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離開家裡沒多久,玉府卻來了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玉夫人正在屋裡查看賬本的時候,前院的一名丫環前來稟報,說是前院來了一位公子,想要找夫人。
玉夫人坐在桌案後,低眸看著賬本,並沒有抬頭,聲音輕柔問道,「是哪位公子?」
「回夫人,那位公子自稱姓淳於。」丫環低聲恭敬地回答。
玉夫人眼眸一閃,驀地抬起頭,放下手中賬本,直視那名丫環「姓什麼?」
淳宇?寧城有幾個姓淳於的?玉夫人蹙眉想著,她對這個姓氏實在難以有好感。
「玉娘,你去看看,如果是南城的淳於公子,便把他帶到花園的亭子去,如果不是,讓個丫環來跟我說一聲。」玉夫人低聲交代身旁的玉娘,有些煩心地揉了揉額際。
麗娘應聲,和那丫環一同離開秀和院。
玉夫人歎了一聲,讓夏玉把賬本收好,送回去給各個總管執事,她站了起來,準備到花園去,她很肯定,今日來的那個人,絕對就是她很不想見到的那人。
幸好初見不在家裡!
玉夫人來到花園的時候,麗娘也帶著那位客人從七字廊走了過來。
玉夫人歎了口氣,果然是淳於雱啊!
淳於雱步履平緩走了過來,對玉夫人合手作揖,「夫人,別來無恙,一切安好否?」
「托福,淳於公子,請。」玉夫人側了身子,讓淳於雱走了進亭內,然後使了個眼色給麗娘,麗娘會意額,轉身讓在花園裡幹活的丫環都暫時離開,而自己則站在亭子的不遠處,不讓任何人接近亭子。
淳於雱和玉夫人走進亭子,坐到亭中央的石椅上,淳於雱看著玉夫人,濕潤笑道,「幾年前曾經來過這裡,如今再來,似乎還如記憶中一般。」
玉夫人將茶壺放到三足提爐上,動作優雅地煮起茶來,「是麼?或許有些地方變了,只是淳於公子沒有看出來。」
淳於雱聞言,笑得更加溫柔,「也是,有些東西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改變的。」
玉夫人臉色平淡,眼睫微揚掃了淳於雱一眼,「淳於公子什麼時候來了寧城?」
「來了有些日子了,事務繁多,一直找不到機會來拜會夫人,還請見諒。」茶壺中熱氣逐漸氤氳開來,玉夫人清淡的微笑在煙霧中有些模糊不清,淳於雱嘴邊掠起一抹微笑,他知道玉夫人其實並不歡迎他,他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只是純粹看他這個人不順眼?
「淳於公子客氣了。」玉夫人淡淡說道。
「只是可惜玉老爺去了櫚城,家父臨終前一直還記掛玉老爺曾經救命之恩,這個恩情,我們淳於家沒齒難忘。」淳於雱歎了一口氣,玉老爺曾經無意中在燕城救過落難的淳於老爺一命,這件事情,只怕玉老爺自己也未必知道,他們淳於家卻是謹記在心的。
玉夫人聽了,卻是臉色一變,聲音也有些冷寒,「不過是借了一輛馬車給令尊,算不得什麼大恩大德,換了個其他平常路人,我家老爺了會相贈馬車,這等小事淳於公子不必時刻謹記。」當年事情玉夫人也是知道的,如果當初她知道贈馬車之人是何人,她定不會同意玉老爺的相贈之舉。
淳於雱好看的眉毛一蹙,疑惑看著玉夫人,仍溫聲道,「受人滴水當湧泉相報。」
玉夫人抿唇沉默,沉吟片刻,臉色終於緩了下來,卻不再去糾結這個報恩不報恩的問題,「聽小女說,淳於公子曾經在靜容齋和她相遇?」
提起初見,淳於雱會心一笑,「沒錯,初見常說起夫人。」
玉夫人臉色難看,「淳於公子常與小女會面?」
淳於雱笑了笑,「在下住在靜容齋附近,與秦姑娘是舊識,常在靜容齋遇到初見,在下的表妹也與初見曾在燕城見過面,如今也同在靜容齋上課。」
玉夫人正在斟的手微微一抖,「小女年少無知,還請淳於公子多包涵。」
「初見聰明敏慧,比起一般姑娘更有見識,怎會無知呢。」淳於雱溫和笑著。
玉夫人眼角抽了兩下,心中忍耐幾快到極限,她冷冷看著淳於雱,雖然知道他對初見並沒有居心,但初見對他似乎……太過重視了,她感到很不安心,「淳於公子謬讚小女子,她並沒有您說的這般好,也會有看錯人識人不清的時候。」
淳於雱微微一怔,怎麼玉夫人似乎意有所指。
「淳於公子,請用茶。」玉夫人輕輕一笑,將冒著梟梟輕煙的清茶放到淳於雱面前。
淳於雱微微點頭,狐疑看了她一眼,「多謝」
「淳於公子,五年前你曾與你父親來過寧城,之後似乎一直在南城,從未來過寧城,這次怎麼……」玉夫人沒有理會淳於雱疑惑的神情,只是輕輕矛矛的問著,淡淡將剛才的話題帶了過去。
