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紀星的辦公室裡,金世梟接到了一通從京城打來的電話。
在上一次的刺殺事件中,金世梟對於軍方拋出他的殺手做替死鬼的行為十分不滿。尤其讓他憤怒的是,軍方的隊伍一直就在外圍而對屠殺袖手旁觀。他派給軍方的是個傻瓜,但他以為自己人最多只用跑跑腿做些雜活就可以,沒想到軍方直接把他們推上了前台,而且像享受一頓美味大餐一樣把他們給享用了,用他們的話講就是「必要的犧牲品」。操他媽的!你們政治鬥爭,為什麼要我的人做犧牲品?
但金世梟意識到,軍方敢冒著直接對抗的危險做出這麼大的動作,那麼他們的圖謀也一定驚人。在跟軍方打交道的過程中,他早就學會了觀察和猜測,不管他想要從軍方那裡知道什麼,他都得自己去挖掘。儘管名義上是戰略夥伴合作關係,但這種關係更像是一種施捨。
軍方的人並不友善,他們對待金世梟就像對待自己家的狗,只要它沒有被虐待,那麼主人就算盡了自己的義務,全然不顧一條狗也會有雄心壯志,雖然一條狗的雄心壯志在人類看來未免可笑。但狗終究是狗,它要有一個主人可以跟隨才會有價值,所以金世梟其實也沒有太多的選擇。從那個像主人多過象父親的老頭,到對它更嚴厲的軍方主人,無非是一個心理安慰而已。
狗也有脆弱和不可理喻的自尊。所以他才生起了弒主之念。
金世梟通過京城的關係收集了一些國安局的文件,尤其是關於戴軍所屬的部門、副局長辦公室的文件,這些都是普通的行政記錄和一些正常工作的備忘錄,這些文件透露了一些國安局要進行和正在進行的計劃,如果仔細分析的話,可以從上面找到行動代號、日期等相關內容,對於新聞界來說可能很有價值,但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用,因為這些計劃出現在紙面上就表示已經接受了各個部門的監督,已經算是正常的工作日程,而「正常的工作」對特工來說就像感冒病毒一樣叫人膩歪。
軍方在半個世紀以來一直試圖滲透國安局的核心管理層,其努力的程度甚至不亞於敵國,儘管跟外國人相比,軍方有著先天性的優勢,有著更多的便利條件,但他們所取得的成果並不比外國人多。這對軍方的情報人員來說其實是個恥辱。
不過,他們可能不算天才,但他們絕對勤勞,所以這些年的努力,讓軍方對於國安局的內部結構和工作流程一清二楚。他們也許無法在積水潭的國安總部裡竊聽,也許無法參與到各項間諜活動,但他們絕對可以動人海戰術來另外開闢一條通道。所以,總參謀部和總裝備部才多增加了幾個直屬辦公室,來施展人盯人戰術。
國安局長今天中午跟誰一起吃飯都會引這些組織裡的討論熱情,儘管他很可能只是拿著筷子跟誰打了個招呼而已。
怪不得老外都說中國人善於內鬥!金世梟自嘲道。
他在秘密檔案裡調取了今年以來所有的文檔以研究國安局的秘密,其中就包括副局長辦公室的財政報告,他為此還專門組織了一些會計師來核算辦公室的開支。最後他現,這個辦公室有反常的資金注入,就像美國總統競選資金一樣,這些錢每筆數目都不大,但來源眾多,無法追查,所以至少有兩千萬的現金不知去向。這個現跟金世梟的直覺比較接近:國安局在古都市有一個大計劃,而通常情況下,計劃的規模跟其調動的資金成正比。
這個現使得他在軍方那位大佬的心目中再一次佔據了相當的份量。
6軍的特工有的是,如果他們的生命能夠換來有價值的情報,那反倒是他們的價值所在。金世梟借口需要更多的資料來分析,所以軍方史無前例的把所有能夠透露給他的資料都傳到了軍方在古都的辦事處的計算機上。
軍方的效率也不是那麼高,或者就是這些資料是他們精心處理過的,為的就是讓接觸到情報的人無法根據所掌握的資料推測出其他的答案。不過,金世梟相信,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找到解決的答案。美國有大學生可以用高等數學來進行賭博,而且每賭必贏,那他也能夠從這些文件分析出自己需要的東西。
金世梟下樓的時候,何林與於樂已經等在一樓的大廳多時了。
難道這些人真的全是在訓練中練壞了腦袋,不知道他們這樣做根本就不是拍自己的馬屁而是要害了自己?金世梟皺起了眉頭。這兩人是真正的軍方特工,曾經入選過中央警衛團,身手了得,他們來這裡的目的是因為那位軍方的大佬認為有必要對金世梟和他的機關加以保護。
但金世梟本人對此並不贊同,先不說他們的身手是否高過自己。在他看來,既然生活工作在別人的地盤上,那麼自然一切事情都要低調,最好的防範措施就是完全沒有防範措施,在這一方面,軍方應該向工商界的間諜們學習。他們全無保護地在各地出沒,每年都在為自己的僱主攫取豐厚的利益,可他們從來不會使用刀槍去解決問題。再說,在別人的地盤上,幾個身手了得的人又能保護得了什麼?他們可對抗得了當地的警察或是軍隊?
