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盈盈一禮,強抑悲痛,跟著兩個宮女走出大殿。
蕭若暗自思量、這事兒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關鏈是要做得漂亮……他眉頭一皺、心中已有了計較。
行宮總管太監極檀察言觀色、看了皇帝與這位孝衣大人的見面,就知兩人關係很是暖昧,便作主將胡夫人安排到西宮居住、派了姓一些太監宮女服侍。胡夫人沒有心思注意這些、反正貴排住哪就住哪。
末了、總管太監來回報皇帝。
蕭若聽說讓胡夫人住進西宮了,心下微覺不安。洛陽行宮原本是皇宮,西宮東宮皆為皇貴妃級寵妃住的地方,僅次於中宮,尊崇無比,本朝洛陽皇宮縱使降為行宮,西宮讓一介民女居住,也著實有些逾禮。
「皇上恕罪。老奴是因為別的宮殿尚須打掃整理,而西宮空著沒人住,是以作主安排到西宮。「總管太監望著皇帝徐徐道。
蕭若一想也是、左右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讓胡夫人住好了,這老太監挺會辦事的,隨口誇了他兩句,讓他退下。
時辰尚早、蕭若無心睡眠,便走出大殿,獨自一個人在宮內負手散步。踏著淒請的月色,迎著淡淡的晚風,也不需要有目的,信步而行,走到哪是哪。他只想請前一下,一個人想點事情。
不知不覺中,來到一處燈光璀璨的宮殿前,抬頭一看,竟是西宮……胡夫人的住處。
這簡直太巧了,他楞了一下。心中微覺不好意思,暗付:「難道朕潛意識裡就想來這兒?」他笑了笑,正欲轉身回去。
西宮裡的太監宮女早看見了皇帝到來,一齊出來跪倒恭迎。
這樣一來,蕭若勢己不能再悄悄離開,便大大方方進入西宮,探望胡夫人。
一身搞素的胡夫人獨自坐在床上綴泣不止,纓纓嗚嗚,道不盡地哀傷萬般。
胡夫人見皇帝突然到來,連忙起身見禮。她臉際准著晶瑩的淚珠,原本纖弱的嬌軀顯得越單薄。
蕭若心生憐意,見過禮相對坐下,便跟她隨意聊天。努力使她忘卻悲痛。
他口才極佳,妙語如珠。加之視野開闊,天南地北古個中外的誨侃,專揀有趣的說,連一些21世紀的東西也當故事似的說給她聽。
胡夫人剛開始時還柔腸百轉、沒心思跟他說笑、漸漸的、被他的言談所吸引,悲痛之情少抑。終於、給他一個笑話逗得「撲味」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下破涕為笑,淚跡未乾的大大美躥內破碎彩光連連泛動、一片波光澈詭。枕腮葷紅,九自掛著晶瑩別透她淚珠。當真如梨花帶雨,仙芝凝露。風華絕代的成熟美婦亦喜亦嗔,百媚橫生,美得令人不可逼視。
蕭若看得心頭猛地一蕩、眼神也變得有些放肆起來。
胡夫人粹然驚醒,不知不覺中時光易逝,已經二更天了。她芳心窘,輕輕道:「皇上,夜已深了,請皇上回去安歇。「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處一室,要多暖昧就有多暖昧。
蕭若「哦「了聲,也才驚覺已經很晚了,真是不知不覺,美夢易醒,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他慢悠悠站起身,向外行去,忽然回頭柔聲道:「過幾天,朕就要回京城了,你隨朕進宮吧!朕答應了胡堡主要照顧你的,日後一定會好好待你、不讓你受一丁半點委屈。」
胡夫人嬌軀輕輕一顫,沒想到皇帝突然說出這番話來,她粉臉飛紅,沒有心理準備、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低著螓,默然良久,方道:「皇上地美意,民女心領。可是菡兒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是我地命根子!不論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她,請皇上恕罪……」
「好!」蕭若插口打斷她的話,將那間作了個決定。
胡夫人一雙美眸疑惑的望著皇帝、「皇上是什麼意思?」
「夫人不是不論生什麼都不離開你女兒嗎?朕知道該怎麼做了!」蕭若丟下這句話,大袖一甩,轉身離宮而去。
第二日,蕭若依舊暫代洛陽知府之職,坐堂審案。
輕過昨日之事,天子坐堂的沾息傳遍了洛陽方圓百里,連周圍附近縣的民眾也聞風而動,不少百姓一大早就跑來洛陽申冤告狀。對於這些,蕭若自是來者不拒。
轉眼又是一天下來、蕭若忙得連中飯都沒吃。其中,有不少盂縣百姓狀告陳縣今張員外,說他們仗著朱渾勢力,狼狽為奸,欺男霸女,橫行盂縣,無惡不作……等等。
陳張兩人的惡行蕭若自己都有所體會,查也不用查,命衙役將兩人押上大堂審問。陳張二人見天子斷案,盂縣百姓群情洶誦,不敢抵賴,只得據實畫押認罪,「皇上饒命!都怪我們一時糊塗,被獵油蒙了心,皇上饒了我們兩條狗命吧!我們一定痛改都非,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皇上……」兩人拚命磕頭、大聲哀告求饒,聲嘶力竭、涕淚交流。
蕭若冷笑一聲,道:「你們向朕求饒沒用,要求就求你們欺壓多年的鄉親、看他們原不原諒你們?他們要原諒、朕饒你們一命又有何妨!
