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看了身上還染血的錦兒一眼,又看看臉色蒼白的茗兒,又道,「既然你們是將我當主子了,那我就不將你們送回去杜姨娘那兒,但是你們也不能再繼續留在馨院,明日我會讓牙婆來一趟,你們還是到別處去吧,王府是容不下你們了。」
茗兒的臉蒼白得近乎透明,教人看了,縱使她萬般可惡,也忍不住生出同情來,從王府打出去的人,哪裡還能找到好的主家?這茗兒和錦兒以後怕也只能當次等的丫環了。
「王妃,求求您,別趕我們走……」茗兒心亂如麻,她心知自己是不能再留在馨院了,可是她不能離開王府,不知道杜姨娘會不會救下她們,怎麼說她也跟在杜姨娘身邊不少時日,杜姨娘應該會顧念舊情幫她的吧?
「不是我要趕你們走,你們人在馨院,心在別處,我留不得你們。」初見淡淡地道。
「你不能把我賣出去,我已經是大爺的人……不能賣了我,我不要離開王府,不要……」錦兒掙扎想要下床,她雙眼紅,嘴唇白。
茗兒真是恨不得能撕了錦兒的嘴,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分明是王妃藉著錦兒私會大爺的事情拆穿她們,錦兒竟然還火上添油。
初見聽到錦兒的話,眼角輕輕揚起,似笑非笑地看著錦兒,「既然如此,那就使個人去問問大爺,是否要將你納到他屋裡去,如果大爺是同意了,那你明日就可以搬出馨院,去大爺那兒。」
錦兒眼睛一亮,充滿希望地喃喃著,「大爺一定會保住我的,一定會的。」
茗兒無力癱在地上了,完了,真的完了!她們一定會被賣出去的,大爺怎麼可能會保住錦兒,他根本是在利用錦兒,絕對不會為了她得罪王妃和杜姨娘的,這一次,只有她們兩個承擔所有的罪名。
她們的確將馨院和王妃的事情傳出去了,可是傳給誰?杜姨娘根本沒有機會看到,所以杜姨娘是絕對不會出面救她們的,她們也不能連累了杜姨娘,說不定只要她們現在認了所有的事,杜姨娘還會念她們一些好處,就算被賣出王府了,杜姨娘也會想辦法把她們再買回來的吧?
茗兒這樣想著的時候,眼睛看了錦兒一眼,心裡一陣失望,錦兒大概已經和自己想的不會到了一處去了,為今之計,她也只能求自保了。
「王妃」茗兒跪正了身子,給初見行了一個大禮,然後將所有一切都招認下來,「這些事情確實是奴婢做的,奴婢只是想要報答以前的主子一二,因為王妃您是王府的正經當家,而奴婢以前的主子卻不是,奴婢怕王妃您會……會對付奴婢以前的主子,才自作主張想要為奴婢以前的主子做些什麼,請王妃相信奴婢,奴婢以前的主子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張的。」
初見深深望了茗兒一眼,這丫頭卻是個忠心護主的,杜姨娘能有這樣的心腹,的確有三分能耐,只是如今這兩枚棄子,杜姨娘是完全不會再多費半點心神了,否則,她指使丫頭在馨院當眼線的事實,就會被揭露出來,到時候,不止是齊礡,老婦人也不會原諒她的吧。
杜姨娘是能想得長遠的人,所以這些日子才一直沒有找初見麻煩。
「你說,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初見重新坐了下來,目光平和地看著茗兒。
茗兒額頭點地,「是的!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
「既然如此,我將你賣出去,你可有意見?」初見又問。
「這是奴婢應得的懲罰,奴婢絕無怨言。」茗兒咬了咬牙,低聲回道。
錦兒卻尖叫出聲,「為什麼要我們去承擔所有的責任,明明是……」
啪!茗兒一巴掌重重落在錦兒臉上,狠狠瞪著錦兒,「你到現在還不知死活,還要被男人甜言蜜言騙到什麼時候,自己做錯了就要認,不能連累他人,你到底曉不曉得!」
錦兒怔怔地看著茗兒,啊……她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幾乎要撲過去和茗兒廝打起來,不過她看到那被王妃使去問大爺話的丫環回來了,她便忍住要撕爛茗兒的憤怒,期待地看著那丫環的嘴,大爺一定會抱住她的。
「大爺是怎麼說的?」初見問著那丫環,初見沒有讓靈玉她們幾個去問,就是不想這個錦兒到時候說她們是串通的。
「回王妃,大爺說了,他不認識什麼錦兒的丫頭,他若是要納妾,也不會納到王妃您的院子裡來,何況他屋裡的姨娘就已經夠多了,沒必要再添多一房。」那丫環一字一句慢聲開口,眼神是同情鄙夷地看著錦兒。
錦兒覺得自己全身的血好像被抽乾了!
