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冷。
我捲縮在被子裡,渾身冷得直打顫。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蘭蘭,蘭蘭,快喝藥。」
我睜開眼,看見母親熟悉的臉,溫柔的表情,淚水一下湧了出來,我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媽媽,我不想殺人……我真的不想殺人……血,好多血,我害怕……」
母親的表情變得有些難過,但她仍然溫柔地摸著我的頭:「蘭蘭不怕啊,其實那些人不是因為你而死的,你不去也有別的人去,知道麼?所以不要怪自己了。」
我抖了好久好久,才讓母親哄著吃下了藥。
吃完藥,我似乎舒服了些,人也不那麼緊張了,但我還是拉住母親的手不敢放:「媽媽,不要走。」
母親輕輕拍著我的手:「傻丫頭,媽媽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媽媽會陪著你,哪裡都不會去的。」
我就這樣握著母親的手,人也慢慢冷靜了下來,好一會,才輕輕道:「媽媽,你還記得我小時候的理想麼?」
母親似乎歎息了一聲:「知道,你那時候想做一個醫生。」
我低聲道:「我現在也想做個醫生,我偷偷地學了很多醫術……可是我們葉家的人,只能夠殺人,不能夠救人。」
母親很難過。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轉圈:「都是媽媽不好。媽媽早知道這樣。就不會答應他們……」
如果知道我這樣說會讓她難過地話。我寧願不說。
我不想母親難過。小時候我是葉家地廢物。母親因此遭受著所有人地白眼。連那個所謂地父親也對她橫眉豎眼。喝斥不斷。就因為這樣。我才努力走上這條殺手之路地。
我做殺手。是為了母親不再被欺負。
可是我怎麼能跟她說剛才那些話?
我在心裡開始責怪自己。
她太柔弱了,就算我真的很害怕,真地很難受,我也不應該在她面前流露出來,那樣只會讓她更難受。
小孩子怕黑可以跟媽媽說。可我如今是大人了,我不能夠再在她面前表現出不好的情緒。
我這麼一想,人似乎也堅強了很多,反而輪到我安慰母親了:「其實也沒有什麼的。聽別人說第一次殺人都是這樣,殺著殺著就會習慣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似乎覺得自己的心真的硬了不少。
我的身上畢竟流著葉家地血脈,也許我天生就有殺手的本能。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母親的影像開始變得虛幻起來,我心裡大驚。用力地抓住母親的手,急切而驚慌地叫道:「媽媽,媽媽!「
有人似乎在用力搖晃著我的身體:「蘭尹。蘭尹,你怎麼了?」
我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人卻是子夜。
剛才那些又是夢吧。
我總是會夢到類似這樣的片斷,可是我下意識中知道,那些不僅僅是夢這麼簡單。每次我做了這種夢之後,就會想起很多原本被遺忘的事情。而想起的那些事,基本和夢中所生的事是相吻合地。
如果在這次也不例外的話,依照我剛才夢中的情形……我似乎真地是個殺手。
我不是醫生,是殺手。
想到這裡,我的心突然抽動了一下。
我一直否認的,疑惑的,害怕的,不敢去想的那件事,也許是真地。
那就是——也許我就是子夜要找的那個蘭尹。也就是殺了他哥哥的那個兇手!
其實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我一直可是說服自己,認為自己不是那個人。最大的原因是:自己分明是個醫生,和殺手的職業相去甚遠,八桿子也打不到一起。
可如果這個夢是真的,就能解釋我身為一個殺手,為什麼懂得醫術了。因為做一個醫生是我小時候的理想,而我一直在偷偷地學醫。
所以,就算我懂得醫術,我也不是一個醫生,我還是一個殺手。
想到這裡,心裡冰寒一片,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子夜,只怔怔地望著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並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只是緊緊抓住我的手,喃喃道:「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我想要坐起身,身體卻一陣軟,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
我開口想問,卻不出聲音。
我這才想起,我之前被孟棠關了起來,他們想害死我,直到子夜最後來救我。
現在我們是逃出來了麼?
我用口型慢慢地說:「我們在哪裡?「
我說了兩次,子夜才注意到了我的口型,回答道:「你放心,我們已經離開了齊州。」
是麼?孟棠怎麼可能放我離開齊州?一定是子夜硬闖出來地吧?我印象中還記得他當時和孟棠地人生了激烈的戰鬥。
可是齊州全是他們地人,子夜還要抱著我這個廢人,我簡直不敢想像,他是如何逃出來的?