陳張二人絕望中突然看到了希望,轉過身又去哀求蓋縣百姓,聲淚俱下,連連抽打自己的耳光,一副痛心疾地模樣,不可謂不賣力。
然而孟縣百姓如何肯饒,他們多年來飽受陳張兩人欺壓,給兩人弄得家破人亡的都不是沒有,恨不得生吃他們的肉,生喝他們的血,才解心頭之恨。
陳張二人終於徹底絕望,撲倒在地上抱頭痛哭。悔恨之情填滿心胸,不禁回想起往日種種,要是不那麼胡作非為,就不會有今日的下場。常言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蕭若心中痛快,硃筆一樣,順應民意判了個斬立決,將陳張二人推出午門外斬。圍觀百姓無不大呼「吾皇聖明」。
到了晚間。蕭若深深體會到當一個好官不易,尤其是當好洛陽這等百萬人口巨城地父母官,更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他暗自琢磨洛陽新知府地人選,這麼重要的城池得交給一個靠得住的人。他想來想去,也沒想到合適的人選……終於想起朝中一個皇親國戚:駙馬都尉周書南。
周書南乃長公主的駙馬。狀元郎出身、滿腹輕綸自不清說,目前賦閒在家,每月領他朋馬都尉的干體,無所事事。
蕭若越想越覺不錯,周書南有一腔報國熱情,但多年來一直受朝中豪門權貴排擠、沒什麼正式差事。憂憤異常。以至於去年厭堂上沒人敢領兵迎擊契丹人時。他一個文弱書生跳出來請命帶兵……蕭若一想起就覺得可笑,然而亦復可敬。
周書南原本出身寒門,深知民間疾苦。蕭若相信他能當好洛陽父母官。
蕭若也知道這位胎馬爺書獃子氣十足,但書獃子氣也不一定就是缺點。因為書獃子往往是理想主義者,以聖賢書中的道德高度要求自己,這種太過正人君子食古不化的人、在朝中當統籌天下地重臣興許不太適合,然而到了地方上卻未必算什麼缺點。
地方官只要愛民如子,全心全意做好本職工作,不作奸犯科,不貪污受贍,就是一個好官、道德遠比能力重要,畢竟這不是21世紀。若是一個道德敗壞的人當地方官,天高皇帝遠的,往往能力越強為禍越烈,那才是老百姓的災難。
蕭若派人進京傳達旨意,任命胎馬周書南為洛陽知府,即日赴任。
按下來她三日、蕭若不但坐堂斷案,還考察洛陽六個附屬縣的治理狀況,其中、兩個貪贓狂法她縣官給他扔進大牢、一個昏庸縣官被革職眨為庶民,只有兩個縣的縣官還不錯,蕭若便讓衙門書吏上表朝廷,為他們請功嘉獎。這道表蘋雖仍是洛陽衙門所,但出自皇帝授意,份量非同小可、可以說這兩縣官任期一滿、立刻就能獲得糙升。
賞罰分明、洛陽她方上下官吏無不心悅誠服。請廉的官吏視皇帝為聖君,手頭不乾淨的官吏則蝗惶不可終日、不少人主動向皇帝坦白罪過,以求從寬處理。
洛陽民眾對皇帝已開始產生某種莫名的依賴與崇拜,什麼案件都來找皇帝,什麼人也敢告、因為他們知道皇帝一定會為他們作主。
而蕭若則開始大刀闊斧的整頓,什麼豪強、什麼惡霸、什麼貪官、麼惡吏……只要有罪的,一個也不放過。地方惡勢力有的有深厚根基,有地有朝中背景,要挨了一般府官,顧慮重重,還真不敢輕易動他們,一個不好只怕反而丟了自己烏紗帽,是以對告他們的案件能不接盡量不按,實在躲不過按下來也是能拖就拖,施個一年半載不嫌多,拖個三年五載也不嫌少,直施到告狀者心灰意冷,事情自然就不了了之。這也是地方惡勢力橫行霸道地一個原因。
而蕭若則不同、別人不敢動的人、他敢動、別人不敢判的案、他敢判!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還百姓一個公道!但凡百姓告地人根本就不問他的背景勢力,收監地收監,問斬的問斬……幾天下來,不知多少惡勢力被連根拔起、洛陽地面為之一清,作奸犯科的事近乎絕跡、連小混混都不敢露頭……