金世梟已經習慣了獨往獨來,真正的特工都應該這樣做。他從來沒有讓自己的部下接送過自己,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他對這兩個人自作主張的行為很是不滿。
「這裡是古都市,不是你們曾經去過的伊拉克!以後不經我本人允許,請不要做出這樣愚蠢的舉動!」上車之後,金世梟冷淡地指出兩個人的錯誤。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體會到由一隻狗變身為主人所帶來的快感。
何林與於樂都沒有說話,只是表情嚴肅地點頭。
「辦事處裡為什麼沒有人接電話?而且所有人的手機都不開?」金世梟心裡越不滿起來。「看來在這裡,你們已經清閒得連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好了。」
何林看了一眼開車的於樂。
「上面已經通知您要來,所有人都等在公司裡,不可能沒有人接電話。」
更別提沒有人會不開手機了,何林在心裡想。不過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金世梟不是個挑剔的人,如果他說情況是這樣,那情況就是這樣,電話打不通的確有點古怪,可能只是短暫的網絡繁忙而已。金世梟的心情看起來很不好,他們還是少說話為妙。
何林繼續撥打著他所知道的所有號碼,可所有的號碼都無法接通,這個情況叫金世梟的眉頭越皺越深。也許是做賊心虛,自從他跟軍方聯繫在一起之後,就時常都會有種不安全感,好像隨時都會有人監視著他一樣。他知道這感覺其實是緣於對軍方的不信任,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可以叫他信任的人。
金世梟閉上眼睛,思考著到底生了什麼情況。
汽車已經開到了鑽石酒店的樓下,仍然沒有一個電話可以打通。
「我現在不上去。」金世梟忽然開口,小心謹慎總是有好處。「把車停到路邊,我會坐出租車回公司,你們兩個幫我把資料帶過來好了。」
何林與於樂都沒有帶槍,這一點還讓金世梟比較安心。何林總是隨身帶著一根asp做為自衛武器,asp甩棍。asp是美國武裝系統及程序公司(armamentsystemandprocedures,l,)的英文縮寫簡稱,這個公司生產的全部慣性阻力鎖甩棍都被稱為「asp」甩棍。何林的這根是標準414o鋼的f21海軍版,棍身經過了特殊的化學鍍鎳工藝處理,效果類似亞光石洗,不會像其他版本的甩棍會出現掉漆和掉色的情況,甩出後將近半米的長度非常適合何林的身高。而於樂則隨身攜帶著戰術匕,就算這兩樣武器被警察現最多也是沒收罰款了事,不至於給人以借口拘捕他們。這兩個人都是真正的高手,甩棍和戰術匕在他們手裡完全是致命的武器。
金世梟乘坐出租車離開,兩人把車停在路邊,快步走進大堂。下班時間過後,大堂裡的保安就會檢查出入酒店頂端的用於辦公用途樓層的人員的證件,兩個人在前台耽擱了一會兒才來到電梯前。六部電梯都沒有停在一樓,而且不管他們如何按動電鈕,沒有一部電梯有動作,這讓兩個人感到奇怪。於樂剛想去問保安,何林卻攔住了他,向電梯的樓層指示燈努了努嘴,其中一部正停在二十二層。
於樂還在感到奇怪,何林已經掏出自己的電話開始撥號。
