹,便也不問了。但她心裡還是確定尤夫人知情,否則以尤夫人的心思,縱使從尤老爺口中得不到什麼答案,也會詢問自己唯一的兒子。而尤夫人沒有詢問尤子君,只說明她已經知道春桃與潘姑娘的事兒了,所以犯不著有此一問。
因為尤夫人知情,那尤姑娘才能知情,才能利用春桃與潘姑娘的關係來對付她秦漫,也才能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安排那齣戲。不過秦漫更加覺得這齣戲是尤夫人吩咐尤姑娘演的,雖然她還沒有現此類跡象,但放眼這尤府,尤姑娘身後是誰在撐腰根本不難想像,否則以尤姑娘非妻非妾的身份,怎敢有害正妻之念?
「夫人卻是越走越慢了,莫非是怯場?」尤子君打趣道。其實他倒不認為秦漫是怯場,只是他這位夫人不知又在心中盤算些什麼,尚未覺察到這會兒已經到了後花園的入口了,他只好開口提醒了。
秦漫抬頭一望,已經能瞧見那些下人忙碌的身影了,便有些赧然地說道:「妾身一時聽老太太的木魚聲出了神,還望夫君見諒。」
尤子君也不戳穿她的謊言,緊了緊握住她的手,道:「我們進去罷。」
秦漫淺淺一笑,便以最好的姿態迎向那些與她共侍一夫的姑娘們。
六位姑娘見尤子君與秦漫過來了,均站了起來行禮:「賤婢們給少爺、少夫人請安。」六位姑娘口裡一說完,眼光便不約而同的放在了面前男女交握的手上。
秦漫自是瞧見了一些個嫉恨,但讓她在意的卻是孫姑娘與沈姑娘那眸子中明顯的黯淡。不過她雖是心有疚意,但卻也未持續太久,轉瞬便將心思放在了對敵上。
有尤子君在,自是不必秦漫開口的,只見尤子君牽了秦漫雙雙坐在主座上,方才揮手道:「都坐下吧,既是自家人的宴會,就不必作這些個虛禮了。」
「謝少爺。」六位姑娘謝過禮後便紛紛落座,各自也都收起了先前的神色。
秦漫瞧見此時桌上已經上了六道冷菜,各瓜果點心也均已擺放整齊,只道是這群姑娘到場很久了,許是也談論了不少話題。但她是注意到了沈姑娘臉色有些難看,便笑著說道:「方纔與夫君耽擱了會兒,姑娘們想必是等了許久,倒是我拖延了些。難得有這般好的機會與眾位姑娘聚在一起,我見各位姑娘之前聊的正歡,不知是在聊些什麼?」
尤子君進後花園時自然也是見到了,潘姑娘尤姑娘等人笑的是歡樂,但孫姑娘與沈姑娘臉色卻似乎有些異常。他本來也是心中奇怪,此時見秦漫也注意到了此事,又替他開了口,便隨手拿了塊點心自顧自的吃著,不對這女人的事兒表絲毫意見。
各位姑娘都不傻,見了少爺這般模樣,自是知道不回答少夫人的話也不行了。只不過這該由誰來回答,又該如何回答,卻是讓她們犯了難。
靜默了好一會兒,秦漫依舊是噙著笑容望著姑娘們,等待著出來回答她的人。她們不急,她更是不急。她有什麼好急的呢?瞧她家夫君,也是不急的。
二房趙姑娘突然細微的呻吟了一聲,像是被誰踩著了。
秦漫朝趙姑娘望過去,也不問她被誰踩了,卻是重複問著之前的話:「趙姑娘似乎有話要說,那便由趙姑娘告訴我,姑娘們在聊些什麼好了。」
趙姑娘皮膚本就蒼白,此時臉色更是慘白慘白,好半晌才囁嚅著道:「回、回少夫人的話,是、是、是……」這該怨她自個兒,不管誰踩了她,她也得忍著點疼不是?可惜她沒忍住,雖說聲音不大卻還是被少夫人給逮住了,現在該如何回話才能兩頭不得罪,她得斟酌著點兒。
秦漫也不是不知這趙姑娘是被人推出來的,但她也喜歡這事兒,因為恐怕只有從趙姑娘嘴裡說出來的話,才不會讓任何人難堪。這是她第一次在尤子君面前正式與六位姑娘交鋒,她是半點不能落了下風去的。
「趙姑娘,別緊張,我與夫君也只是好奇著問問,你慢慢說便可。倘若要是餓了,先吃點東西再說,我也還能等。至於夫君——夫君也能等吧?」秦漫一邊搬出了尤子君,一邊又開了個小玩笑,既是給趙姑娘壓力說出實情,也是緩解趙姑娘的緊張。
尤子君嘴裡正塞著點心,冷不丁被秦漫這般一問,便含糊不清地答道:「夫嫩放清,能等,能……」