百萬民眾狂喜難禁、奔是相告,打爆竹放蝴火的慶寬,高呼吾皇聖明不已。
這一日,終於到了離別的時候。皇帝一行人起駕回京,洛陽將軍秦柏親率入干士兵護送,洛陽老百姓自的前來姆送、一直送出城外,人們依依不捨,嗚咽失聲、含著熱淚高呼萬歲……場面至為感人。
八干將士簇擁著皇帝等人從西門出城,並不立刻返京,因為皇帝還要去胡家堡吊有一番。
蕭若身邊依舊只有鐵寒玉、耶律紅纓、胡夫人三女,外帶幾個隨行侍候的太監宮女,除此之外,行宮那一百六十多小姑娘他一個也不帶,只把她們當一般報名應選的少女對待。
臨行都,蕭若將洛陽選送秀女的事交給行宮總管太監負責、叮囑洛陽雖為天下少有的大城,選送秀女也不宜過二十人,以二十個名額為上限……
此言一出,小姑娘們一片哀號、不少人鼻尖泛紅眼淚汪汪、便要哭將出來。
蕭若原本心軟,這幾日與她們同住行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對這些少女也有一些好感,見她們懲般哀怨欲絕、心裡也不舒服,只得道:「得,得,咱不定二十人成不成?朕為你們破例,洛陽就以三十人為上限……唉,你們先別哭,哭什麼,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罷了,算朕怕了你們,以四十人為上限好了!就四十人,不能再加了,再加朕沒法向別的州縣交代!你們要還不滿意的可以不參選……」
姑娘們這才破涕為笑,脆聲齊呼皇上真好,打扮得花枝招展恭送皇帝出宮,一個二個眼睛像會說話,分明像在說:「皇上您先回京,婢子很快會進京侍候皇上!」姑娘們的熱情讓蕭若一陣更不了。
胡家堡位於城西三十里處,午時桿便己到達。胡家堡的人正在大肆操辦胡絕之的喪事,聽說皇帝要親來祭拜,這一驚非同小可,皇帝到府親白祭拜絕對是天大的恩寵,通常只有為國家立有極大功勳的名臣宿將逝世,才可能事此珠榮。
皇帝要來的消息轉眼間轟動了整個胡家堡,胡家堡上上下下一千多人無不又興奮,又緊張,外帶幾分誠惶誠恐。大部分人出堡相迎。
當日皇帝拯救胡家堡的情景,胡家堡的人永不敢忘,自是感激涕零,後來胡堡主慘死於魔教五行使者之手,胡夫人在其中有莫大干係,聽傳聞與皇帝也有點關係,胡家堡的人難以按受刀法蓋世的堡主死於非命,他們不敢牽怒於皇帝、便把怒火仇恨搽到胡夫人身上,以她不守婦道勾結外敵為名將她逐出胡家堡,她便成了此事的替罪羊,以保全胡絕之的威名。
胡家堡所有人都穿白色喪服、屋舍也披著麻布、整個堡一片素白,看不到一點喜慶之色。胡家堡眾人她相迎,高呼萬歲。
蕭若只帶鐵寒玉耶律紅纓兩女,以及老將秦柏進堡,胡夫人自不便進去,待在軍中,胡家堡的人也不知她的存在。
皇帝走到哪裡都戒備森嚴,進堡時自有大批精兵左右護衛,把胡家堡的堡丁隔開一邊,以防不測。
來到靈堂,哭泣之聲不絕於耳,夾雜著唸經度的楚音,哀絕氣息撲面而來。
死者為大、鐵寒玉等三人朝胡絕之靈位跪倒,磕了幾個頭,插上一束香。蕭若身為皇帝、可以不用跪拜,躬了躬身就行。
胡絕之的叔伯長輩以及本家兄弟,跪在靈堂左右兩旁回禮答謝,胡靜菡也在其中,但見她一歡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哭腫了,面容滿是疲倦之色,無比憔粹,神色都有些恍德。
蕭若看著心疼不已,柔聲寬慰一番,然後率眾人出堂返回。靈堂內所有人起身一直送出堡外。
皇帝御駕浩浩蕩蕩離堡東去,漸行漸遠、直至誘失在視野裡,胡家堡眾人這才一齊回堡。
回到靈堂,有人驚「噴「了聲,失驚大呼:「大小姐哪去了?誰看見大小姐了?
「奇怪,她剛剛還在這裡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