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仍然沒有看到子夜回來吃飯。
夜裡,又是大雨,可是我今晚卻睡得十分踏實。回來之後第一次睡得這麼沉,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不過半夜的時候,我突然被驚醒了。
在夜雨的聲音裡,分明還夾雜著刺耳的刀劍打鬥聲。
偶爾有閃電劃過,我可以模糊地看到映在窗格上忽明忽暗的光影,我知道那些一定是刀光劍影。
看起來外面的戰鬥很劇烈。
怎麼辦?我雖然再次接受了龍吟,但還沒來得及調用。目前在外面對敵的,應該只有子夜一個人。蘇木要是在,早就大喊大叫的了,沒可能一言不。更何況蘇木的住房離我這裡比較遠,這麼大的風雨,他一個小孩子家應該也不會聽見這裡的動靜吧。
其實子夜的住處也離我很遠,而且這幾天都很少見他的人影,不知道他怎麼現的那群敵手。
聽這動靜,外面的人手應該不少,一定是子夜一人被多人纏鬥。
他的武功雖好,但對方身手聽起來也不弱,加上敵眾我寡,我擔心他對付不了那麼多人。
對了,我還有毒藥,許久不用,都差點忘了。
我在黑暗中摸索著。終於找到了以前壓在箱子底地毒藥。還有一根毒針筒我手裡握著這些東西。膽子立刻壯了很多。
不過我不能貿然投出去。萬一誤傷子夜。那麼他一定會被這群人……後果不堪設想。
我想了一會。「吱呀「一聲。毅然打開了房門。
我剛一開門。一把刀就明晃晃地朝我砍來。我感覺到了風聲。一抬手對著來處就是一針。那人立刻倒了下去。
我大聲叫道:「子夜!「
我要確定他地位置所在。
子夜的聲音從左側不遠處急急響起:」快回去!「
我自然不聽他的話。一抬手,一包毒藥粉朝右側幾人揚去。
可惜我還是失算了。外面的風實在太大,我的毒藥粉一撒出去就被吹散了,有些藥粉散到雨裡,更是完全沒有了作用。
而敵人似乎很多,聽動靜起碼有十來人。
我聽到有人喊:「快。殺了他!」
於是立刻有兩個人逼了上來,我急忙抬手又是兩根毒針,這兩個人馬上倒了下來。
可是接下來要怎麼辦呢?我的毒針只可以出三根,貿然出去等於送死,不單幫不了子夜,還會拖累他。
想到此處,我果斷退回房裡,緊靠在門後,手裡的毒藥粉迅抖出。只要有人跟進來,就必然中毒無疑。果然又有好幾個人闖了進來,他們手中握著明晃晃的刀。往床上一陣猛砍。
我祈求毒藥務必在他們找到我之前作。
可是他們都是練武之人,黑暗中視物的本事都不錯,現床上無人後,就四下張望,很快現了我,立刻朝我這邊奔來。
我急忙走出門後,想往外跑,可是看著外面纏鬥地人影,一時真不知道是改跑出去還是該留在這裡。
幸好眼前這幾個人走了幾步就不行了。一個個搖搖晃晃的,我心中放下一塊大石。
可是我顧得了前面,沒顧上後面,一陣彎刀劃破夜空的風聲在腦後響起,我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著明晃晃的刀當頭砍下,子夜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快,我們走!
然後我的身子突然一個旋轉,子夜就到了我地身後。我的身子隨之一輕,兩個人已經飛上了屋樑。
今晚的雨真是大。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我們就被雨水淋得全身濕透了。
子夜抱著我在雨裡狂奔。
雨水往眼裡耳裡直流,我簡直睜不開眼睛來。
不過我知道我們安全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度可以快過子夜,所以即便對方的人手很多,依然成功被我們甩掉了。可是子夜也為此付出了代價。
當他帶我奔入一間破廟後,人剛一著地,身子就跟著撲倒在了地上。
在閃電下,我依稀看到他的後背插著一把刀。
就是剛才那一個旋轉,他已經替我挨了一刀麼?
