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晴,寒風斂退,難得一個好天氣,金色的陽光穿透雲層,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蒼穹明淨高遠。平原空曠無邊,遠方天地相接處似欲融為一體。
這一日,已是離城北上的第十日。五萬軍隊在大平原上緩緩行軍,似乎謾無目的。
連日來,遠方地平線處時不時出現契丹人的偵騎身影,頻率有越來越高之勢,更有時明顯感覺到地面隱隱的震動,顯然敵人正在大規模集結。近日零星生過幾場試樣性的戰鬥,敵人雖被擊退、幾乎所有將士都意識到敵人動總攻的時刻就在眼前。
大平原上戰雲密佈,森寒肅殺,壓抑得三軍將士透不過氣來。
更讓人擔憂的是,皇帝自從率孤軍北上以來,龍體愈見衰弱、佝僂的身子搖搖晃晃、連走路都要柱根拐相,每日大多數時間躺在精緻華貴的肩輦裡,由四名太監前後扛著,龍目微閉,不言也不動,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敵人進攻在即,作為三軍主心骨的皇帝卻是這副模樣,全軍上下難免人心惶悍,驚懼難安,若非皇帝本人就在軍中坐鎮,不少意志薄弱的士兵就要開小差當選兵了。
躺在肩輦中的蕭若忽然睜開眼睛、上半身困難的仰起,朝四方遠眺一番。似乎也感到氣氛頗不尋常、下令全軍停止行軍,就地歇息。
他默然一會兒,問道:「我們走到哪兒了,此地叫什麼?」
劉破虜見皇帝問、精神一振,忙不迭答道:「回皇上、這片平原當地人稱做朔風原,周圍方圓百里一片平坦、別說河流險隘、甚至連塊像樣的高地都沒有。一遇起風時。此地的風往往比別處都來得要大。故有此名。「皇帝龍體欠央。他便當仁不讓一肩挑起全軍重擔,十分盡心盡責。
卻不料,蕭若沒有太大表示,只漫不經心的「哦「了聲,復又躺下。緩緩闔上雙目。修長秀氣的手指輕和拐相龍頭,冥駕冥。一下下的輕響,「……嗯,朔風原……是個殺人的好地方……
劉破虜僵在當她,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驀然。空氣中一陣異樣的波動。黑影一晃處,就見一個黑衣蒙面的女忍者出現在皇帝聖駕旁、沖肩摯中的皇帝單膝跪下、嬌聲說道:「啟稟皇上,臣妾這幾日已探明敵軍虛實。今回契丹人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殲滅我軍,短短數日之間、以驚人地度把絕大部分兵力調集而來、除分兵三萬監視我軍留在後方城內的十幾萬大軍,防止他們增援我們外。河北各地尚留有四萬餘兵力控制局面、其餘主力二十三萬鐵騎全數集結於這朔風原,對我軍佔有壓倒性的優勢。敵軍正忙著調遣兵馬,做各項戰前準備,預計半個時辰之內動最後總攻!」
劉破虜聽得這女忍者自稱「臣妾」。驚訝得合不攏嘴巴,問跟隨在皇帝聖駕旁的王楚月道:「這女忍者是什麼人?」
「她是齊木靈子!回答之聲清亮朗朗,中氣十足,回答之人卻不是王楚月。而是躺在肩肇中閉目養神的皇帝,委實令人意想不到。
「齊木靈子不是當眾被暴怒的皇帝一劍斬成兩段了嗎?」劉破虜一時反應不過來。
蕭若雙眸睜開。精光暴射。自肩肇中一躍而起。仰天哈哈大笑:「契丹韃子中計了!入朕縠中矣!哈哈。哈哈……全軍將士聽今。準備戰鬥!!」說完。狠狠扔掉手中拐相。長身挺立,委靡衰弱之態一掃不見。直似患病之前一樣氣宇軒昂,英姿勃。哪兒還有半點病重垂死的模樣。
周圍將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如墮身夢中、好半晌方才回過種來。這一喜當真非同小可。皇帝龍體原來沒事,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這麼些日子都在扮豬吃老虎。中計地反而是契丹人!
對戰神天子非理性地信心一瞬間回到將士們胸中。全軍將士悲觀絕望之情一掃而空。狂喜難禁。齊聲轟然高呼萬歲。「萬歲!」「萬歲!」「吾皇萬萬歲!」春雷炸響般的歡呼聲響徹天際。震動四方。
五萬人的聲勢非同小可。連遠在視線之外的契丹騎兵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為之面面相兢。著實不明白對方到了這時候怎麼還能高興得起來。
耶律風狼一聽、當即就二樂了,狂笑道:「給,南朝漢人真幽欺!死到臨頭還要興奮一把。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圍將領也一齊狂笑不已。
只有何不平不這麼想、他暗驚在心,不祥的預感更強烈了、連忙出言提醒得意忘形的三王子:「三王子,只恐敵情有變。依愚看之見,不如暫援全軍進攻,先派一個個萬人隊進攻試探一下……」
話未說完,耶律風狼老大不耐煩她一揮斷,「夠了!難道烤熟的羊還能自己逃起來跑掉不成?我們契丹人是草原英雄的後裔,可不比你們漢人……嘿!畏畏尾豈不有墜我大契丹軍威?!「他已經有點受夠婆婆媽媽的漢人了、這還是對何不平、要換一個別的漢人謀士,他早就一腳踢過去了。
這通不客氣的搶白,直聽得何不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多年來深受契丹可汗信任禮遇,還是頭一回受到如此折辱,而且對方還只不過是個王子。
何不平最是心胸狹隘,受不得氣,當下再不說一個字,忿忿的拂袖而去。身後響起一片輕蔑的哄笑之聲。契丹眾王公將領自覺勝券在握。華朝江山垂手可得,稚也沒把他這漢人當一回事,巴不得早點把他排擠掉,好空出位置來。
何不平合羞忍辱、心中又悔又恨,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他們中間終究是個外人、賞識自己的人一倒,便難以在異族間立足了。
他騎上一匹好馬,心想契丹人敗亡在即,自己犯不著為他們這些個無情無義的人陪葬。他勒轉馬頭,打馬便走,再不回頭瞧一眼,一如當年背國棄家一般……