初見看到錦兒這樣子也不忍心再繼續打擊她,低聲交代了要她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準備跟牙婆回去。
「我不信……我不信……他竟這樣對我……」錦兒精神恍惚,臉色白得驚人。
「啊,錦兒,錦兒你怎麼啦?」茗兒突然大叫,扶住暈厥過去的錦兒,眼眶凝淚地看著王妃。
初見一驚,看到錦兒衣裙下緩緩流出來的殷紅,她急忙叫道,「趕緊扶她到床上去,靈玉,快去請大夫!」
待靈玉請來大夫,將錦兒救醒過來之後,已經是大半夜了。
錦兒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有兩個月了,她之前自己也不知道有身孕,如果她知道了,可能就不會挨板子,也不會失去孩子。
初見看著錦兒歎了一聲,留下一個小丫頭和茗兒照顧她,自己便回去了。
回到內屋的時候,齊礡已經上了床榻睡覺了,初見放輕腳步,脫下大氅,放下頭之後,才輕輕爬上床榻。
「怎麼才回來?」齊礡睜開黝黑的雙眸,將她拉入懷中,聲音沙啞慵懶地問著。
屋裡只有一盞油燈,出微暗的光芒,那明滅的光影在齊礡優美的臉龐上跳躍著,初見摟住他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氣,全身的疲倦好像輕盈了一些,「吵醒你了嗎?」
齊礡將臉埋在她頸窩,不滿咕噥著,「你不在,我如何能睡得著?」
初見輕笑,「你以為你是小孩子啊,離不開娘。」
齊礡稍微用力拍了初見***一下,「胡說!」
「時候不早了,快睡吧!」初見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再和齊礡講笑,她吁了一口氣,只覺得身心一樣沉重。
「到底生什麼事了?怎麼忙到現在?」齊礡注意到她眉眼間的倦怠,收起笑容,擔心看著她。
初見搖搖頭,將頭枕在齊礡胸膛上,聆聽他強而穩健的心跳,要不要將事情告訴齊礡呢?
「初見,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你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我希望你和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的。」齊礡柔聲說著。
人和人之間,怎麼可能會沒有秘密?更何況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夫妻之間有時候也需要保有各自的**和秘密,但初見知道今晚的事就算她不說,齊礡也會知道的,她無奈地苦笑,將錦兒和茗兒的事情簡單和齊礡說了一下。
齊礡聽完,沉默了許久,才沉聲道,「過了年就把她們都打出去,這兩個人不能再留在福府裡了,還有大哥和杜姨娘那兒,你也要提供警覺,知道嗎?」
「嗯,我明白!」初見閉上眼睛,實在是睏倦,她想,明天馨院大概會很熱鬧吧!
齊礡心疼看了初見一眼,拉起軟被蓋住她的身子,擁著她一同入夢,初見她……是時候當家了。
二日,齊礡沒有出去,他跟初見說,以後都不需要早出晚歸了。
他的意思是不是太子已經贏了?她以後是不是不用擔驚受怕他會出什麼事了呢?
初見沒有問齊礡太子究竟是不是已經完全地坐穩了他的位置,也沒有問那個玲瓏可愛的九皇子最終結果是什麼,只要結果對她而言是好的,她便不想去清楚那些過程,不必問,她也知道那過程是多麼血淋淋。
她記憶中那個纖弱稚雅的少年就已經在這次的風起雲湧的狂潮中失去了生命。
初見和齊礡吃完早膳之後,便去看錦兒了。
錦兒醒來之後知道自己的孩子沒了,歇斯底里哭了大半天,如今整個人神情都是恍恍惚惚的,茗兒倒是顧念她們姐妹情,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
看到錦兒如今的下場,初見也心生憐憫,卻不敢對錦兒掉以輕心,怕她不顧輕重跑去找大爺鬧事,到時候她的結果會更加不堪設想。
初見沒有再防備這個茗兒,她想知道茗兒究竟會不會去找杜姨娘幫助她們姐妹倆,也想知道杜姨娘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對茗兒她們置之不理?還是伸出援手?