我用手在他後背仔細搜索著。那刀的位置雖然不算很險。但刀身卻入得很深,我不敢貿然拔出。而是從他懷裡摸出打火石,又用手在地上探索著,運氣很好的找了些乾草和木塊來燒了。
我又從他身上拿出傷藥準備好了,這才用力拔了刀出來,並迅撒下傷藥,用手按住傷口,不讓更多地血衝出來,那樣傷藥也會被衝開的。
他悶哼了一聲,口中卻道:「我……沒事。」
我回道:「我知道。」
包紮好傷口後,我們就這樣守在火堆旁,等待黎明的到來。
子夜似乎太過疲倦,所以很快就睡了過去。
而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明天,我一定要調用龍吟地人手,我不想身邊的人再受傷。
而且,我在想這些殺手的來歷。
他們來勢洶洶,分明是決意要取我的性命。
可我回紫京這麼久了,這些人為什麼現在才出現?
是因為我昨日去了王宮麼如果是這樣,我大概能明白他們是什麼人派來的了。
大酉想我死的人不少,可在這個時候想用這種手法殺我的人卻不算太多。
先我可以排除師青青。因為她現在恐怕沒有精神再來對付我了。我不過是個失寵了的男寵,而宮裡的麗妃,還有那新選妃入宮地一批美人們,應該都讓她接應不暇,怎會有時間來對付我?
再者,我猜想殺我的這人,他其實並不一定要我死,他最怕的是我留下來。所以才會選在這個時候動手。
其實這個時候動手是十分冒險的,因為我已經見過了武成南。而且我們談得似乎還不錯。
孟棠曾說過朝堂有三股勢力都想殺我。我知道地除了師青青就是明章,另外一方還不能確定。
如果是這還未確定的一方,一定不想在這個時候下手,因為那樣很容易暴露自己,那麼一直隱藏著的他們就很容易敗露。
所以如果是藏在暗處的人,一定不會選在這個時候下手。
我所能想到的人。最有可能地是明章一黨。
只有他,才是最不怕敗露地人。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個猜想,不一定是事實。
事實還有待我去證實。
外面的風雨似乎沒有歇下來的意思,
我背靠在佛前的桌子腳,看著眼前模糊跳躍的火焰,默默的出神。
旁邊的亂草動了幾下,子夜睡過一覺後,已經醒了。他支撐著想要起來,我忙過去扶住他。
「怎麼,還好麼?」我問。
他背靠著身後的桌子。道:「沒事,這點傷算什麼。」
過了一會,他又道:「知道麼?以前,也就是在那個時空,我也經常受傷地,這些已經習慣了。」
「是麼?」
「想知道我以前地事麼?」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地確想知道。」
這時他第一次主動說起以前地事:「其實,小時候我是個孤兒。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子夜。」
難怪,他說他沒有姓,原來是真的。
他一邊回憶一邊慢慢地說道:「在孤兒院裡,小的孩子經常被大一些的孩子欺負,我那時候算是最小的,所以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被人扯頭,往我飯菜裡吐口水……他們還經常讓我像狗一樣在地上爬,一邊爬還要一邊叫。叫得不像的話也要挨打。」
子夜,原來有個這樣辛酸的童年。
不過他說這話地時候沒有太多的情緒,但我卻知道,他只是不善於表露情緒而已。
子夜說到後來,語氣似乎輕鬆起來,如果我的眼睛好的話,說不定可以看到他臉上的一絲笑容:「後來有一個大些的孩子進來了,他看見我被人欺負,就幫我打他們。他一個人當然打不過那麼多人。還被按倒在地上。連門牙也被打掉了一顆。但他不害怕,不認輸。別人一放開他,他就用石頭,用凳子,用一切可以用的東西和對方拚命,打得別人頭破血流……他這樣的狠勁叫人害怕。但我卻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知道,他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後來,孤兒院地孩子都不敢惹他了,而他就成了我哥哥,他的名字叫:軒。」
我聽到「軒」這個字,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但我決定不去多想。