「夫君喝點水吧。」秦漫笑著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尤子君的確是幫著她在姑娘們面前豎立威信的,連她開這麼一個小玩笑,他也還配合著。她禁不住心中一暖,隱約的又想起先前他所說的話——他與尤老爺是不同的。
「是、是沈姑娘因為身子骨不好而煩悶,各位姑、姑娘們都在勸著沈姑娘,說些笑話兒想逗、逗沈姑娘高、高興呢。」趙姑娘終於完完整整的將自己的意思給表達出來了,自認為沒有哪裡說錯,便低下頭絞著手指不再言語了。
秦漫微微一笑,突地轉向四房許姑娘問道:「許姑娘,是這樣嗎?」她倒對這許姑娘沒有什麼成見,但她十分不喜有人冷眼看戲,而自己正是戲中角色。所以在適當的時候,她是會將這看戲之人拉下水的。
許姑娘卻也不是省油的燈,也回以一笑道:「莫非少夫人認為趙姑娘在說謊?」
「自是沒有,趙姑娘便是不對我說實話,這當著夫君的面,她也是不敢說假話的。」秦漫又轉頭看了趙姑娘兩眼,見趙姑娘的頭愈低了下去,再瞧瞧另幾位姑娘的臉色,心中已是明白了大半。
若她猜的不錯,必是那尤姑娘煽風點火讓性子急的潘姑娘又出言頂撞沈姑娘了,而且此番頂撞還與沈姑娘的病有關,所以那孫姑娘才會臉色愈冷,而沈姑娘是滿臉難堪。其實這潘姑娘的確是枚好棋子,她尤姑娘會用,她秦漫——也會用。
尤子君此時已恢復了常態,靜靜的用耳聽著女人們之間的對話,用心聽著那夜空中傳來的木魚聲,眼角餘光卻是瞧著沈姑娘的。他並非不知沈姑娘在暗地受了委屈,但他卻是無可奈何,畢竟尤府男人們長年不在府裡,他也不可能日日將她帶在身邊。只要她還與其他姑娘碰面,她就不得不承受這些,縱使他心疼,也無法強迫其他姑娘待她和顏悅色。
秦漫這會兒已經悄悄在桌下握住了尤子君的手,面上笑道:「夫君,妾身昨日聽夫君說……想過些日子等錢莊事情忙完,便帶尤姑娘去一個……一個叫什麼風什麼玉的去逛逛,是吧?」
尤子君趁機捏了她兩下,答道:「我是這麼說過,許是要等一段時間吧。」
那邊兒潘姑娘心一驚,急忙問道:「少夫人,可是風來玉?」
「對,對的,就是風來玉。原來潘姑娘也知道的,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秦漫笑的好不愜意,因為她瞧見了尤姑娘那一瞬間閃現的驚訝——與喜悅。
尤姑娘怕是不知道潘姑娘與尤子君的這一段的:當初潘姑娘年紀尚小被尤子君**府遊玩時,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風來玉。這風來玉是一家玉器店,尤子君還曾送過潘姑娘一塊玉珮,與尤子君如今身上所戴的玉珮便是一對兒。
所以秦漫在一瞧見尤姑娘眼中那抹驚喜時,便確定了尤姑娘不知此事。就連她,也是在尤子君回家拿那枕頭下玉珮的那日,無意間問起玉珮為何這般重要,尤子君方才說的,且他答應過潘姑娘:一生不再帶別位姑娘去風來玉。
「少爺如此恩寵,真是好福氣,尤姑娘還不謝過少爺?」潘姑娘滿臉堆笑,看不出絲毫異樣。
秦漫也就只是笑著,依她估計,這潘姑娘的火爆性子只怕忍耐不了多久——最多在尤姑娘謝禮之前。不過她倒並不希冀什麼,畢竟尤子君在場,想必潘姑娘也不會失禮到哪裡去,最多只是冷言譏諷一番罷了。至於等尤子君離府之後潘姑娘會如何去尤姑娘房裡鬧,她就只能臆測了。
尤姑娘也不作其他想,畢竟少爺都當著大家的面兒親口承認要帶她去風來玉了,便起身離座福身道:「賤婢謝少爺恩寵。」
只聽『啪』的一聲清脆響,眾人便都望過去,卻是潘姑娘拍斷竹筷所出的聲音。
「少爺不過說著玩罷了!你這賤蹄子倒還當了真了!好個不知羞恥的賤蹄子,那風來玉豈是你去得的地方?!」潘姑娘聲音洪亮高昂,立時就讓尤姑娘白了臉,許是還沒被人這般當眾辱罵過。
這下子,就連秦漫也愣住了。這尤子君畢竟在場,潘姑娘她怎敢……怎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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