她至今還看不清杜姨娘這個人,相信對方應該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她們應該很快會再碰面了。
初見回到屋裡之後,果然見到意料之中的人,只不過這意料中的人卻不是杜姨娘,而是大爺和大夫人。
這對夫婦見到初見回來,都明顯鬆了口氣,趕緊起身行禮,他們對著齊礡總感到有一股窒息的壓力,壓得他們不能從容淡定地說話。
大概是齊礡太過端肅冷漠,也因為他常年征戰,身上有殺戮之氣,不笑的時候,那不怒自威的懾人威儀,卻是讓人有些怯意。
「大爺和大夫人來了啊。」初見笑著和他們回禮,招呼他們坐下。
齊礡眼角餘光輕掃齊珉,薄唇緊抿,似不怎麼喜見到齊珉他們。
「既然來了,有什麼事就明說吧。」齊礡看了初見一眼,語氣冷淡地對齊珉他們說著,初見還沒來的時候,這對夫婦就一直在兜圈子,也不說明個來意,把他的耐性快磨光了。
齊珉和張氏漲紅了臉,尷尬看著初見乾笑著。
「非得有事才能來麼,沒事也能來馨院坐坐,喫茶聊天的嘛。」初見嗔了齊礡一眼,對張氏笑道。
齊礡輕哼了一聲,不作答。
張氏咳了一聲,乾笑道,「其實我們也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就是昨日……昨日我責罰了王妃您院裡的丫頭,我,哎,我是賠禮來著,都是這不待眼的人惹來的,對家裡的丫環就是太好了,才讓一些人誤以為能爬上枝頭了。」
張氏說完,狠狠瞪了齊珉一眼,如果不是他去招惹那什麼錦兒,她今日何必這麼低下!雖然她是知道錦兒是杜姨娘的人,但錦兒現在始終還是在馨院當差,她打的是王妃的臉面,今日她是不得不來馨院,讓王妃知道她絕對無意和馨院作對的。
初見道,「原來大嫂是要來說這回事。」她挑了齊珉一眼,心裡一怒,這齊珉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用這種放肆的眼神看著她。
「勁兒的確沒有自知之明做錯了事,只是大嫂這三十板子是重了一點,把錦兒的孩子都打沒了。」初見語氣是冷冷淡淡的,掃了齊珉一眼,她不想把話說重了,只是這齊珉實在是太不知進退了,他就不怕齊礡把他扔出去嗎?
張氏和齊珉臉色都變了變,異口同聲,「她有身孕了?」
「大爺不知道麼?」初見看了齊珉一眼,淡聲問道。
齊珉一臉窘態,支吾著說不出話,張氏卻緊張了,「那孩子……」
初見歎道,「已經沒了,受了三十大板,還能保住嗎?」
張氏眼角跳了幾跳,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就這樣破口罵起了齊珉,「都叫你別勾搭上府裡的丫環,你就是不聽,你是不是沒女人會死啊,明知道這賤人是不能碰的,你還偏要去,你作踐自己就算了,你還去作踐別人,你敗家啊……」
張氏一句接一句地罵著,甚至連齊珉在外頭帶回來的女人也都被罵了,齊珉漲紅了臉一直不出聲,只是尷尬地看了齊礡又看看初見,最後也是受不了,和張氏就這樣在初見他們屋裡吵了起來。
初見和齊礡對視一眼,都無奈地看著他們夫婦,這到底是哪一出啊!
「夠了!」齊礡冷喝一聲,目光冷厲地瞪著他們,「回自己屋裡胡鬧去!」
齊珉和張氏被齊礡這樣冷聲一喝,都怔了一怔,安靜下來。
張氏突然哇一聲哭了出來,抽泣罵著齊珉沒良心。
齊礡皺起眉,已經是忍耐到了極點。
輕笑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