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往官府走去,看見街道上很是冷清,完全沒有一般城市應有的熙熙攘攘。這裡雖然還有些照常做生意買賣的人,但他們無一例外地都顯得憂心忡忡;而來來往往的行人中,大多數人臉上都帶著一絲惶惶不安之色。
我們走到半路時,看見一個路人突然軟軟的倒在了路上。周圍的人見狀,一個個也並不驚訝,只是很麻木的看著,任由聞訊趕來的士兵將那人拖走,大概這種事他們已經司空見慣了。
「那就是瘟疫病人了。「林則士歎了一口氣:「齊州封城,雖然是迫不得已而為之,但如果此病不除,只怕齊州所有人都要在此陪葬了。」
其實不單齊州封城,很多重疫區都開始封鎖。而橫跨大酉南北的湞江兩岸也一樣設了重重關卡,只許南下不准北上,以防瘟疫進一步擴散。
在沒有找到有效藥物之前,封鎖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如果當初來的時候我還有些信心的話,如今我反倒不那麼自信了。如此嚴重的瘟疫,不可能是那麼輕易就能解決的事,何況林則士的醫術已經算是一流了,他來了這半月都沒有找到可行之道,我也未必就行。
我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希望可以早日找到控制的方法,然後再將藥方傳到各大疫區,早日解除大酉的這場天災。
如果來之前我還有些和武成南賭氣的話,現在我已經完全把心思放在了瘟疫上面,一心只想著怎麼控制這場瘟疫了。
我們到達官衙的時候,正好在門口碰到兩個身著官服之人,其中一個六十幾歲頭鬍鬚皆盡灰白,看起來像個儒雅老者;另外一人三十多歲,身形高大,面目端正,十分嚴肅,看上去有些眼熟。
林則士見了兩人。急忙迎上:「兩位大人,下官正要有事要見你們。」
那儒雅老者般的官員十分客氣地道:「林太醫有事只管吩咐。」
那年輕些地官員則有些狐疑地盯著我看。也許他也覺得我面熟吧。
林則士抬起手掌對我這邊道:「這位是紫京來地蘭尹蘭大人。他本應上次和我們一同前來。後來因為身體有恙。所以今日才到達齊州。」
子夜無官無職。向來不在對人介紹之列。他也自得清靜。反正他地個性就是不喜歡多話和客套地人。
林則士又替我介紹了這兩人。原來儒雅老者就是齊州州府沈之慶。嚴肅又年輕些地這位就是紫京派來地欽差大人孟棠。他同時也是明章地學生。
我心中暗笑。心想這位孟棠真不愧是明章地學生。他那嚴肅地勁兒跟那老頭兒倒是有得一拼。
我們三人相互見了禮。孟棠似乎對我十分冷淡。言語之間也頗為不遜:「原來是蘭大人。下官原以為大人地病要耽誤個一年半載。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大人。令下官十分驚訝。」
我但笑不言。我聽得出來他是在諷刺我關鍵時刻裝病怕死,不敢來這種地方。
沈之慶面上也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護國大夫蘭尹蘭大人?」
還鼎鼎有名?八成是「惡名」而已。
不過像我這種臭名在外的奸臣。能夠出現在這種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疫地區,大概讓他們有些意外吧?