擊斃了全部六名情報人員之後,李鵬並沒有急著離開。他先要把所有計算機裡的硬盤拿走,不管裡面有沒有有價值的東西;再把那個保險箱打開,把裡面所有的紙片包括許多現金都搜**淨,然後他還有把所有的屍體整理好,收集好他們的隨身物品,裝進那些他帶來的停屍袋運走。跟室內遍地的彈殼和血污相比,六具屍體是最麻煩的事情,李鵬有條不紊地處理著現場,當把屍體搬上電梯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帶來的信號阻斷器還沒有關閉。現在大廈裡只剩下那些懶散的保安,他們才不在乎電梯在什麼位置上。他早些時候帶上來的推車讓他輕鬆不少,雖然放上六具屍體後推起來不那麼順暢。
收拾好所有自己帶來的物品,李鵬袋子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當他在這間辦公室裡時,有段時間前台上的電話響個不停,他並沒有在意,可現在關閉了信號阻隔器後,這些死人的手機開始響個不停。
李鵬讓電梯直接下到地下一層的停車場,然後再拿起一個正在響鈴的手機,放到耳朵邊按下通話鍵。
「出左乜野事,點解唔接我電話?」
電話裡傳來嘰裡呱啦的粵語,一句也聽不懂的李鵬不由得仰天長歎。
「誰在說話?」他用英語回應對方。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顯然對李鵬的回應感到吃驚,接著也用英語反問。
「你是誰?」
「有意思的問題,不過一點都不幽默。」李鵬好整以暇地靠在電梯裡。「是你打過來問我的,你就得先報上自己的名字。你們都這麼沒有禮貌?」
「電話的主人在那裡?」電話裡直截了當地問。
「哦,我只負責搜羅屍體,靈魂不關我事,你可能要打另一個電話。」李鵬對著電話放肆地大笑起來,刺激著電話那邊某人的神經。「不過,我也不知道電話號碼,請打查話台。」
「衰人!」電話裡傳來罵人的粵語。「正一個衰人!……」
李鵬「啪」地一聲合上手機,隨手機扔到裝屍體的袋子裡。罵人都沒有創意,混蛋能夠形容我嗎?至少也得用級混蛋、史上最強混蛋什麼的來形容我才靠譜兒,跟你們這些野蠻人真的沒法交流。
指示燈一路閃爍,電梯直奔地下一層的停車場。
不用特工的直覺,何林也知道辦公室裡出事了。他讓於樂監視著電梯的動向,然後自己跑向消防梯,很快於樂在電話裡告訴他,電梯停在地下一層。何林以百米衝刺的度趕到停車場裡,看到電梯門已經打開,一輛別克的商務麵包車停在裝卸台前。只要是從二十二樓下來的,除了自己人之外都是敵人。他立刻在電話裡通知於樂下來支援。
「喀噠」一聲,他放開甩棍,貼著牆壁悄悄向那輛麵包車摸過去。
從何林的方向看不到汽車裡和電梯裡有沒有人,但電梯不會是自己下來然後被鎖定。柔軟的橡膠底鞋讓何林在快行走中也不會出明顯的聲音,他輕輕轉動著手裡的甩棍,猛地出現在汽車和電梯之間。
先進入他眼中的是電梯裡的小推車,在幾個摞得高高的黑色塑料袋子上有一台筆記本式電腦,電腦上的視頻是停車場裡裝卸台附近的景象。現在屏幕上有一個人的側臉,那正是何林自己。何林吃驚地退了一步,屏幕上的人也跟著退了一步。
從推車後伸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然後探出一張戴了滑雪面具的臉,一個雄壯的男人慢慢從推車後站起身,直勾勾地看著何林。
何林的身高也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但很顯然,這個男人比他還要高得多。
李鵬的目光落在何林的甩棍上,眼睛露出輕蔑的笑意。你覺得你用那個玩具就能夠面對整個世界?而且還在你老子面前?
