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最好的人證嗎?」
我立刻出聲阻止道,「不可以!」細沉的聲音有些尖銳,在寢宮內飄蕩了一小陣才消逝,「你不可以揭我的身份。」
「你是我連城的未婚妻子,婚書一直收藏著,我不能將自己的女人雙手奉上。而且,你的身份很可能會擾亂亓國朝廷大小官員的心。」他嘴角蘊涵著笑意,如冬日普照在冰雪上的一縷煦薄暖陽,可是看著我眼中卻如此冰冷刺骨。
我亦一笑對之,「連城,枉你為昱國之主。男兒間的仇恨不是應該在金戈破陣鐵馬冰蹄的戰場上一較高下,勝負決恩仇嗎。而你竟欲利用一個女子來解你一時之快。」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真的變了,曾經……」
斷然截了他欲說下去的話,「別與我說曾經,我早已不是曾經那個避世不爭愚蠢天真的馥雅公主了。」
他輕輕抬手撫上我的臉頰,我未迴避,因為我知道他在欣賞這張完全陌生的臉,更有著矛盾著心理,或許有著愧疚與失望吧。我從來都知道,他對我的愛僅限於夏宮雪海林裡翩舞的我,那是一見鍾情,那是驚鴻一瞥。但是,那是愛嗎,或許稱為夢更恰當。
「連城,你千萬不可將我的身份揭露,萬萬不能衝動。畢竟你是在亓國,萬一祈佑惱怒之下將你困於亓國,你可以預見其後果。」我深深的回凝著他複雜多變的目光,這句話,是我真心要對他說的。「而且,你真認為對我的情是愛嗎?你錯了,正因你始終無法得到我,所以我成了你心的夢。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將我得到,你會失望,因為我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好。」
音方落,他的手就從我臉上移開,我注視到他擺置於腿畔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浮動。我不再敢注視他的眼神,撇過頭望地磚上深深淺淺的簾影與那淡細輕盈的裊煙交錯成影。
「你說的沒錯,我是因你的一曲鳳舞九天而驚為天人,深深的迷戀上你。」他笑了,聲音虛無渺茫,「在陰山,你奮不顧身的相救,讓我屏去了對你的戒備,讓我開始信任你。在聽雨閣,你我相交兩年,我深深被你的才學、智慧折服,與你暢談我心平靜如水無波瀾。我為帝,你竟不受我的冊封,毅然再行一次逃跑,我未如第一次般千里追尋,我放你遠走。因為我已明白自己對你的情,早已出了最初的迷戀,知曉你追尋的是自由,所以我放你走了。」
我聽著他一字一句的敘述,如此真實,原來他早就想放我遠走,那麼當初為何還欲封我為貴妃?我倏地抬頭想問,卻見他又開口了,「你告訴我,這是難道不是愛嗎?」
「連城,既然你當初選擇放我,那麼如今,請再放一次吧。」顫抖著懇求著,如今的我,真的不願再離開祈佑。
「是誰曾對我說,你今生的夙願不是復國,而是隱於碧水山澗,笑望紅塵世俗。而今你為了納蘭祈佑,竟甘願放棄你的夙願而沉淪於這血腥骯髒的後宮?」
我漠然對道,「自由是我的夙願,但是與祈佑在一起,我才能真正得到快樂。」還有……那仇恨!
他的神色開始渙散、迷離,最後沉沉的吐了口氣,緊握成拳的手倏然鬆開,「好,那你就安心的呆在他身邊享受那份快樂,而我,也可以安心的做我自己的事了。」說罷,轉身朝寢宮深去的偏堂而行,在拐角陰暗無光之處停住了腳步,卻未回頭,「莫後悔!」
終於他還是離開了,而我則是望著隱遁他全身的那個黑漆漆的陰暗之處沉默良久,喃喃念出,「謝謝……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