林則士點頭,他大概也看出了兩人對我的神態有異。便格外慎重說明道:「蘭大人在入朝為官之前,曾開館行醫,他地醫術十分高明,見解也頗獨到,曾得當今神醫樂景讚賞,下官也曾舉薦過蘭大人入太醫院。可惜……所以此次蘭大人能夠到此,瘟疫一事也許能獲得轉機也未定。」
林則士無非是想告訴他們,無論我蘭尹的名聲如何不好,但我的醫術還是很厲害的,所以這個危急時期,他們還是對我客氣點好。
我們雖然交往不深,但以前經常一起談論醫理,到底還是有些情分的。
他這番話果然有用,孟棠狐疑地看了我幾眼。沒有再口出不遜。
而沈之慶聞言也多看了我幾眼:「原來蘭大人醫術如此了得。倒是老夫眼拙了。蘭大人初來乍到,老夫本該替大人接風洗塵。只是大人來得突然,時間倉促,……」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自然不必講究那些虛禮,我搖手道:「大人無須多言,如今時勢緊急,隨便既可。」
沈之慶點頭:「難得蘭大人海量。如此幾位便與老夫一同吃頓便飯如何?」
這自然好,我長途跋涉來到齊州,肚子的確也餓了。
於是我,子夜,和他們三人便一起在官府吃飯,這裡的官家廚師手藝倒是不錯,雖然沒有準備什麼山珍海味之類的珍貴東西,但也頗為豐富,口味也不錯,只是大家似乎都沒有什麼胃
吃完飯後,我就大致瞭解了一下齊州的情況。
聽他們說,目前瘟疫病人採取的是集中看管,集中治療。官府在城中圈出了一個地區作為病犯集中地,並派出士兵嚴加看守。城中每現一人感染瘟疫,就會被強制帶到這裡進行治療,以免傳染給他人。目前這裡已經保持每日近千名病人地數目,而每日死亡人數大約為五六十人,其中大多數為老弱病患;雖然每日都有人死,但新增病人數目比死亡人數更多,所以長此以往,只怕這些地方都住不了。
至於齊州城外的管轄地,大致也是一樣的管理模式,只不過由一村一鎮這樣地地方官府各自執行。
自林則士到達此地後,一直在和本地的大夫們一起研製新藥方,但目前仍未有任何有效藥方出現。
接下來林則士又向我介紹了這次瘟疫的主要症狀和潛伏期,病期等等情況,聽到不明白的地方我就會仔細詢問,到後來基本上都是我們兩個人的話題,他們都插不上話了。但沈之慶和孟棠一直也未離去,大概因為關心病情,雖然不懂醫術,也在一旁認真聽著我們的討論。
我又問了林則士他們用過地藥方,現基本上是各種醫法都試過了。
看來,的確是不容易啊。
情況如此緊急,我也無心休息。既然來了,還是多幹些實事吧,所以最後我對林則士道:「如此便要勞駕林太醫,現在就帶本官去看看病患如何?」
林則士自然欣然應諾,但子夜立刻皺眉道:「你大病初癒,應該先休息一天。」
他這樣說也有道理,畢竟我剛到齊州,車馬勞頓,是應該休息一日,所以林則士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看著我。我知道他心裡急,巴不得我立刻到現場去,便對子夜道:「不礙事的,我看看就來。」
他盯著我,知道阻攔不住我,便閉嘴不再言,只不過習慣性的又板起了臉。
我對他這樣的態度習慣了倒沒有什麼,其他人看在眼裡就有些意外。
他們見到我這位隨從如此囂張,而我反而軟言細語地對他,心裡不免有些想法,不過他們一個個都是官場上混的人,倒沒有說什麼,只是從此後對子夜客氣了不少。
出前,我從包裹裡拿出自己事先趕製好的古代口罩,遞了一個給林則士:「這個東西叫口罩,請林太醫戴上,以防感染瘟疫。」
林則士看著我和子夜熟練地戴上口罩,驚訝道:「這個東西能預防傳染?」
我笑笑:「也不能完全杜絕,但被傳染的機會應該會小很多。」
一旁的沈之慶聽到了,忙問道:「請問蘭大人,這個口罩是如何製作法?用料如何?如果能夠地話,老夫想製作一批給全城百姓。」
我早有此意,也拿了兩個給他:「它地製作工藝十分簡單,裡面是一層棉花,外面是一層紡織得很稀疏的棉紗,大人只管拿去讓人照著製作,讓大家出門時都戴上,平日注意清潔多洗手,相信感染瘟疫地人會少一些。」
沈之慶聽我這樣說,便匆匆拿了口罩去準備給人製作,孟棠也跟著去了,但他最後瞟了我一眼,看樣子似乎並不怎麼相信我,。
我倒無所謂他信不信,任何疑惑都需要事實來澄清。
我和林則士,子夜三人也跟著出,趕往病患集中地。
半途中,林則士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道:「蘭大人,下官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點頭道:「林太醫不必客氣,有話只管說。」
林則士語言間頗多猶豫:「蘭大人,恕下官直言,民間對於大人頗多傳言,說這場瘟疫便是因為……所以,大人在外是否只對外人說是太醫院的大夫?「
我知道他說的是關於武成南專寵於我這個「男寵「,所以才引得上天懲罰,讓瘟疫降臨的民間傳言。
雖然近兩年我常年在外,名聲也十分不好,這期間兩人也沒有什麼交往,但我們以前是老熟人,他對我的印象要比別人好,我自然知道他這番說話是為我著想的。
他定是怕別人知道了我就是那個「男寵「後,會對我有所不恭吧.不過他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的,不說一般民眾相對比較迷信,就是沈之慶一聽到我的名字時,神色都有些異常,我又如何不知?
所以我答道:「好,那便依林太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