「你是什麼人?」李鵬用英語問他。雖然這個問題有點多餘,但李鵬還是要確認下他的身份以免傷及無辜,不過,從他的身手來看,顯然不是大廈內的保安。
如果何林夠聰明,他就該知道,對面的人雖然手裡有槍但卻不能隨便開槍,否則他也不用問何林這個問題。何林要做的就是閉上嘴然後落荒而逃。那樣的話,李鵬要麼開槍要麼就得加快度離開這裡,至少他有一半的機會活下來,但很顯然,他在6軍裡沒有接受過這種場面的訓練,而且看到那些黑色的塑料袋子他已經亂了方寸。何林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他知道這種尺寸和質地的袋子用途只有一個,就是裝屍體。
李鵬一開口,他就已經聽出這是剛才跟自己通話的人,所以現在他只有氣憤。
「你個撼家鏟!」他氣急敗壞地看著李鵬,喃喃地用粵語罵了一句。
這樣一來,李鵬也聽出他就是那個打電話的人。
在這個距離內,何林能夠清楚地看到對方眼睛閃過一絲高興的神色,他還沒有領會這絲神色代表的危險意味,高大的男人已經從推車後面走出來,一隻手在胸前持槍,另一隻手在呆若木雞的何林身上摸了摸。
「靠,膽子還真大,連槍都沒有就敢摸過來。」
李鵬嘲笑地推了何林一把,接下來的動作讓何林感到吃驚。李鵬把手槍放回背包,從裝卸台上跳開兩步,伸出食指指著何林,然後向下擺了擺。「過來,讓爹地看看你和你的小玩具有什麼驚喜。」
李鵬的聲音渾厚而有力量,他活動身體的樣子更是十足的挑釁:他靈活地跳了兩步,然後用拇指輕輕甩過鼻尖,除了沒有怪叫,他的姿態就是個大號的布魯斯·李。
何林憤怒了,如果用甩棍不能把這個傢伙打成一團稀泥,那他就用於樂的匕自殺。
他也擺出了一個劍法的自然態。看到他怒目擰眉、凝神運氣的樣子,李鵬又拔出了自己的手槍指向何林,何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全身的動作也僵在那裡。
李鵬看了一眼電梯裡的計算機,然後轉向何林。
「是不是很好玩?雖然你可能是個瘋子,但我絕對不是個傻子,我才不會有簡單的辦法不用。」李鵬的眼睛裡帶著殘忍的笑意。「我們之間不是比賽,而是戰爭。你們這些蠢貨。」
何林的憤怒還沒有轉化為吃驚,一顆子彈已經打在他的臉上。
然後李鵬跳下裝卸台,快步迎上正向這邊跑過來的於樂。於樂還沒有看清楚這邊生了什麼事情,但對著迎面而來的高大男人,身高只有一百七十五公分的於樂立刻橫向移動,用右手的匕和左手的刀鞘擺出一個「飛鳥翔」的架勢。
**的,老子要是不教訓教訓你你還真當6軍武功天下第一了。李鵬再次把手槍放回背包裡,拔出自己的「地獄犬」格鬥刀向他撲了上去。
真正的格鬥從來都不會持續得太久,也沒有什麼讓人眼花繚亂的招式,戰鬥的結果完全取決於平時的訓練,而這些訓練所強調的也只有三點,度,準確和力量。
於樂的水平當然很高,甚至同時對付幾個普通人完全沒有問題,但他殺人的經驗絕對沒有李鵬多,無論從氣勢還是對雙方距離的判斷上都相差甚遠,在他兇猛的突刺和靈活的橫斬都沒有揮出作用的時候,李鵬揚起的手肘已經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然後,很自然地,倒持的格鬥刀順勢自上而下地刺進於樂的心臟,在李鵬的力量下,鋒利的刀刃甚至割斷了於樂的一根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