子夜也沒有給我插話的餘地,他只是一直這樣說著:「哥哥告訴我,做人就是要狠,那樣別人才會怕你,才不敢再欺負你。所以我在他的教導下,終於敢於反抗,開始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只要誰敢惹我,我就用最恨的手段對付他,漸漸地,別人也開始怕我了。」
願來如此……難怪他殺人的時候下手那麼狠。原來這不過是因為自保而已。
「後來,有人把我們領了出去,他說自己是我們的一個親戚,其實並不是,他只是看重了我們的狠勁。他讓我們加入了一個地下集團,接受最殘酷地訓練。這個集團財力雄厚,但他們進行地都是地下交易。而我們這些人,就是他們需要的人手。」
「我並不喜歡替別人賣命,但哥哥告訴我,他想出人頭地,他要靠自己地力量奪取很多東西。所以我就一直跟著他,有時候進行一些暗殺,有時候保護集團裡的大人物。」
「總之,不管做什麼都無所謂。只要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我想要在的地方,只要哥哥想要做的事,我就會全力他。」
「終於,哥哥一步一步的,坐上了這個集團的第二把交椅。那天哥哥興奮地告訴我,不久的將來,他一定可以坐上第一把交椅。我相信他,我更加努力的幫他,雖然我對那些並不感興趣,但只要他喜歡就好了。」
說道這裡,子夜語氣開始變得黯然晦澀起來。
「可是……也許是他風頭太勁的緣故,,讓很多人感覺到了威脅,不斷的有人開始暗殺他。但他並不放在眼裡,他說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可以殺他。可是……」
說到這裡,子夜的聲音變得沙啞了,他說不下去了,他的頭深深地低了下去,我感覺到了他微微起伏,似乎在顫抖的身子,
那一刻,我的心裡有些痛。
那樣一個冷酷的人,少言寡語的人,原來他擁有的只是一個苦難的童年……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相依為命的哥哥,卻……
子夜,子夜,你冷酷的外表下,究竟藏著多少傷心痛苦?
我伸出手去,摸索到了他的手,那是一隻正緊握著拳頭顫抖的手,我一點一點地打開他的拳頭,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掌心,然後緊緊握著。
我想要給他力量,想告訴他還有我。
他回握了我的手,聲音卻仍然在顫抖:「最後我們遇到了殺手之家之稱的葉家,我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卻看著他倒下去……」
殺手之家……葉家……我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
難道,真的………不,我不要去想這件事。
如果真相還不能最後確定,哪怕還有一絲絲不能夠被確定,我仍然選擇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也許,他也並不想知道的對麼?
只是我心裡卻說不出來的愧疚難受。
子夜,他為了我做了那麼多,但我卻極有可能……就是殺他哥哥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的了話……也許,說這些沒有意義,我應該做的是對他更好些。
子夜緊緊地回握著我的手,許久許久,直到他慢慢恢復平靜。
我以後他說道這裡就完了,我以為他說這些只是突然有了傾訴的**,可是我沒想到他其實專門說給我聽的。
當他完全平靜下來後,他又說道:「為了不想再看著自己最親的人在眼前倒下,我每日出去調查那些想置我們於死地的人,想要在他們還未下手前,將他們置於死地……可是我每晚看著你那麼傷心,完全不顧及自己的眼睛……」
說到這裡,他顯然很難過,很難過。
最後,他這樣說:「答應我,不要放棄自己好麼?」
我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原來他每日連飯都不再家裡吃,就是為了出去追查那些人。
他自己受了這樣重的傷不覺得有什麼,反而還在擔心我。
他說起這些從來不願提起的不堪過往,只是為了讓我不要放棄自己……
我很想說:對不起,子夜,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不會再放棄自己。
可是我說不出口,我只能更加緊地握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