淳於雱低聲道,「寧城地大物博,是個生錢好地方,作為生意人,自然要往有利的地方展。」
「這麼說來,淳於公子今年精力將放在寧城了?」玉夫人笑得更加輕柔。
「的確如此」淳於雱頷,微笑。
玉夫人沉吟片刻,目光變得極寒冷極凌歷,她直直看著淳於雱,「淳於公子空間是為了生意才留在寧城還是其他事情留在寧城,只怕只有你自己清楚。」
淳於雱臉色微微一變,眼底笑意驟減,不過他還是溫聲道,「玉夫人是何意?在下聽得不甚明白。」
玉夫人嘴角微勾,笑意極冷,「如果淳於公子想要報我們玉家一個恩情,那麼……淳於公子往後莫要再和初見見面。
淳於雱聞言,震了一下,攸地站起來,「夫人,這是為什麼?莫非在下做了什麼令夫人不高興的吉情?」
「淳於公子沒有做什麼令人不高興的事情,但如果您能不要再和初見見面,我會感激不盡。」玉夫人仰頭看他,端莊威嚴氣勢依舊不減。
淳於雱蹙眉,他不懂玉夫人為何要這樣要求,她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為何好像什麼事情都看得通秀?「夫人,即使我答應了您,只怕初見也是……」
「就算初見想見你,你也不能見,淳於公子,我不能讓初見……將來有一天要受你連累。」玉夫人拍桌站了起來,眼神堅定。
淳於雱怔住,「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淳於公子,難道您這次來寧城不是為了太子妃?您在過去的幾年偷偷到寧城來不是為了太子妃?您住在靜容齋不是為了太子妃?」玉夫人聲聲凌厲,句句逼向淳於雱。
淳於雱臉色一白,「夫人……您在說什麼?」
玉夫人歎了一口氣,視線停在淳於雱左手尾指上的紫玉戒指,「淳於公子,我該如何稱呼您?梺國太子……麼?」
淳於雱臉色愈難看,眼底有殺氣掠起。
「您若要殺我,我也是不覺得奇怪,只是您這樣帶著亡國之寶招搖過市,您要殺的人還多的是。」玉夫人重新坐了下來,目光寧靜,一點也不在乎淳於雱眼底的殺意。
淳於雱目光有些猙獰,他低頭,看著自己修長手指上的在陽光下盈盈光的紫玉戒指,「您……是如何認得這戒指?」淳於雱聲音沙啞,喉嚨出咯咯的聲音。
玉夫人幽聲一歎,「紫玉戒指是梺國皇室之寶,傳言此玉乃建國初始,紫龍從天而降,特見賜給梺國皇帝,這戒指……梺國繁盛時初放在宮中密室,梺國滅亡時,齊兵搜了整個皇宮,也沒有找到,而這式指從來不曾在人前出現,誰也不知道生何模樣,我也只是小時候曾聽父親講過,紫玉罕見,五年前曾見你佩戴紫玉,已經感到稀奇,今日……」
「今日夫人決心試探,誰知在下卻自露馬腳,讓夫人得到確定,當年帶兵搜尋皇宮的,若在下沒有獵錯……便是忠王爺,夫人的令尊。」淳於雱嘎聲接話,暗歎自己的沉不住氣,他不該被玉夫人知道瑾兒和他事情而方寸大亂,絲毫沒去注意她眼底的不確定和試探。
「的確,父親知道梺國太子早已經在齊兵攻入已經逃離京都,派人生擒,卻沒想過與太子失散的太子妃已懷有身孕,你……便是這個太子妃肚裡的孩子的命脈,而你之所以佩戴紫玉沒有拿下來,是因為這枚戒指你已經拿不下來,對麼?」玉夫人低聲問,關於梺國許多事情,都是她小時候聽父親提過的。
「玉夫人知道了這麼多,難道就不怕……有殺身之禍麼?」淳於雱拇指按著紫玉戒指,指關節泛白。
玉夫人微微一笑,「很怕。」
淳於雱哈一聲笑了出來,「怕死的人,都很聰明。」
玉夫人看著他,「淳於公子隱姓埋名,難道不是為了避開血腥殺戮,難道不是想要忘記前塵往事?又怎麼會還想手染灰塵?」
淳於雱臉色很蒼白,目光卻異常明亮,「做人的時候,總有許多無奈的,夫人,瑾兒是您侄女,相信你……」
「我自然不會讓她和你的事情累得忠王府滿門受罪,但你決不可再見初見。」玉夫人嚴聲道。
淳於雱緩緩點頭,「多謝夫人,在下以後……會避開玉姑娘的。」
「如此甚好。」玉夫人淺笑點頭。
「那麼今日之事……」淳於雱知道他應該殺了眼前這個知道太多的女人,可是他從未親手殺過任何人,他也下不了手,他……不夠野心,也不夠殘忍。
「淳於公子今日到玉府喝茶聊天,難道有什麼不能為他人知道的?」玉夫人含笑反問。
「多謝玉夫人,在下……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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