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自古一條路,上山如此,下山也如此。
李墨生走在下山的路上,心情是無比的舒暢。這一趟的收穫不可謂不大。
儘管他已經盡量的高估青松的實力,但是依然被青松所表現出來的戰力所嚇倒。如果這一次不是將凌雪驚與金世梟拉到同一戰線,是否能夠得手,還真的不好說。
現在青松已死,古都市的局面豁然開朗。以凌雪驚為的西崑崙,自是悄悄的離去。而群龍無的峨嵋派,則將面臨這金世梟與龍舌蘭的大清洗。只剩下少林一脈,諒他們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
來到山下的停車場,李鵬坐在一輛6虎上,哀怨的看著李墨生,「頭,你也太不夠意思了。自己去吃大餐,留給我的都是刷鍋水。」
「行了行了,別跟怨婦一樣的抱怨。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馬上就會有你忙的了。再說,以你的身手,上去也是送死的材料!」李墨生毫不客氣的打擊著李鵬。
李鵬一陣暴汗,但他不是那種不自量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頭小伙子,所以對李墨生的話是堅信不疑。光是清理外圍的這些人,就耗費了他很大的精力,並付出了受傷的代價。
他們兩個往古都市趕的時候,李墨生接到了文藍打來的電話。
他猶豫著按下了通話鍵,電話那邊是粗重的喘息聲,這是文藍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抽泣。明白那邊生了什麼事情,李墨生感到自己的心臟一陣陣緊縮。
「忙完這裡的事我就去看你。」他咬著牙說了這樣一句便掛斷了電話。
開車的李鵬注意到了他僵硬的動作和可怕的臉色,關切地看著他。
「出事了?」
茫然地看了李鵬一眼,李墨生搖搖頭,無力地靠在椅子上。
那一夜的瘋狂,使文藍有了身孕。李墨生也是剛剛知道的。在他上華山以前,文藍就告訴他有流產的跡象,他卻並沒有在意。而剛才的電話中,他被告知,猜測變成了現實。文藍現在正在醫院做手術。
在這個時候,文藍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他在身邊,而他要做到這一點也比做任何事情都容易。文藍那蒼白的面容和幽怨的眼神在他面前不斷縈繞,揮之不去。這一刻他感到深深的歉疚和心痛。
「去哪裡?」李鵬知道出了些什麼事情,善意的問道。
「解決掉一些善後的問題。」李墨生無力的答道。這是他與金世梟、龍舌蘭等人在山頂上商量之後的結果。青松還有一些死士留在凱越酒店守候。這些人交給李墨生處理是最恰當不過的。
李鵬在酒店停車場停好汽車,檢查自己的手槍。
「我們到了,你沒問題我們就上去。」
「不,我一個人上去,你在下面等著。」李墨生從自己的心事中驚醒,也開始檢查自己的手槍。「做這種事情兩個人太多了。」
他剛打開車門,李鵬拉住他的手臂。「我們一起上去,你的情緒不怎麼對勁,頭。」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李墨生看著李鵬。「當我們行動時,我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你要時刻記著這一點。」
李鵬猶豫了一下,放開自己的手。「那你自己小心。」
李墨生點點頭下了汽車,來到後備箱裡拿東西。李鵬是個好人,他在大多數時候都在為別人著想,如果僅僅是他自己的話,他會是世界上最遵守紀律規定這一類東西的人,但他也很清楚這些紀律和規定的作用有限,所以在大多數時候他也願意遷就姑息隊友不專業的行為。比如說今天,李墨生的表現讓他意識到了一些什麼,所以他表現得相當配合。
這真是一個聰明人。不愛說話的人大多數都很聰明。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在他們的隊伍裡沒有蠢人,即使有人看上去很蠢,那其實也是為了掩飾自己過人的聰明。這種聰明甚至會讓別人覺得他們過於冷漠。如果在別的什麼團體當中,失去戰友可能會讓人痛哭流涕化悲痛為力量而更加鬥志昂揚,這很好,這證明團體之間存在著感情,但是,李墨生看不到這些行為有什麼真正的益處。
真正的戰士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去表達對現實毫無助益的情感。一個人死了,屬於他的這部分就結束了,也在別人的那部分中消失了,僅此而已。有人會悲傷,但絕對不會有人把這種悲傷表現出來,一個男人,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就是一種恥辱,不管是在什麼時候和什麼場合。
重要的是活著的時候,你為自己的戰友做好掩護、盡你的本分,這樣當戰友離開的時候你就可以用遺憾但不悲傷的目光看待他的犧牲,然後繼續你的那一部分工作。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這一點,也不需要所有人都能夠做到這一點。任何人都可以宣稱無條件地理解別人,但沒有人能夠真正做到這一點,所以,既然誤會無時無刻都會出現,你又何必在乎外界是怎樣看待你自己的?重要的是,這樣做的結果值得你的期待。
上去之後的事情則了無新意,剩下的那幾個蝦兵蟹將在李墨生這個煞神面前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李墨生將他們的屍體裝進自己帶來的裝屍袋裡,打開衛生間的水龍頭沖洗浴缸,然後打電話叫李鵬上來收拾東西。
看到一地的裝屍袋,李鵬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問問題,而是飛快地把所有物品收拾好,跟著李墨生離開了房間。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著,直到回到指揮中心,李鵬還是沒有說話。