子夜卻無事人一般,端了一碗藥過來:「來,快吃了,吃了就會好了。」
他一手扶起我的頭,一手把藥碗放在我的嘴邊。
可是我分明看見他拿碗的那隻手在顫抖。
他的手臂上纏著厚厚的布帶,一定是受傷了。
他單槍匹馬帶我闖出齊州,這中間一定遇到了許多士兵的阻攔,戰況也一定很劇烈……我。我,我可能是殺了他哥哥地兇手,可他卻為我連命都不顧。
我一時間頭緒紛亂,木然地任他餵了藥下去。
我剛喝完,外面就有人叫道:「開門,開門!查房了!」
「該死的。又來了!」子夜立刻抱起我,打開窗戶往下面望了望,我看見下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官兵,知道一定是齊州的追兵到了。
子夜稍微沉吟,便抱著我從窗戶衝了出去,然後半空中一用力,躍上了屋頂。
下面的官兵看到了。大聲喝道:「在上面,在上面!」
一陣箭雨立刻追了過來,子夜一一躲過。可是我卻感覺得到,他這次的動作不如以前敏捷了,他身上一定傷得不輕!
雖然最後我們還是逃掉了,但我心裡卻並不樂觀,看來孟棠的人誓要殺我才罷休,而且我又是個病號,子夜帶著我目標很大。
我正待想個比較好地方法,可人又不爭氣地昏沉過去了。
之後的六七天。我們一直就這樣逃亡,東躲西藏,對方追查得很緊。因為我這個顯眼的病好,每次總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人現。
在逃亡過程中,子夜帶我看了許多醫生,開了許多方子,但是我吃了卻一點都不見好,還是昏沉的日子多。清醒的時刻少,就算清醒,也不能說話。
斷斷續續的清醒中,現子夜身上似乎又舔了一些傷,我看見他自己灑傷藥在傷口上面,但這些傷藥都不管用,每次他帶著我逃亡的時候,傷口就會裂開了。
我們原本是一路往紫京地方向而去,但最後現去紫京的每一條路都設了重重關卡。不光是因為有人追查我們。還因為不能讓南方的瘟疫傳到北方去。
而我的症狀又和瘟疫如此相似,所以我們一路遭到的阻礙很多。走得也很慢,眼看六七天時間過去了,我們仍然沒有到達湞江。
孟棠似乎也很心急,後來我們被追殺的時候,對方的隊列中已經多了許多江湖高手,我和子夜就變得更加危險了。
最後一次被追殺中,我記得子夜傷得很重。
再後來的事我又不知道了,我清醒的時候總是很少。
待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渾身冷得打顫。
我睜開眼睛,現自己一個人躺在一個山洞裡,外面地光線只能傳了一點點進來,山洞青黑色的石壁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冷地氣息,四周的一切安靜極了,只有石縫中的滴水聲格外清晰。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幾乎懷疑,自己又在做夢了。
我嘗試著想爬起來,但渾身仍然一點力氣也沒有。
這時,一隻手突然搭在了我身上,我嚇了好大一跳,才反應過來這是子夜的手。
原來他躺在我身後,所以我看不到他。
他似乎睡著了,似乎又在昏迷當中,我只知道他在下意識中不斷地向我靠攏,最後終於將我緊緊抱在了懷裡。
我感受到他身體出熱燙的溫度,這絕對不是正常的體溫,何況還在這冰冷地山洞之中,怎麼還能如此之燙?
他一定是在高燒。
可是我現在連自己都動不了,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好在他熱我冷,正好可以各取所需,我們這樣緊靠在一起,漸漸地似乎舒服了一些。
我們就這樣躺著,我清醒一會又開始昏昏沉沉,昏沉了好久又開始清醒,我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子夜的情況究竟如何,我只能這樣一直躺著。
有幾次清醒的時候,我想我們會不會就這麼死了?如果我們死在這裡,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現吧。
我死了也罷了,可是子夜……是我拖累了他.
如果我真的殺了他哥哥,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所以,也許就這樣死了也不錯吧。再說我們都是穿越過來的,說不定我們一死,都回到上輩子去了也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