李墨生先是上去和戴軍做了一番長談,青松的死顯然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危險。不管是軍部還是江湖上的朋友,都會自動的把目標投向他們的身上。所以,接下來他們可能會面臨更加大的壓力以及危險。
商量好了對策,李墨生焦急的走出中心,他現在還得去面對一個讓他內疚的女人。
李鵬坐在汽車裡等候著他。他接下來的行動裡需要李鵬的支援,但現在他忽然想到,戴軍以及中心的安全更重要,所以他臨時改變了主意。
李墨生敲了敲車窗讓他從車裡下來。
「你留下來照顧這裡,暫時那邊我還能夠應付。」李墨生從車裡拿出李鵬的背包塞還給他。「如果真有什麼戰鬥,新來的那幾個人肯定會需要你的支援,我認為他們還應付不了太複雜的局面,不過你和這個鋼鐵堡壘會讓戴老闆很安全。」
「你確定要這樣做?」李鵬只是聳聳肩膀,對李墨生突然改變主意沒有異議。
「我想過了,只有你留下我才不擔心這裡的狀況。」李墨生用力拍拍李鵬的肩膀。「別讓這裡少一塊瓦片,別讓我失望。」
李鵬笑了笑,也用力拍了拍李墨生的肩膀,有力地攥了下拳頭。「好運,祝你。」
人人需要好運氣,但運氣女神並不慷慨。
李墨生現在懷疑,自己在過去的一年裡是不是已經把好運氣全部用光,所以現在才會步步維艱,又或者,是因為現在所面對的敵人比以前的敵人強大得太多。在過去,他只需要直來直去的戰鬥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而現在,敵人隱藏在暗中,叫人難以捉摸。一方面,敵人並不出面,借助於自己合理合法的身份在暗中推動一切可以運用的力量,使用合法合理的手段阻撓和破壞十三處的調查,所有的決定都是通過最高決策層,這很聰明,也很陰險。
而更重要的是,「對手」還把自己置身於高層的保護之下。
這些事情已經出他思考的範圍,上述想法只是他的推測而已。還是江湖上的爭鬥更直接一點,他自嘲的想著。
在去醫院的路上,李墨生一直處於矛盾的心情當中。一方面,被人盯上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另一方面,對目前局面的理解讓他覺得自己的翅膀至少張開了一扇。
看守在病床前的是文藍的同學,那個對他含情脈脈的小姑娘。打過招呼,她識趣地離開病房。文藍緊緊地抱住李墨生,無聲地啜泣起來。
李墨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用力把她抱緊。
他在路上已經詢問過,文藍流產是因為這一段時間以來她太過焦慮,精神始終處於緊張狀態造成的,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為她從那一夜後再也沒有見過李墨生,簡單地說就是因為自己。
「一切都會過去的。」他用下巴蹭著文藍的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文藍抬起頭,用手指擦去臉上的淚水,她的臉蒼白得叫人心痛。
「我很抱歉,哥哥。」她想笑,但更多的眼淚奔湧出來。「我真的很抱歉。我早該做準備的。」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李墨生鼻子酸,把她抱得更緊。「不管我說什麼都表達不了的我的歉意,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我真希望有什麼可以彌補。」
「別擔心,我們還有機會。」文藍摟住他的脖子。「我們還會有孩子,我的身體沒問題。」
「我擔心的是你。」李墨生在她額頭上深深親吻著。
「你不會一會就走了吧?」文藍忽然放開手,滿懷希望地看著李墨生。
李墨生遲疑了一下,慢慢地搖頭。
「我不能留下,而且我馬上就得走。」
文藍跪在床上,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你很忙嗎?就沒有一點時間陪我?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我不想騙你,但我的時間確實不多。」李墨生不敢看她的眼睛。「而且我也無法給你一個確定的時間。」
文藍慢慢地坐下來,拉起床上的毯子蓋住自己。「工作對你很重要?重要到連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可以忽略?」
「這是兩回事。」李墨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柔和。「你多少都應該對我有所瞭解,所以你應該知道這不是哪個更重要的問題。我不會找借口,文藍,生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我希望我能找出辦法來兼顧工作和你,但就是這樣,我們也需要一些時間。」
文藍微笑。「其實我就有一個好辦法讓你兼顧,而且不需要太多的時間。」
「那你是幫我解決了一個大問題。」李墨生頗為驚訝地看著她。「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
「我一直都這麼聰明。」文藍白了他一眼。「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辦法?」
從文藍的眼神裡李墨生就意識到,她要說出來的話肯定會讓自己為難,但在這個時候你能不讓她說出來嗎?這些時間裡不只是他自己在思考問題,文藍也在思考,而且很明顯,她對一切都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可是不論答案是什麼,她永遠不會理解自己的苦衷,只是認為自己如同所有的有錢人一樣,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會想起她。可是事實上,李墨生急於離開的原因是,不想叫有些人知道她與自己親密的關係,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在她剛剛受到傷害,在古都的局勢尚沒有穩定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